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9章觀複（450）看花開花落等瓜熟蒂落
把已經故去的人再帶回人間，這本身就是一個瘋狂的舉動了，做這件瘋狂之事所用到的秋雪丹和雲孤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匪夷所思之物。難道，除了這些，竟還有其他的東西也應參與其中？
難道，非要想盡辦法促成這種瘋狂之事，令瘋狂成真嗎？
江月心心情複雜地看著周遊，心中有股衝動，直想叫他閉嘴不言。
可那少年卻分明是希望周遊說下去的，他眼神殷切地望著周遊，道：“你覺得少了什麽？”
周遊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那次在庭山，你跟我說過，那魔頭用秋雪丹起死白骨，令魔頭心念之人的屍骨複生皮肉……但是，即便如此，魔頭得到的也隻不過是一副皮囊軀殼，是一堆隻會呼吸卻沒有思維或記憶的肉塊而已。這樣的‘複生’算得上是真正的複生嗎？你……你願意你的兄長，也成為跨在生死邊界上的那副怪物模樣？”
江月心對此事大致也有些了解。水人看著阿玉的背影，輕輕道：“我們有雲孤，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比起製造怪物所可能引起的麻煩，江月心更不希望看到阿玉失望或受到什麽刺激。
如果阿玉想造怪物，想和怪物一起毀滅整個世界，江月心也會陪著他一道去毀滅。有什麽關係呢，隻要自己能一直在阿玉身邊，就好。
周遊卻沒有江月心這般心思，他隻是望著少年的眼睛，道：“雲孤……僅有雲孤，也仍是不夠的吧？”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道：“不錯。雲孤所攜帶的隻是兄長的記憶，或者說是兄長的生命特征，也就是讓兄長之所以成為兄長的東西，卻並不能令兄長真正獲得思維智識。”
“沒有思維智識，就不算是真正的生命，”周遊道，“那樣便不能算是真正的複生……你既然這麽多年都在收集雲孤，一心要使兄長複生，那麽，你一定想過怎樣解決這個問題，是不是？”
魔頭的失敗，少年是親眼見證了的。他想要用相同的辦法找回故人，自然最先要解決的，就是魔頭當年未能解決掉的問題。
而且，他走過了那樣漫長的時間，在這無盡的等待之中，總該會找尋到解決這一難題的可能的鑰匙吧？
哪怕隻是線索？
周遊望著少年的眼睛。
“這……”少年想說什麽，一時卻又有些遲疑。
被少年捏住手中的菜青蟲天極，此時有些不安分地扭了扭，替那少年把未盡之意全都倒了出來：“那是當然！他這些年的日子也不是白過的，解決這一難題的辦法，他早就找到了，隻不過……”
“你！”少年眼睛一瞪，菜青蟲立時不做聲了。不過，這小蟲仍是很倔強地翹著腦袋，似乎認定那少年會馬上改變主意，讓他再接著說下去。
“隻不過什麽呢？”周遊問道。
“隻不過他還得等一會兒，誰讓他自己把原本那個給弄丟了呢！”雖然被呼名之術限製著，但天極被限製的隻是行動能力，而非言語說話能力。再說了，天極實在是想看看周遊聽到自己的話之後的表情，所以他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周遊果然被天極的話給勾起了興趣，他不由看向這隻小青蟲，問道：“為什麽要等？等什麽？”
“等的就是……”
“閉嘴！”
天極興興頭頭的剛要往下說，卻被少年徹底地喝止了。
少年暗中又把菜青蟲捏緊了三分，仿佛沒聽見青蟲的一聲淒慘的尖叫似的，將手背在了身後，抬頭望進周遊的眼睛裏，道：“關於這個所謂的解決之道，我想親口告訴你。”
“嗯，你說。”周遊點點頭。
少年深深看了周遊一眼，複又慢慢仰起了頭，望著建木仿佛伸進了雲端的樹冠之上，道：“是果實。”
周遊也隨著少年的目光看將上去。這建木不愧是溝通天地的神樹，實在是太過高大，周遊放盡了目力，卻也無法看到樹的頂端到底到了哪裏。他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隻見綠意深重，曾經盛開的那些妖異的花朵，俱都不見了蹤影。
但是，若再仔細分辨的話，在那些層層疊疊的綠葉堆裏，在枝葉不顯眼的縫隙間，卻可以隱約看到些圓滾滾的果子的輪廓，看樣子那些果子就如樹精曾經放在他的頸後的那隻果實一般大小，隻不過顏色更加綠一些，仿佛還未成熟。
建木的果實。
建木隱藏地下異界經年，它總是在想盡辦法重返地麵，汲取天地之氣。所以，建木曾經利用它自己的幻影，迷惑“貪吃鬼”將一枚果實帶出了地底，帶到了地麵之上。
而那枚被周遊等人稱為“惡魔的果實”的小果子，一直被少年所保管著。直到少年被樹精抓住後，那果子才被樹精拿走放到了自己身上，當成了備用連接。
現在想想，當時那少年會出現在大槐樹燒烤涮那裏，多半，就是衝著這顆果實去的。
周遊壓下心中繁複難明的心思，問那少年：“這果實……我記得你說過，這果子裏蘊含著極其純正乃至於暴烈的陽氣，尋常人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果子，如何能成為你解決複生問題的關鍵？”
“人的生命是什麽？”少年淡淡說道，“是與其他生靈一樣的，不過是氣聚氣散罷了。正如你們常說的一句話‘人活一口氣’，人也好，動物植物其他生靈也好，之所以能成為可以走跳聲言的生命，便是因為它們擁有天然調和平衡的生之氣息。在這氣息中，起主要作用的，便是能賦予智識活力的陽氣。所以，用上建木的果實，就相當於是給恢複完整皮囊裏吹上一口‘仙氣’，最終令生命成為生命，活泛起來。”
果實給予活力，雲孤給予記憶個性，秋雪丹恢複皮囊，於是，曾經逝去的生命，便可以被喚回。
如此，讓人認為完全不可能的“複生”，竟得以成真。
周遊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麽好。他佩服少年的執著，更驚歎於他的執著竟真的有了結果。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可，可是……貪吃鬼帶出去的那隻果子，已經……”周遊看看不遠處的地上，那隻脫出菜青蟲的果子，早就被榨成了幹癟囊殼，隨意丟在地上。而此刻看過去，周遊發現就連那隻幹癟囊殼，都已完全失去了蹤影，就像這片虛無的地麵把它吞吃幹淨了一般。
“所……所以……還得等一會兒……”菜青蟲真是表現欲太過旺盛，被捏著脖子都要說話，“等著樹上的果實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