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魏無忌的後手

當扶蘇做出毫不讓步的態度後,和談便無法進行下去了。

談判本就是互相妥協的過程,但扶蘇明白表示了沒有妥協餘地,那還如何談?

於是在簡單試探出扶蘇態度之後,魏無忌也沒了繼續交流的意思,第一天的和談便以不歡而散告終了。

回到大營後,章邯終於沒有忍住,還是問了出來,“公子之前不是說過,和談應當盡快完成,拖延下去對我方不利,今日為何要提出魏國無法接受的條件,這不是等於拉長了談判時間?”

扶蘇在侍女的幫助下褪去了外袍,聞言先讓侍女出去,這才讓章邯和樗裏偲都坐下。

“隻要趙國同意和議,魏國的態度並不重要。甚至如果魏國不同意和談,對我國反而有利。”

章邯仍不解其意,樗裏偲笑著解釋道:“齊楚盟約之後,齊國必然會先向燕國用兵,那麽楚國呢?”

章邯試探道:“魏國?”

“不錯,如果楚魏開戰,趙國會如何?”

“趙魏唇齒相依,必然會出兵援助。”

“那此時我國攻略巴郡,如何?”

“將無人可當。”章邯說到此處,明白了過來,“因此公子才會提出這等苛刻條件,就為了讓信陵君拒絕!”

“不錯,”扶蘇承認了自己的打算,“但我沒料到公子無忌居然受此大辱還能不動聲色,沒有掀桌子。”

魏王是與昭王同等相王的地位,讓魏王向昭王稱臣,當然是奇恥大辱。

“公子辱的是魏王,又不是公子無忌。”樗裏偲不以為然,“君不見,隻有龍陽君為魏王張目,公子無忌與韓粼都無動於衷嗎?”

“信陵君與魏王的矛盾,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公子無忌一人掌全國兵馬,又手握開府相權,軍政大事均出於信陵君一人一府。若魏王是個甘心做傀儡的無能之輩倒還好,可信陵君偏偏又扶持了一個誌大才疏之輩,如何能不生亂呢?”

章邯也接口道:“不錯,我也聽說了,都說魏國人隻知信陵君,卻不知有魏王,主弱臣強必生禍亂。”

“此次信陵君用兵故韓,朝中便有了彈劾聲音,如今一敗再敗,請魏王製裁信陵君的聲勢更是甚囂塵上。”

“如此看來……”扶蘇沉吟道:“信陵君恐怕也未必希望和談順利進行。”

此時,聞聽公子歸營的軍機處眾人也趕來了大帳,紛紛向公子見禮後也依次坐了下來。

樗裏偲接口道:“不錯,如果和談結束,公子無忌必然要還師,但以目前魏國的朝野洶洶,隻要他丟了軍權,恐怕立刻就有殺身之禍。”

“難怪今日他隻是看著我與平原君就和談展開談判卻不多言語,原來是做了拖延之想。”

“但拖延又有何益?”章邯仍然想不明白,“和談又不能永遠進行下去,野王眼看旦夕可破,到那時無論什麽樣的條件,信陵君都得認了。”

章邯說的不錯,信陵君能夠免於魏王責難的唯一籌碼就是他手上握有的,魏國最後的可戰之兵。

但如果白起攻陷了野王,二十萬魏軍就等於被關在了牢中,那時無論是何等苛刻條件,他與魏王都不得不認。

而被迫接受了如同賣國一般的條件後,必然會失了民心士氣的魏無忌,就徹底沒有半點翻盤希望了。

扶蘇這才發現魏無忌如今處在何等的兩難境地。

和談順利他會死,和談拖延下去他同樣會死。

那麽魏無忌死中求活的道路在哪裏?

眾人想了良久,包括扶蘇在內都想不出在這樣的情況下,魏無忌除了逃亡之外還能如何求活。

那魏無忌是在破罐子破摔,寧肯讓魏國付出更多代價?

換了別人或許會如此做,但魏無忌不會。

以一己之力將魏國扛在肩上前行了數十年的魏無忌不會,數次與王位距離咫尺卻從不沾染的魏無忌不會,被無數魏人視為最後希望的魏無忌不會。

在猜不透魏無忌用意的情況下,與魏國的和談很自然地陷入了僵局,一連三日,兩國和談都未能有任何實質性進展。

扶蘇並不著急,無論魏無忌有任何後手,時間是站在大昭這一邊的。

這幾日間的反複商議,也有人提出是否魏無忌將和談的希望放在了趙國,準確說是平原君的身上,企圖通過將趙魏強行綁在一起來逼迫大招在和議條件上讓步。

但這個假設很快就被推翻了。

一方麵是因為在昭國明暗哨探的嚴密監視下並未向趙國營地派出過任何一人,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甘羅等人對平原君的判斷。

雖然與魏無忌私交極好,但這不意味著以平原君的為人,會以犧牲國家利益為前提,來為成全魏國或者魏無忌。

因為如果非要將趙國與沉船一般的魏國綁在一起,昭國在魏國這邊做出的利益上的讓步,都會反過來從趙國身上攫取。

與扶蘇等人一樣疑惑不解的,還有緊守南韓門戶,讓魏軍隻能望關興歎的王賁。

回到軒轅關後王賁便接到了數封大同小異的急報,與以往劫掠了多少魏人物資不同,這些軍報的內容太過詭異。

眼前的軍報如何看,都像是在嘲笑王賁數十年來的沙場經驗與常識。

這使得以王賁極好的涵養,也忍不住對負責對魏國本土進行襲擾的韓軍將領大發雷霆,“整整三千人,擋不住一百騎?這樣的軍報你們也能報上來!”

韓軍將領們麵麵相覷卻不知如何回話,他們同樣被軍報驚得不知所措,但同樣的軍報從不同部隊都有上報,無奈之下也隻能將其上報。

王賁發過一頓脾氣後重新拾起了被他方才扔在地上的軍報,重新又比對著看了起來,越看越不對勁。

軍報來自不同地域的部隊,但其中內容幾乎一致。

一支百人上下的騎兵隊伍突然從道旁殺出對完成劫掠的隊伍隨意衝殺,而韓軍卻對這支並不著甲的隊伍毫無辦法。

騎兵人人用劍,都是遊俠打扮。

但雖然裝扮相同,但他們不可能是同一支隊伍,因為除非他們能夠分身,否則時間上不允許他們同時出現在相隔百裏的地域。

無論這百人上下的騎隊戰力如何匪夷所思,是否經過了戰敗韓人為了推諉自己作戰不利而進行的誇大,一個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有人在偷學王賁的遊擊戰術。

並且青出於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