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床被子很厚,似乎壓得人沉甸甸的。

雙人床很大,但被子一交疊,原本有些距離的兩個人,此時真切籠罩在同一方空間裏,不由貼近。

舒尤已經鑽進被窩,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雙手交疊、安詳躺平。

值得一提的是,買秋褲的時候,舒尤順帶買了毛絨睡衣,還是連帽的,此時戴上帽子……

毛絨絨的,更像小狗了。

兩床被子的威力果然加倍,暖和柔軟的被窩裏,舒尤迅速感到困意。但過了一會兒,他悄悄睜開一隻眼睛,偷偷瞅旁邊的人。

毛絨絨的帽子擋住舒尤大半張臉,也擋住了他看向藺明煦的視線。舒尤用手扒拉了下,還是看不到,幹脆側了側身,麵對著男人。

他張口問道:“你怎麽還不睡?”

藺明煦隻能沉默。

無論哪輩子,藺明煦都沒和別人一起睡在同一個被窩裏過。

……他忽然想收回前言。

躺在一張**,已經是極限了。萬萬沒想到,舒尤還能幹出這種事來。

然而,男人的不語讓舒尤誤解,青年恍然大悟,一臉“我理解”的表情,拍了拍鬆軟被子,殷勤說道:“沒事,凡事都有第一次。”

藺明煦嘴角抽了抽,“不要亂用第一次。”

“快睡覺吧!”舒尤滿目慈愛道:“要不我給你拍拍被子?”

“我小的時候,我媽都是這樣哄我睡覺的。”

藺明煦麵無表情:“不用。”

“哎呀,別客氣。”

舒尤強行伸出一隻手,放在藺明煦那邊的被子上方,輕輕拍了拍,嘴上開始哼歌,“寶寶寶寶快睡覺……”

藺明煦額角開始突突,“我·說·不·用。”

“哦哦……好吧。”

舒尤見他態度堅決,收回手時還有點惋惜。燈關上了,倆人進入夜晚休息時間。隻是不知怎麽的,方才還有點睡意的舒尤,此時卻睡不著了。

被窩這麽暖和、床墊這麽舒適、周圍也很安靜、門窗都關好了……不應該啊。

黑暗中,他睜著一雙大眼睛,茫然盯著天花板好幾秒,又側目左看看、右看看……終於,舒尤找到了沒能入睡的原因。

“藺明煦?”

他在兩層被子的包裹中像蠶寶寶一樣往前拱了拱,壓低聲音,悄悄地開口:“藺明煦?”

藺明煦閉著眼睛,不想說話。

“哎睡的真快……”

舒尤以為他睡著了,就沒繼續喊。緊接著窸窸窣窣,床墊微微起伏,藺明煦不動聲色,想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毛絨絨的團子往這邊湊了湊,又湊了湊,再湊了湊。然後……

靠近男人耳邊,低低說道:“晚安!”

溫熱的呼吸一閃而逝,彷佛錯覺。

藺明煦微微繃緊。

良久,身側的人呼吸綿長,已經睡熟了。

……

幾天時間一閃而逝。

下了兩場雪,氣溫大為降低。大早上,舒尤穿著新買的羽絨服,高高興興出了門。

吳佑哲和他約在上午九點,在公司簽新合同。

他裹著白色短款羽絨服,頭頂呆毛,寒風瑟瑟中小跑著溜進辦公大樓。

一進門,保安大哥把他攔下了,“幹嘛的?來客登記!”

舒尤從毛領裏露出小臉,“是我啊!大哥,你不認識我了嗎!”

“嗯?”

保安大哥仔細辨認片刻,“哦……你是那個……”

“對對對!”

“……苞米地裏浪打浪?”

舒尤羞澀道:“其實我改名了,現在叫太平洋上浪滾浪。”

浪的範圍擴大了、幅度增加了!即將衝出地球,飛向宇宙。

“那還是得登記一下。”保安大哥盡忠職守道:“下次喊你們老板給個工牌嘛,這樣就不用登記了。”

“沒問題大哥。”

舒尤草草寫下姓名電話來訪目標,大步流星跨進電梯。不多時到達吳佑哲辦公室,發現裏麵變了個樣。

部分家具搬走,設備也都沒了。吳佑哲站在辦公桌邊,見舒尤進來,趕忙招呼他過去。

二人落座小沙發,吳佑哲唏噓感慨道:“舒尤啊,我也不瞞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嚐試。”

“說起來,這個年齡還重新創業,有點丟人了。”

舒尤試圖鼓勵他,“沒關係,拾破爛的高手都是老年人,有的行業年齡越老越好。”

吳佑哲:“……”

聽起來怎麽那麽別扭。

不過舒尤能來,他真的很高興。

吳佑哲迅速把合同拿出來,遞給舒尤,“你先看看,有什麽想法咱倆協商著辦……”

舒尤翻開文件夾,一頁一頁翻看過去。

大概是如今處境原因,吳佑哲的這份合同十分慷慨。讓舒尤在公司內掛名了一個職務,還把經紀人分成定的很低。

來之前舒尤也查過資料。一般新人簽約,能有個五五分成都算多的。但吳佑哲給了他三七分。

不過話說回來,吳佑哲現在公司就剩下一個空架子。他能給出的無非是舒尤屬於新人、對這個圈子毫不了解,而他曾經是資深經紀人,還有一定的人脈關係,能幫舒尤盡快發展起來。

舒尤其實也可以去別的公司簽約,但經過慎重考慮,他決定還是來看看吳佑哲給出的條件。

結果還算滿意,吳佑哲並沒有因為他是新人不懂而壓榨他。

舒尤利落把合同簽了。吳佑哲喜上眉梢,小心翼翼收好了,對舒尤說道:“昨晚我和客居小舍的張經理要了你那天表演的視頻。”

“張經理跟我說,想讓你再去表演一次。”

“這幾天的晚上都行,你看……”

舒尤也不是專業的,不過那天在客居小舍的表演,勉強能算脫口秀範疇。主要是大受歡迎,來客都很快樂,具體是不是脫口秀,無人在意。

“這……”

舒尤遲疑了下,想起那天藺明煦的話,“我男朋友好像不大樂意。”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麽。

可對於舒尤來說,藺明煦的想法還是挺重要的。

他得先顧及自己的小命,才能考慮事業。

吳佑哲驚訝:“他為什麽不樂意?”

“不清楚。”

舒尤也挺納悶,“要不我回去問問?”

吳佑哲有點擔憂,“那你問問他……另外就是,你自己是怎麽想的呢?”

“我覺得還行。”

反正是上台說話,對他來說好像並不難。

吳佑哲琢磨了一會兒,也不得其解,不過為了加大籌碼,他特意說道:“這次算正式表演,可以給五千塊!”

五千塊!

舒尤大喜過望,這下電褥子和這個月買菜的錢不就都有了?

……於是這天晚上,藺明煦回到家,發覺晚餐略顯豐盛。

主菜是糖醋排骨與鍋包肉,配菜有清炒山藥與蓮藕排骨湯,米飯香噴噴的,桌上還擺著一杯牛奶。

這頓飯其實很平常,但昨天和前天都隻簡單做了兩個菜的對照下,就顯得不那麽慣例。

藺明煦脫下外套,下意識挑眉。此時舒尤略顯淩亂的毛絨腦袋從廚房冒出,“男朋友你回來啦!”

“快坐下,嚐嚐好不好吃?”

態度格外熱情。

藺明煦眯了眯眸,走到餐桌邊拉開椅子,口中淡淡道:“今天你出門了?”

“你怎麽知道的?”

舒尤驚訝,“你走之後我才走的。難不成……”

他狐疑看向藺明煦,口中大膽發言:“難不成你愛我愛到無法自拔,甚至偷偷監控我?”

藺明煦額角又隱隱作疼,“你想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舒尤拍胸口順氣,繼而害羞垂眸道:“其實你要是真的這麽愛我,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缺點。”

藺明煦:“……”

莫名就多了個缺點。

他一言難盡,選擇岔開舒尤的注意力,“你有什麽話,可以直說。”

“咳,是這樣的。”

舒尤清清嗓子,豁出去說道:“我明天晚上去表演脫口秀,還在上次我表演的那個會所。”

藺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