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明煦是來真的。

來·真·的。

舒尤呆住了。

沒來由的,他全身上下都燒了起來,最後不停往頭頂冒。

然後他腦海裏冒出一句話。

直球,最為致命。

……而且不是一次兩次了。

舒尤也不是一點察覺沒有。隻不過之前那些,都被他刻意忽略了去。

他僵著身體一動不動,腦海裏亂七八糟、什麽都有。身後的男人卻退了一步,放開他,眸中有幾分笑意,“舒尤。”

舒尤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藺明煦沒在意,低聲淡淡道:“去上麵看看?”

他極自然牽起青年的手,帶著他上了樓。

到處都是灰塵,關了幾個月的屋子空氣也有點不流通,很是沉悶。

舒尤沒回過神來,已被藺明煦帶上二樓、三樓,轉了一圈後,上了四樓。

“這是我的房間。”

四樓都是藺明煦的東西。

左邊是臥室,右邊是書房,還有一個單獨的健身活動室,再就是必須的衛生間和浴室。

大概是好幾年沒回來,藺明煦房間裏格外整潔,大部分東西都收了起來。

“……我父母以前說過,等我回來了,要把家裏重新裝修。”

藺明煦再次鬆開他的手,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立刻湧了進來,吹得窗紗蔓蔓。男人話語中平和又溫柔,似是在說以前,又像在說以後。

“不過還沒想好,他們就突然出了意外。”

藺明煦站在窗邊,看向窗外——和從前許多次一樣,淡淡說道:“所以我決定,會把整棟房子翻新重修。”

他微微側身,轉頭看向舒尤,唇角亦有了笑意。

“舒尤。”

男人低聲道:“你喜歡什麽風格?”

“我……”

舒尤聽到自己幹巴巴的聲音,“我喜歡空無一人極簡斷舍離敘利亞風。”

藺明煦挑眉,“……敘利亞和極簡風怎麽搭配?”

舒尤:“……那就極簡風。”

藺明煦:“……”

算了,到時候叫裝修公司出方案。

家裏還是有點灰塵,要請家政收拾過後才能住。

藺明煦重新關好門窗,鎖好門。倆人回到車上,男人發動車子,駛往公司。

舒尤全程神遊天外。

……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在幹什麽?

兩個人回到公司,舒尤心神恍惚,紙杯咬出豁口都沒發現。

藺明煦自然察覺他的不對勁,微微皺眉,剛要說話,舒尤的手機響了。

舒尤精神一震,迅速拿起手機,疾馳向外,逃也似得跑到走廊裏,“吳哥!”

“舒尤!”

“吳哥!”

“舒尤……”

吳佑哲連忙捂住手機,“……你在哪兒呢?你男朋友在嗎?”

“在在在,我在我男朋友公司。”

舒尤現在提起藺明煦就渾身別扭,趕忙壓低聲音道:“你小點聲,別被他聽見了。”

吳佑哲:???

怎麽突然要隱蔽了?

他小心翼翼道:“……你男朋友創業咋樣了?”

“挺好的啊。”舒尤回答道:“我估計距離成功不遠了。”都能把自家房子搞回來了。

吳佑哲謹慎又道:“……那你倆現在咋樣了?”

“額……”

舒尤卡了殼,憂心忡忡道:“我和你見麵說。”

……半小時後,吳佑哲吭哧吭哧趕到樓下咖啡店,舒尤表情沉重坐在他對麵,一坐下,他張口問道:“吳哥我問你個事。”

“你和你老婆為啥鬧離婚?”

吳佑哲:“……”

他嚇得差點把手裏手機飛出去,結結巴巴問:“你你你……你倆感情出問題了?”

“……對。”

舒尤聲音也格外沉痛道:“他要我搬到他家住。”

吳佑哲:???

“還要把我倆合影掛他家牆上。”

吳佑哲:???

“我和他分床睡他還不高興。”

舒尤一錘定音道:“他一定是!不對勁!”

吳佑哲:“……”

他感覺不對勁的人不是藺明煦。

吳佑哲認真思索了下,謹慎開口道:“舒尤啊……”

“吳哥。”

舒尤猛地抬頭盯著他,“你是我的經紀人,會幫我對不對?”

吳佑哲:“……對。”

他不由問道:“你……要不你先別急,聽聽我和我老婆為啥要離婚?”

舒尤猶豫了下,點點頭,“那你說。”

“額……”

他這麽正經,吳佑哲反而不習慣了,斟酌了下,歎了口氣說道:“其實都是我的錯。”

舒尤喊服務生選飲品,點了個黑糖啵啵芋泥大杯。

“……我創業那會兒,雄心壯誌,家裏事情都丟給了她,連孩子生病都是她忙裏忙外。”

奶茶送來了,舒尤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眼睛一亮。

“……那個時候,我隻覺得這些都是暫時的,是可以忍一忍的,等我創業成功了,不就可以彌補家人了嗎?”

“結果……”

舒尤又點點頭,“確實。”

吳佑哲抹了一把臉,“哎,她要離婚我理解,但我想要個挽回的機會……”

“可能這就是人生吧,有時候你既沒得到想要的,也失去了已有的。”

“是這樣的。”

舒尤深以為然道:“生活就像洗澡淋浴。”

吳佑哲:……啥?

“方向轉錯,水深火熱。”

吳佑哲:“……”

靠,真他娘的有道理。

“所以舒尤啊。”

吳佑哲不免苦口婆心道:“你看藺明煦和你不是挺好的嗎?他都創業快成功了,還對你這麽好。”

舒尤:“……”

“雖然你倆沒有孩子和家庭問題,但他對你也是沒話說,沒有因為創業而忽略你。”

舒尤:“……”

“而且藺明煦這麽優秀的男人哪裏找?總不能你陪他度過了創業的艱辛,即將享受成功喜悅時,讓別人摘桃子吧?”

舒尤:……可惡,他說得竟然也好有道理。

要不是知道自己隻是個小炮灰,他差點就心動了。

不過等等?

自己就是個小炮灰,怎麽能和主角攻在一起?

原主之前不就是?

哪怕死皮賴臉手段用盡拚命倒貼偽裝自己……終於和主角攻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劇情也會出現轉折,讓他得不到想要的。

舒尤啊舒尤,你可不能走原主的不歸路!

想到原主的下場,舒尤一個激靈,手裏奶茶突然都不甜了!

他趕緊問吳佑哲,“那個脫口秀綜藝是什麽時候?”

“就這幾天了。”

吳佑哲道:“節目組和我接觸著呢,隻要合同一簽你馬上就過去……你好好準備,至少要去三五天的。”

“三五天?”

舒尤眨巴眨巴眼睛,“不是說至少一個周?”

“一個周那是進最後一期了。”吳佑哲對舒尤還是挺有信心的,“我感覺你至少能撐到第二輪,第三輪不太可能。”

舒尤忍不住問:“因為第三輪特別難?”

“不是。”

吳佑哲幹咳一聲,“第三輪有內定名單,你能上也不要你。”

舒尤:“……哦。”

倆人又聊了幾句綜藝的事,吳佑哲有事先走了。舒尤獨自坐在座位上,一口一口把奶茶喝完了。

……大杯好大。

……奶茶在喉嚨口強行登陸、再被強行打退。

舒尤決定回藺明煦公司上廁所。

他不忘又買了一杯黑糖啵啵芋泥茶,直接打包,而後拎著奶茶哼著歌回去了。

藺明煦在辦公室裏。

舒尤敲門進去,把奶茶外賣袋子扔進垃圾桶,奶茶插上吸管,送到藺明煦辦公桌上。

藺明煦:“……”

男人看了眼奶茶,看了眼舒尤,再看了眼奶茶,挑眉反問:“……奶茶店又買一送一?”

這個又字很傳神。

“哪有!”

舒尤捂胸口叫屈道:“我覺得好喝,才特意給你買的!”

他氣哼哼湊過來,做了個鬼臉,“我好心和你分享,你居然這樣說我!”

“是嗎?”

藺明煦不置可否,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舒尤立刻問道:“好喝嗎好喝嗎好喝嗎?”

“還不錯。”

藺明煦深邃眼眸凝視著他,唇邊不知何時多了幾分笑意,意有所指道:“挺甜的。”

舒尤唰地臉紅了:不、不好,藺明煦進化了!

他感覺要招架不住。

……後悔買這杯奶茶——習慣了,有什麽好吃好喝好玩的就順手分享了。

他坐立難安,連忙拿起手機假裝沉迷小遊戲,不一會兒唐樂進來了,“藺總,您讓我找的裝修公司我找了三家業內評價最好的,您看……”

藺明煦示意道:“舒尤?”

舒尤茫然抬頭,“怎麽了?”

藺明煦衝他招手,“你去看看他們各家公司的報價和以往案例,看看喜歡哪個。”

唐樂把資料都準備好了——早上過來的時候,藺明煦就吩咐過。

厚厚幾疊宣傳冊也拿了過來,放在辦公室的小茶幾上,擺在麵前。

坐在沙發上的舒尤忽然咽喉幹燥,不安扭動了下。

“舒先生您慢慢看,選好了跟我說一聲就行,”唐樂微笑說道:“我好聯係那邊上門測量。”

“嗯……”

舒尤硬著頭皮回應了一聲。還好唐樂也很忙,放下資料就出去了。

藺明煦繼續工作,舒尤則看向那本厚厚的宣傳資料,心不在焉地翻了幾下。

看著彩頁上一個個漂亮溫馨的家,舒尤咽了咽唾沫,支支吾吾道:“藺明煦……”

藺明煦側目看過來。

“那個……”

舒尤更結巴了,“我能不能……嗯,那個,要不等我拍完綜藝回來再看?”

一旦找到了借口,托辭就越說越順暢,“我這次要去好多天呢,最近都沒心思弄別的……而且咱們租的那個房子不是還沒到期嗎?冬天也沒法開工裝修吧。”

當時簽合同和交房租都是半年。

何況現在外麵就在飄雪花,顯然沒人在這種天氣裝修房子。

“……不至於。”

藺明煦卻道:“隻是小改裝,水電和衛生間這些都不動。”不貼瓷磚不搞水泥什麽的,天氣因素影響不會很大。

舒尤:“……哦。”

他能感覺到男人的視線投注過來,卻沒勇氣抬頭與對方對視。但下一秒,藺明煦忽然起身走了過來。

“如果你很忙的話……”

男人越走越近,幾步就到達他麵前,陰影籠罩下來,像要把舒尤圈在領域裏。他淡淡說道:“等你回來再弄也可以。”

舒尤幹笑:“是、是啊,我現在也沒時間精力去盯裝修。”

藺明煦盯著他,無聲的存在感鋪滿了當下,舒尤隻好抬頭回看。他努力瞪大眼睛,試圖表現自己毫無它意,隻是一心撲在事業上。

良久,舒尤眼皮快抽筋,男人終於移開視線,垂眸看向茶幾上的宣傳冊,定格不動了。

“等你有空再看吧。”

“好的!”

舒尤聲音不自覺抬高了一些,又仿佛掩飾,立刻補充說道:“其實我還有一個考慮。”

他低頭靦腆道:“裝修要花很多錢吧。”

雖然藺明煦拿回了房子、公司看著也蒸蒸日上,可畢竟大反派還沒被打倒,一切沒有成定論……

他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說道:“公司肯定也有用錢的地方,要不咱們別裝修了,等以後再說?”

這話很像舒尤說出來的。

藺明煦重新看向他,隻看到青年黑亮眼眸中一片清澈的誠摯。

……像之前很多次那樣。

他忍不住伸出手,在舒尤頭頂呆毛上輕輕一略,又悄然放下,按在他肩膀上。

溫熱的體溫覆蓋在肩頭,迅速傳導過來。舒尤微微僵了下,隻聽藺明煦問道:“舒尤。”

“你拍綜藝要去多久?”

舒尤抿了下唇,低著頭,“……一個星期吧,我也說不好。”

“好。”

藺明煦頓了頓,忽然輕聲說道:“舒尤。”

“你走七八天,會想我嗎?”

舒尤不假思索道:“當然會啊。”

“那麽……”

男人聲音愈發低沉了,似管弦樂悠揚的曲,卻無端暗藏三分惡魔誘哄的魔力,撩撥在心尖上。他俊美眉宇間盡是溫和柔意,深黑眼眸凝視著青年,映出他的倒影。

隻看著他。

隻專注他。

隻有他。

舒尤微微怔住,聽到男人低聲訴訴,像一場春雨細潤潛入心田。

“你親我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