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注定,連風都親熱甜意的。

一場美夢,也許破曉都未止。

但祁聞還是在似有若無的滿足之後,放林紓清走了。

妹妹臉皮薄, 多少還得擔待著, 原話, 後來祁聞回房間再電話敷衍季圳然時笑著說的話。

季圳然算是看透了,他倒也沒這麽賤骨頭沒事跑來聽人秀恩愛,單刀直入地,他略過“請教”一說, 直接道:“行了,說正事。”

“現在就你一個人?”季圳然問。

“嗯, 怎麽?”這房間雖剛才還有人串門,但住起來祁聞是分配到一個人的, 他現在脫下風衣, 隨手掛進敞開的衣櫃裏, 就近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 一副閑散姿態等他說話的意思。

季圳然說:“就問你點兒事......”

說來說去,還在兜圈,難免奇怪。

祁聞下意識調沒了電視聲音, 沉默靜下心等他說。

驟然沉下的氛圍, 季圳然問:“之前你不是說你那初中那三年轉學是因為楚瀟?”

“嗯。”祁聞淡應。

“那當時的情況,池蘊沒兩天也轉走了, 聽說也和楚瀟那件事有關......”提及池蘊, 季圳然總有幾分束縛感, 連帶著他一貫放縱的措辭都收斂了, 他默了幾秒,低聲忐忑問,“那你知道池蘊轉走的原因麽?”

“知道的話,現在告訴我。”季圳然語氣很誠懇。

也許是碰上池蘊的所有事,季圳然的鋒芒就會斂盡如此。

但怎麽想,都不該是正處在熱戀期的季圳然會說的話。

祁聞神色有遲疑,但不知想到什麽,他慢了一拍,問:“是發生了什麽?”

季圳然沒打算含糊,幹脆實話實說:“上次七零二搬走之後,除了聚會,我都找不到池蘊人,我以為是她忙,但剛剛要不是她發錯定位,我都不知道她一個人都在外麵喝醉了......”

後麵的事,季圳然沒再補充。

可寥寥幾語,已經可想而知兩人發展的問題。

而今晚這通電話,季圳然就想要一個直截了當的回答。

所以他和祁聞說:“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祁聞也不是完全知情,過去的事,很多都被模糊化了,但他很清楚,“那時我隻是碰巧離開和池蘊是一班飛機,更多的,我和你知道的一樣,就是當時負責楚瀟案件的警察是池蘊她爸,池蘊轉學回帝都,有她爸的意思。”

除了這個,祁聞說不出更多。

可關鍵是,這些,不也是季圳然知道的麽?

祁聞疑惑他剛才那句“聽說也和楚瀟那件事有關”的緊張語氣,到底還隱晦摻帶了什麽?

然而,等不及祁聞多想,季圳然就放淡聲調簡單一句:“嗯,知道了,謝了兄弟。”

但好像並沒有就此為止,祁聞還聽出季圳然有話要說的意思。

果然,很快,季圳然就換話題問:“聽他們說,你們明天還有爬湖灣洲鑲山的安排?”

“嗯,明天上午出發,下午回學校。”旁邊房間時不時又傳出大笑的聲音,一幫人像是篤定了今夜不嗨不睡,誠了心要鬧到天亮。

但祁聞沒他們這麽好的精神,他昨天剛下訓練,今天就被拉過來,昨晚也沒睡好,現在撐了一天多少有點兒累了。

他捏了下眉骨,微闔上眼的疲憊,但也很輕地笑了下,擔保:“放心,一定送妹妹安全回去。”

“...... ”這話說的,把他季圳然當什麽人了。

季圳然在電話那頭淡嗤了聲,又回歸一貫的冷淡,他說:“就說剛才那通電話你倆的竊竊私語,還說你倆沒在一起,你覺得我會信?行了,我也沒這麽不大度,你倆這麽想戀愛我難不成還能給攔著?”

要說一年前,季圳然以身作則盯著林紓清不給早戀那會兒,話可不是這麽說的,現在祁聞光是想想都忍不住笑了,調侃:“是不是終於覺得有我護著妹妹,你能更放心了?”

“......”季圳然也是佩服他這自信,無語,“你話都這麽說了,我還接什麽?”

要是有麵鏡子,大概能照亮季圳然冷眼睨他的眼神。

所謂,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當下的季圳然就是如此。

但季圳然越是這樣,祁聞越想到林紓清那小脾氣撒起來,好像比起季圳然,更是有過之無不及的震懾人。

好像從小到大,林紓清的脾性就是要更內斂,更收得住的。

但也因如此,林紓清其實更不好惹。

光是看項季宇和許晨禾兩邊,就夠清晰。

不僅不好惹,還特別護短。

尤其祁聞,成了要被護的短之後。

毋庸置疑,這人是更擅長自我攻略了......

祁聞隻要想到林紓清氣呼呼小臉蛋鼓起的模樣,他就忍不住笑意更深了。

但這在季圳然聽來,就很恐怖,還很驚悚,他難以置信的嫌棄語氣問他:“你沒事吧,大晚上的,這是又得了‘林紓清綜合症’了?”

祁聞聽完,隻補充:“不加點前綴?”

“什麽?”季圳然一時還想嘲諷他,沒跟得上他節奏。

祁聞就玩味淡道:“不加個迷戀麽?”

“......”

“簡稱,迷戀妹妹綜合症。”

“......”

這次,大概連空氣都死寂了。

兩邊誰都沒說話。

就這麽僵持了幾秒鍾。

突然——“操!”

實在忍無可忍,季圳然大罵出聲。

而後,啪的一聲,他就很不留情麵地把電話掛了。

祁聞當場笑到肩膀發顫。

-

隔天早上,樓下餐廳統一吃早飯。

林紓清困蒙了,就因為昨晚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著,好不容易熬到淩晨四點多才迷迷糊糊睡著,現在七點被叫起來,自然臉色不好,胃口也一般。

清北女副主席自大一進校開始就報名參加了烹飪社,對,就是那個高校很少開設的社聯奇葩獨苗,烹飪社。

學是沒學到什麽,就是又菜又愛做飯,尤其要在大家都在的這類場合,大展拳腳。

但太可惜,不是糊了就是焦了。

早飯質量讓人堪憂。

最後還是北航男副主席緊急救的場。

這全過程,林紓清就蔫蔫地坐在一排最邊上,腦袋昏昏沉沉地手撐著腦袋隻想睡覺。她原先想等祁聞下來說聲早安的,但不知道祁聞一大清早的在忙什麽,遲遲沒下來,她又犯困,自然,沒一會兒,眼睛都要閉上了。

殊不知,她迷蒙著眼,要睡沒睡的這間隙,祁聞已經拎著外套和行李踩著旋轉樓梯下樓了。

錯覺視角,林紓清困噠噠閉上眼的瞬間,祁聞就在樓上撞見了。

他故意沒踩出鞋子的聲音,一級一級往下走。

在眾人都好奇驚歎到接二連三去旁觀男副主席大展身手時,餐桌上沒剩幾個人,注意力更不會在困懵了的林紓清這兒。

那唯獨隻關注林紓清的,那必然隻有祁聞了。

他很快走下樓,輕手輕腳把行李箱放在旁邊,和大家的放在一起,隨後再放緩步調幾步走到林紓清身邊。

這下,似曾相識的畫麵,祁聞的步伐頓了下。

像極了之前高二期末聯考前的那周複習。

那會兒,林紓清的狀態還處於成績下滑的彷徨裏,她隻顧病急亂投醫地題海戰,以至於做題做到晚自習都犯困。

那時的祁聞在林紓清,都隻是一個陪伴者的身份。

因為什麽都不確定,什麽都毫無所知。

未來的一切在他們奮進的日常裏都是不敢加以想象的模樣。

沒人敢說,他們未來一定會是什麽樣。

但就是輾轉而至地,他們成功站在了彼此身邊。

祁聞現在由高及低望著林紓清的眼神,微泛了點兒光澤。

可就在下一秒,林紓清的手腕微偏,撐住的下巴就順勢滑了下去。

眼見要磕上桌麵,祁聞眼疾手快地伸手輕輕托住了她下巴,慢慢地,一點點地,任由她安穩趴到桌上。

隻是這次,林紓清沒再像高中那時一樣困到睡著,而是驚醒。

盡管腦袋還犯暈,她還是起身。

一眼就看到祁聞,林紓清輕輕揉了下自己臉,努力清醒地小聲說:“你好慢。”

祁聞就近坐在她身邊,在無人觀賞的區域,他一個人獨享林紓清眉目的清澈,淡笑摸了摸她柔軟的長發,故意咬字問她:“等了多久,就嫌我慢了?”

“好久了......”林紓清說著說著一頓,她下意識低頭看時間,十分鍾都不到,一下子沒了底氣,“哦,就幾分鍾。”

她聲音更小了,垂眼變乖,“好吧,錯怪你了。”

軟軟的話能從林紓清嘴裏說出來,祁聞聞所未聞的新鮮,他湊近了點兒,有意用聲息擾亂她,“剛剛說什麽,沒聽清。”

“......”林紓清果然怕癢,再加上旁邊還這麽多人呢,她一下羞得就推他臉,擰巴道,“沒聽清,我也不說了。”

祁聞笑說:“行。”

林紓清:“?”

光是看他這不懷好意的笑,林紓清就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

就在她準備說什麽時,祁聞突然趁她不備,伸手就掌心扣住她後腦勺,他輕揚唇角的刹那,張揚又肆意。

兩廂對視。

他幹脆一下吻在她唇上,笑意綿綿:“那就隻能罰你一個早安吻了,寶貝兒。”

“......”

-

後來一直到集體上車,林紓清都怎麽沒搭理祁聞。

好在沒人看見,不然就大家的起哄興奮勁兒,肯定不會再放過他們。

但躲得過初一可躲不過十五,剛上車,秦明纓就在後排頗有興致地開始嚷嚷起來最近一部熱播小甜劇裏最新更新的吻戲片段。

“哇!寶貝兒!你看!親了親了!”

“哇!寶貝兒!你看!還是餐廳吻!”

“哇!寶貝兒!你看!還就差摁在餐桌上的吻!早安吻誒!!!”

“......”光是“寶貝兒”三個字,林紓清就夠有罪受了。

她頭疼地剛要轉身說什麽,祁聞最後幾個上車,像是早就鎖定目標,他直接走到林紓清這偏後排的位置,瞧著林紓清這欲蓋彌彰占位又擺明著要一個人坐的意思,祁聞垂眸,輕輕笑了一下。

那聲笑就痞雅地磨過林紓清耳,讓她止不住紅了臉。

她不看他,但祁聞的話還在漫不經意地說,“妹妹。”他喊她。

要說“妹妹”這兩個字林紓清不是第一次聽了,但現在怎麽聽這麽奇怪,壓抑的前調,像是在鋪墊什麽洶湧。

林紓清眼睫輕顫了下。

她沒吭聲,餘光隻見祁聞熟稔拿捏地垂下眼瞼,壓出眼睫淡淡的陰翳。

熟悉至極的模樣,林紓清右眼皮狠狠跳了下。

不行了,再不說話要收不住了。

眼見林紓清要說話,祁聞卻更快地指向林紓清身邊這個位置,然後再指向全車還剩下的那個靠近司機的第一排空位,徑自無聲委屈了神色。

祁聞向來拿得起就放得下,現在當著秦明纓和江枝雅兩個觀眾,更生動形象地描述了一番,什麽叫可憐小狗搖搖尾巴。

“......”林紓清感受到身後兩個人看她那不爭氣的眼神,額角抽了。

僵持之後,林紓清還是認命地要拿書包。

隻是,她那手還沒碰到書包呢,祁聞就先拿起,坐下之後熟練放在自己身上。

目的達成了,小狗心滿意足地彎唇微笑。

“......”林紓清大概都不知道無語兩字該怎麽寫了。

但這出戲,很快就被打破。

因為不速之客的到來。

五分鍾後,誰都沒想到,從來不參加這種活動的許晨禾會出現在車前門,原先大家都很歡笑的氣氛,在看到許晨禾之後,很一致地全部陷入沉默。

有許晨禾在,整個校學生會就是沉悶的氣氛。

隻可惜,某些人還不自知。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後排靠窗而坐的林紓清。

隻是,現在的林紓清注意力完全在祁聞身上,兩人緩解之後,又變得有說有笑。

林紓清不敏感,祁聞卻敏感抬頭了。

隔空,他和許晨禾的目光撞上。

針尖對麥芒,一撞即鋒芒的畢露。

感受到許晨禾毫無收斂的目光,祁聞隻收起到此為止所有的微笑,他冷下神色,盯著他,幾秒後,悄無聲息,淡淡挑起眉梢。

睥睨間,祁聞眼底,終於隻剩蔑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