第一六八章 事泄

在得知來會麵的人不是想象中的趙靈兒而是秦瓊時,雲琭就知道大勢已去了。

幸而許是看在靈兒麵上,秦瓊並未命人給雲琭戴上枷鎖鐐銬,隻是客氣地將他控製住後,就送往了停在門口馬車。

來人的客氣給了他此事或還有轉圜的希望,雲琭扒著車轅遲遲不肯上車,直到秦瓊麵帶不渝地趕來勸說:“還請先生不要令我們難做。”

雲琭放開了車轅,誠懇道:“此事都是雲琭一力鼓動,靈兒並未卷入其中。”

秦瓊麵露驚訝,似乎對雲琭到了此時還要狡辯之事有些不解,仔細看了看滿麵大汗的雲琭,語氣緩和了下來,“瓊隻是奉命帶先生入宮而已,先生可以在見到夫人之後再說。”

“你是說,我還能見到夫人?”雲琭惶恐之中帶有驚喜,華陽夫人肯見自己,就說明他還是有機會幫靈兒洗清嫌疑的。

秦瓊稍顯遲疑地點了點頭,他當然不相信趙靈兒真的與此事毫無關係,但夫人有令,他隻能遵從。

隻是他有些想不到,雲琭這樣一個為了小利就可以背叛所有人的家夥,竟然似乎對親情如此看重,在被抓捕之後想的不是為自己,卻是為了他人脫罪。

要說雲琭是聰明到能夠想出憑借給趙靈兒脫罪來保全自己,秦瓊是不信的。

就這粗糙到不值一哂的謀劃,就看得出雲琭聰明不到哪兒去。

看到雲琭依言上了車,秦瓊搖搖頭將腦中泛起的些許漣漪衝散,這些事與他無關,不必思考太多。

“統領,可以走了嗎?”

“出發。”

秦瓊翻身上馬,帶著隊伍向宮裏走去。

與此同時,華陽夫人饒有興致地看著方才從長公子府中搜出的書信,不時用眼角瞥向麵色變換不定的兒媳婦。

作為收信人,趙靈兒很清楚那封信上所寫的每個字都夠判自己一個夷三族。

當然,考慮到她的三族有些特別,最終可能就隻會處死她與雲琭兩個人而已。

想到此處,趙靈兒突然有些佩服自己在如此情景下還能夠胡思亂想的本事。

“看來,嫻妃是真的沒把我放在眼裏啊。”華陽夫人嘴角微諷,“而且她似乎覺得兒子的命,要比女兒的貴重許多。”

趙靈兒緊咬牙關,知道華陽夫人說的沒錯,能夠寫出這封信,就足夠說明在雲裳心目中,趙靈兒的性命完全比不得那個從未謀麵的弟弟的安危重要。

“雲琭知道這封信的內容嗎?”

趙靈兒睜大眼睛,詫異地看著華陽夫人,事到如今,難道對方還會相信自己說的話嗎?

“你說你的,信或不信,我自有計較。”華陽夫人將寫有叛逆言辭的絲絹收入盒中,“不過你與雲琭的性命,或許就在你接下來的幾句話中。所以不用急,想好了再說。”

趙靈兒深呼兩口氣,撫摸著腹部的雙手微微顫抖,給自己再三鼓勵,才勉強開口,“不知。”

“嗯。接著說。”

從華陽夫人的語氣中絲毫聽不出她是否信了自己的話,但趙靈兒不敢停下,隻能依言借著說了下去。

趙靈兒不是沒有想過憑著自己腹中的孩兒負隅頑抗,然而華陽夫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僥幸心思:扶蘇還年輕。

話未說完,但趙靈兒已經明白了夫人的弦外之音。

扶蘇還年輕,因此他還不必太過考慮繼承人問題,對華陽夫人而言,一個可能的繼承人根本還不足以成為趙靈兒的護身符。

沒有人能夠想得到,在華陽夫人如同笑談天氣一般說出那句話後,趙靈兒心中是如何的驚濤駭浪。

早在初次見麵之時,趙靈兒就十分畏懼這位夫人身上看似隨和的氣質,這讓她不敢賭一把華陽夫人是否真的會不顧她腹中的胎兒。

“雲琭隻以為這是母親寫的家信而已,他此前所求的,表麵上都隻是謀取一兩個職位而已。”

華陽夫人笑了笑,表麵上,看來這個趙國王女確實有些聰明伶俐。“但是你猜出了此舉背後的可能意義。”

已經說到了此處,再隱瞞下去也沒了意義,“是的,故而我一直未有答應。”

“但受賄之後為人謀職,很符合雲琭一貫的作風,你又是為何起疑的?”

趙靈兒還未回答,華陽夫人便猜出了答案,“是那封信,你以為雲裳並未隻將此事說給了你一人。”

趙靈兒在華陽夫人的目光下隻覺得自己如同未穿衣服一般,“是的。”

此事中的陰差陽錯令華陽夫人都頗覺有趣。

雲琭受人威逼利誘,再加上回歸趙國的誘惑,選擇與敵人聯手,在長公子府安插眼線。習慣了雲琭作為的趙靈兒,本不該對此有所察覺。

然而因為那封信的存在,使得趙靈兒誤會雲琭同樣接受了雲裳的指示,誤打誤撞猜出了雲琭的,或者說是雲琭身後之人的謀劃。

夫人又看了眼府中眼線的報告,“馬倌和馭手,都不是什麽大的職位,但卻對扶蘇的出行路線一清二楚。”

趙靈兒接著點頭,“夫人……真的相信靈兒所言嗎?”

“相信。”出乎預料的是,華陽夫人並未有絲毫遲疑。“但並不是相信你的品格。在接到此信後卻不上交之後,你就不值得信任了。”

趙靈兒無言以對。即便她是為了保護雲琭而選擇將信件藏匿起來,因為沒有會相信作為送信人的雲琭,又是雲裳的親弟弟,會對此事真的毫不知情。

就如沒有人會相信,趙靈兒的確並不確切知道雲琭的所有謀劃。

“隻是因為雲琭去了長公子府找你不止一次。”見趙靈兒似乎還有不解,華陽夫人微有不滿,剛的聰明勁去哪兒了,“如果你早早答應了下來,為了避免懷疑,雲琭不會拜訪得那麽頻繁。”

“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華陽夫人指著那個裝著罪證的盒子道,“看完信之後,你為何不燒了它?”

“因為我並不認為自己比不上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