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舒尤是被早餐的香氣勾醒的。
他頂著一頭亂毛走出來，發現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好吃的，個個都在衝他熱情招手。
舒尤：？？？
發生了什麽？
豐盛的早餐讓他咽了咽口水，沒忍住問：“……藺明煦？今天有什麽好事嗎？”
“不是。”
男人自廚房走出來，深深看他一眼，“樓上說要水電都報廢了，要重新裝修。”
舒尤：“……所以？”
藺明煦輕描淡寫道：“所以我們暫時都要睡側臥，主臥那邊隨時會漏水。”
舒尤：“……”
他感覺老小區確實不行。
分床睡的計劃還沒實行，就胎死腹中了。
舒尤懵了。
藺明煦把最後一道三明治放在他麵前，看似漫不經心道：“你好像很失落？”
“沒、沒有。”
舒尤喃喃道：“我是真的很失落。”
藺明煦：？？？
“哦不是！”
舒尤回過神來，連忙訕笑道：“我是覺得這破房子不行！”
“等你……嗯，等咱倆有錢了，換個地方住吧！”
買房子暫時還很遙遠，但改善改善生活應該沒問題。
說到這裏，舒尤就開始心裏數存款。
藺明煦挑了挑眉。
舒尤一邊咬培根，一邊算著自己的小金庫，早餐吃得心不在焉，落在藺明煦眼中，眼眸又沉了沉。
吃完早餐，藺明煦出門工作，人已經走到玄關處，忽然轉身道：“舒尤。”
舒尤還窩在沙發上看手機，聞言抬頭：“怎麽啦？”
“你今天有空嗎？”
“有哎。”
舒尤想了想，“就是在家研究綜藝時的表演……其實我感覺閉門造車沒啥用，在考慮要不要出門逛逛。”
“那和我去公司吧。”
藺明煦淡淡道：“下午我有事，需要你幫忙。”
舒尤：……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聽到藺明煦說幫忙就有點犯怵。
也不是犯怵，就是……就是微妙的不自在。
他感覺藺明煦每次提幫忙，其實就是在挖坑。
挖個坑、澆點水，種下一隻舒小尤——您瞧怎麽著？嘿，沒長出來！
然而藺明煦深邃眼眸盯著他，隻盯著他，目不轉睛與他對視。
於是舒尤硬著頭皮道：“……好啊。”
……啊啊啊，他是要拒絕的！要拒絕的！
可是藺明煦那雙眼睛一看過來，他就下意識點了頭。
既然點了頭，那就是答應。
藺明煦揚了揚下巴，“快去換衣服。”
“……哦。”
舒尤迅速溜進臥室換衣服。
幾分鍾後，他穿著羽絨服、套著圍巾、戴著帽子出來了。
像團絨毛球。
絨毛球跟著藺明煦上車，坐進副駕駛座。
然後他一眼看到中控台上的小狗擺件。
那東西擺在這裏恰如其分，腦袋和尾巴都是鬆動的，會隨著車輛行走而一晃一晃。
……像極了某人頭頂的呆毛。
舒尤：“……”
他微妙與小狗對視五秒鍾，自言自語道：“有點眼熟。”
藺明煦輕飄飄瞥他一眼，沒說話。
不多時，車輛駛入大樓地下停車場，倆人下了車，一前一後走進電梯裏。
舒尤……第一次見到藺明煦與下屬相處的樣子。
男人並沒有刻意板著臉，但自然而然帶起幾分上位者的氣度。高大身影由遠及近，一路與認識的員工下屬們點頭致意，似漸漸包裹進一層叫藺總的外殼，一點點從舒尤熟悉的那個人，變成了另一種模樣。
嚴謹、冷靜，別有一種沉穩魅力。
原來藺明煦在外麵是這種狀態。
舒尤前兩次來公司，都是和藺明煦單獨相處，也沒有見過男人的這一麵。他略有些新奇，不由自主挺胸抬頭、硬是蹭著藺明煦的氣場走出了兩米八的氣勢。
一直到進了藺明煦辦公室，門還沒關，藺明煦對跟進來的唐樂道：“去拿杯果汁。”
唐樂微微一怔，條件反射看了眼舒尤，立馬反應過來，“好的，藺總。”
不知是不是想多了，舒尤感覺這一眼不同尋常。
公司有單獨的茶水間，果汁一會兒就送來了，沒開封整整一大杯，唐樂很會辦事，還拿了個幹淨紙杯進來。
藺明煦已脫掉外麵大衣，示意舒尤：“你先等會兒，我開個會議。”
舒尤乖乖坐到小沙發上，乖乖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而後乖乖戴上耳機打開手機看視頻。
他其實心不在焉的，沒怎麽投入，看著看著，他感覺有人在看他。
……好像是藺明煦。
畢竟這是藺總的專屬辦公室，現在裏麵隻有他們兩個人。
也不是一直看，就是偶爾……投過來一眼。
像是在確認什麽。
確認什麽？
舒尤沒忍住，幹咳一聲站起來，“……我去上個廁所。”
他逃也似得溜了出去。
走到走廊盡頭，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部門，前方似乎是茶水間，幾個姑娘在裏麵嬉笑。
“……哎你們看到今天跟藺總來的那個小帥哥了嗎？”
舒尤：……理解理解，上麵的八卦他也很感興趣。
“看到啦，好可愛啊，跟在藺總後麵乖乖的……是藺總家裏人？”
舒尤：……哼唧哼唧，他可是藺明煦門下頭號小走狗。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藺總男朋友！沒想到吧？”
“哈哈哈，那你錯了，我們早就知道了。沒看藺總看對方的眼神都不對勁嗎？”
“啊啊啊！你們怎麽都知道了！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默默地嗑他們倆……”
舒尤：“……”
不是？藺明煦什麽眼神？
每次不是被他氣得要殺人的眼神嗎？
他怎麽看不出來？
舒尤很想此時推門走進去，谘詢一下。
但礙於當事人是自己，他隻得鬼鬼祟祟再度溜走。
大樓裏好多家公司。
藺明煦的公司當時租了上下三層，但舒尤不知道具體是哪三層，他順著樓梯往上走，下意識找了個沒人的地方。
樓梯間。
保潔阿姨正在收拾廢紙殼，見他進來頓時一驚，“你……”
舒尤趕緊解釋，“沒有沒有，我就是路過。”
“……哦。”
阿姨放了一半的心，打量他幾眼，堅持補充一句：“……這都是他們不要的。”
舒尤：“……知道知道。”
“可不是我故意拿的。”
舒尤：“……明白明白。”
阿姨還想再說什麽，舒尤靦腆一笑，“我懂我懂。”
“廢品也想有個家。”
“變廢為寶，你好我也好！”
阿姨看向他的眼神頓時變為欣賞！
……十分鍾後，舒尤興衝衝跑進藺明煦辦公室，“藺明煦！”
“以後你公司的物業管理費可以打八折！”
藺明煦：……？
舒尤興高采烈，直奔他辦公桌前，旋轉跳躍，瞬間到達麵前，笑容燦爛道：“我剛在樓道裏遇到一個保潔阿姨……”
他神神秘秘道：“沒想到吧，她是這棟大樓的業主！物業公司也是她們家開的！”
藺明煦：“……”
沒想到，確實沒想到。
他表情一言難盡，喊進來唐樂讓他去問問，唐樂一臉震驚出去了。藺明煦神色微妙，“……你怎麽做到的？”
舒尤謙虛道：“也沒什麽。”
“其實就是一句話。”
藺明煦：“……一句話？”
“對。”
舒尤靦腆低頭，“同是天涯摳門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藺明煦：…………………………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物業管理費雖然沒多少錢，但積累下來也是一筆數字。
……好像舒尤每次過來，都會給他驚喜。
藺明煦手裏鋼筆放下，鎮定自若道：“舒尤。”
他深深看過來一眼，“你想要什麽獎勵？”
“還有獎勵？”
舒尤更開心了，“要不咱們中午去吃頓好的？”
藺明煦：“……好。”但是還不夠，他會記得給他更多更好的。
時間也差不多了。
吃完中午飯，舒尤吃飽喝足，在副駕駛座上打瞌睡。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藺明煦開車越過公司所在的大樓，拐了個彎，往另一個方向走。
“藺明煦？”
舒尤不由問道：“我們去哪裏？”
藺明煦輕飄飄看他一眼，“你猜猜？”
舒尤：……啊？
他卡殼了，“我猜不出來。”
藺明煦眸色加深了，“猜不出來就懲罰你。”
舒尤：？？？
藺明煦是被誰帶壞的？！是誰！
他目瞪口呆，看著藺明煦開車前行、拐彎、左轉……幾分鍾後，車進了一個小區。
挺高檔的小區。
隨著藺明煦開車往裏走，舒尤漸漸有些印象，他驚訝開口：“這裏不是……”
是藺明煦的家？
法院查封的那個？比起上一次，這裏看起來變化不大。隻是因為冬天，花園裏的花木無人打理，枯黃破敗了大半。
舒尤下了車，搞不懂發生了什麽。
“……我把這房子拿回來了。”
藺明煦輕聲說道：“已經沒問題了。”
沒問題了嗎？好快。
真不愧是藺總。
舒尤仰頭看那棟五層小樓，感覺有點懵。
可是下一秒，藺明煦若無其事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
舒尤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帶了進去。
……確實已經拿回了房子。因為藺明煦是自己開門進去的。
門口法院的封條也拿了下來，大門吱嘎打開，裏麵到處都是塵土，還保留著上次進來的樣子。
兩個人走進大廳才停下，藺明煦淡淡說道：“我上去看看。”
舒尤：“……好。”
男人這才鬆開他的手，舒尤下意識蜷縮了下手指，感覺自己手心有點熱。
然後他抬頭到處看了看，心頭卻浮上一個念頭。
……藺明煦帶他來這裏，為什麽？
樓梯旁邊的牆壁上掛著好多照片。
都是一家人出去玩的各種拍照，有風景的，有名勝古跡的，最多的還是一家人各式各樣的照片。
照片裏或一家三口、或隨意組合，共同的一點都是如何都掩不住的幸福流露，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美滿一家人。
舒尤一邊看，一邊在一張藺明煦的單人照前頓住腳步。
大概是青少年時期的藺明煦？
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身形挺拔，眉宇間幾分朝氣蓬勃。舒尤沒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
他沒動。
身後忽然貼近寬厚胸膛，男人從後麵靠過來，環繞似得抱住了他，下巴輕輕抵在他的肩膀處。
於是一些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環繞，一個勁兒往心裏鑽。
“……本來打算先找家政收拾下，周末再帶你過來的。”
“正巧昨晚出了漏水的事。”
就響在耳邊。
就近在咫尺。
親昵的、曖昧的、無可錯認的舉動。
現形的、具現的、無所遁形的氛圍。
“舒尤。”
男人輕聲說道：“……以後我們的照片也擺在這裏，好不好？”
舒尤隻覺得肩膀一沉，心上也霎時往下一重——
某些自欺欺人的念頭……
被風一吹，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