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秒間, 恍如錯覺。

林紓清被迫抬頭,鼻尖卻失誤擦過他微濕的下巴,再沿著他下頜落下的那滴水,電流掃過般, 墜在她頸窩間。

冰冰涼涼的酥麻, 觸及膚表, 瞬間被熨燙。

如蓄勢裹挾來的屬於他的氣息,讓她心慌。

林紓清都表現得不像平時那個淡定的自己了。

她呼吸微頓,眼神略低,悄然定格在他衣襟處, “祁......祁聞,你......”

後麵的話都沒說完, 祁聞突然笑意泛深:“嗯,我怎麽?”

“......”林紓清緊張道, “你怎麽在這裏啊?”

後麵的音調越來越低, 最後疑惑的結果, 低到快要沒入塵埃。

就是在故意逗她,祁聞遊刃有餘地看著她, 林紓清被看得都臉紅了。

他才慢慢牽起她手腕對準她自己,頗有意思地反問:“你剛剛進門輸的什麽密碼?”

林紓清老實交代:“960806。”

祁聞一臉愉悅:“那有什麽問題?”

“......”林紓清愣了愣,不解搖頭, “這個......有什麽問題麽?”

祁聞俯身, 彼此咫尺之近。

他淡淡望她,瞳孔裏全是笑, 仍映清她的模樣, 散漫的氣音微沉淡啞, 他笑問:“摸清我家密碼, 還這麽闖進來,我是不是得找你算賬?”

“......”

真是自從高考之後,這人就一百八十度大轉折姿態,攻勢進退自如的,就林紓清個沒經驗的,完全承受不住。

再加上,高考之後的暑假,祁聞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又重拾過去喜歡過的,跳傘、滑翔、壁球、射箭......

帶得林紓清都從原先的文靜簡單變得更加充沛活躍。

所以現在明光之下的祁聞,映進她眼底,自帶濾鏡般的耀眼,狹長銳利的桃花眼也沒了原先的淡漠,攻擊感自斂,輕佻上挑時,更多的是如沐春風的溫柔感。

林紓清經常感覺自己快在他笑裏沒底線了。

現在,顯然,又到了這個階段。

生怕再有什麽,林紓清惶亂地一手就推他,把他推開,她趕緊站直,一本正經含糊道:“誰和你算賬!季圳然說他住在這裏的!”

祁聞斂不住上揚唇角,他附和她:“嗯,對。”

“......”林紓清無語看他,“你還可以再刻意點。”

祁聞淡淡挑了下眉,拿捏穩當,“我怎麽刻意了?”

不等林紓清開口,祁聞就起身,他居高臨下的視角,伸手就擦過剛才被水滴沾濕的她發梢。

倏然,指腹暖溫,盡管沒被碰到,林紓清還是像隻驚到的小貓咪,往後瑟縮了下。

祁聞放任她自己緩和,轉身就把她帶離中央空調的風口,隨手調高了室內的溫度,似笑非笑:“季圳然說他住這兒,那你要不要到隔壁去問問,隔壁住的是誰?”

“......”嗯,就這個發展,林紓清大概猜到了,她狐疑的口吻,略有八卦地小聲,“所以......你們租在一起了?”

這話乍一聽還挺有歧義,祁聞轉頭就滿臉寫滿了勝負欲,“明明是我先挑的地方。”

“......”林紓清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剛要找話題,視線一不小心下移,就撞上浴袍掩不住的那片若隱若現,清朗勁瘦,肌理淨澈的有力。

霎時,林紓清臉紅心燙地閉眼了,她手在半空比劃了下,不自在地提醒:“時間不早了,你還不趕緊去換衣服?季圳然不是說今晚聚餐你也去的麽?”

不等祁聞回話,林紓清早已滿腦混亂。

她邊說,步調邊往門邊挪,話是越說越小聲,忽地一下恍然大悟,她揚聲:“哦,對了,季圳然說要我幫他拿件外套,我現在去,你快點。”

說完,就要開溜。

祁聞全程目睹這小不點準備落荒而逃的模樣,樂在其中,他沒動,就見她剛準備開門,門外突然傳來“叮”的一聲,隨即是電梯門開的細聲。

林紓清正巧開門,但目光一抬,整個人驀然僵在原地。

門外從電梯裏走出來的女人臉上男款飛行墨鏡、深色口罩,樣貌遮得嚴實,但還是擋不住窈窕身材收攏下的豔麗感。

莫名的熟悉,林紓清再定睛一看,頓住了。

是池蘊姐啊。

為了遮陽,池蘊甚至是大波浪卷的長發都掩在最新聯名係列的深藍棒球帽下。

這款深藍棒球帽,林紓清記得,季圳然就有一個。

但池蘊戴的是她自己那款情侶字母刺繡。

因她遮得太過,林紓清這邊門縫又隻開了一點兒,池蘊自然在轉身刹那根本沒注意到林紓清那邊。

但林紓清聽到她彎腰在輸密碼時,還在打電話。

想來電話那頭也是季圳然。

但這一秒,池蘊似乎是被季圳然點炸了脾氣,她很不爽地回嗆:“季圳然!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一起住了!而且!門鎖密碼我不是都給你改回去了,你再給我改成我生日密碼,你試試!”

“你要拿什麽!快點說!別一會兒我還在這裏碰上祁聞,就更說不清了!”

“什麽無所謂說不清!”池蘊語氣都煩躁了,不知季圳然又在那頭說什麽,她氣得都跺腳了,撒小脾氣道,“不行!就不聽你的!我再也不和你一起住了!”

“......”林紓清有在考慮,她是不是這時候得關門了......

這麽說來,池蘊姐也知道祁聞住在這裏,上回和她吃飯,還說好久沒碰上了?

林紓清:???

誒,等等?上次吃飯,池蘊和季圳然不都在場麽?

當時的池蘊是先假笑一下,然後說:“妹妹,要問祁聞動向你不如自己問啊,我和你哥這,連看個祁聞動態都沒權限的,不就對你開放了?”

而且見林紓清不信,池蘊還三連肯定,不僅直接忽略季圳然近乎於強憋的壞笑,還臉不紅心不跳和林紓清強調:“暑假那頓聚餐之後,真的兩個月沒見到了。”

......

這一秒抽回思緒的林紓清:“......”

但當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接連兩次密碼輸入錯誤,池蘊火大站直身體,拚命壓著聲,質問季圳然:“季圳然!又不是我設置的那套密碼,你到底改成什麽了?!”

一不小心,還摁成了通話模式外放。

季圳然懶散含笑的嗓音就慢悠悠從那頭傳來,得逞了格外的欠揍:“蘊蘊,繼續和我住,我告訴你密碼?”

“你強盜麽你?”池蘊估計都要翻白眼了,“我說不要就不要,你廢話少點,快點說,我要進去拿我的電腦。”

季圳然提醒:“紀念日日子也不對?”

“嗯!不對!”池蘊尷尬杵在原地。

季圳然:“......”

池蘊問他:“你確定你上次改密碼的時候清醒?沒喝酒?”

“......”很好,季圳然的無聲給了答案,池蘊心情複雜,原以為會發飆,但她沉思之後,低到完全不像她風格的“懺悔”,“季圳然,我錯了。”

季圳然:“?”

“你錯什麽了?”

“我錯在知道你酒量差得離譜,還拉你一起狂喝。”池蘊尤為真誠,近乎深思熟慮,幾秒,她冷靜下來,平和說,“說實話,你酒量能差成那樣,我有責任。”

“......”季圳然大概是黑臉了,連嗓音也壓下來,“好了,你知道就行了,別到處說。”

然後就在這沉默的幾秒,池蘊和季圳然就要來一波深情對話,林紓清準備關門,身後卻顯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祁聞那抹清冽氣息再度從後襲來。

林紓清猝不及防,就被祁聞雙手從旁摟了個滿懷,兩人靠得過近,她甚至能從細枝末節感受到他胸膛不均勻的起伏,奠定繾綣的曖昧。

祁聞俯身,輕笑抵在她耳邊,壓低的氣音,他慢問:“怎麽不出去?”

林紓清稍一轉身,就徹底撞進他懷裏,失語。

這次,祁聞沒再給她逃走的機會,他眉眼微展,勾唇,整個人呈現出極度的愜意,揉揉她腦袋,含笑低聲的哄:“怕被發現?”

“......”實話實說,林紓清是怕被發現,但現在似乎是她的處境更危險。

靜默幾秒,林紓清勉強拾回理智,她伸手,指尖戳戳他肩頸,在他配合之下,拉開兩人距離,林紓清還沉浸在就她不知道的執拗裏,她非常正經地給他一眼,小聲:“你又靠我這麽近幹嘛?”

祁聞失笑看她又是那副來氣的樣子,眸色溫潤,耳語問她:“靠近一點,又不是欺負你,至於這麽生氣?”

“嗯,很生氣。”林紓清現在也是被哄得有機會就蹬鼻子上臉,她虛掩上門,硬邦邦問他,“我上次來這,七零一明明還沒人住。”

那哪來他比季圳然提前租的道理?

祁聞卻有理道:“我那段時間忙訓練,付了租金還沒搬。”

“哦。”林紓清語氣涼涼,似乎在想下一個接上的話題,但就這點兒話茬,祁聞都能大做文章。

他忽然很不客氣地笑看著她,“怎麽?現在突然知道關心起我了?”

“我什麽時候——”林紓清剛想辯駁。

祁聞就重重應了聲。

林紓清:“?”

“你嗯什麽?”她一頭霧水。

祁聞前一秒還在笑,後一秒就緊緊繃著臉,眉眼微揚的銳利,他沉浸般地體會道:“妹妹關心我,進展不錯。”

“......”林紓清否認,“沒有進展。”

祁聞挑眉看她,百戰百勝的微笑,越是溫柔,越是不懷好意。

他湊近,描摹她的羞赧,“沒進展,那你隨便就闖進我家?”

“我那是——!”林紓清說不出話了,好吧,這裏她理虧。

沒想祁聞趁機還略有失落,悵惘地低了聲調,他委屈地小聲問:“那你既然闖進我家了,難道就對我沒點兒想法?”

“我......?”算是脾氣好的林紓清都沉默了。

這怎麽就和有想法扯在一起了!祁聞每次這樣裝乖,林紓清就感覺自己的心理防線又在被突破。

她頭疼地握緊拳頭,盯著他,泛冷的眼神,“我又沒幹什麽,你幹嘛搞得你吃虧了?”

聞言,祁聞垂眸,眼瞼耷拉下的弧度都乖順到更委屈了。

“......”見狀,林紓清額角都開始犯抽了。

果然,每次都是她欺負他了,她哪來這麽大能力把這個大個人搞得委屈的?

林紓清都快被祁聞這一次次的表現洗腦成功了。

短暫的沉默,她壓下情緒,朝他靠近一步,“行了,我又沒說你什麽。”

但祁聞還得寸進尺,他扣住她腦袋,很不講道理地壓著她往下看。

那欲掩未掩的白襯,前三顆紐扣都沒紐,林紓清一低頭:“!!!”

“祁聞,你能不能收斂點——”就在她憋不住要炸時......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樓層。

“汪——汪汪——汪汪汪——!”

那條知道池蘊來了,興奮到幾近失控的柴犬從電梯裏猛地撒歡奔出來,季圳然生生被拽出來,當場發飆:“喂!我的人!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緊接著,像是聽懂人話似的,柴犬猛地打轉方向,朝著門沒關緊的七零一衝去,“汪——汪汪——汪汪汪——!”

下一秒,狗憑一己之力拆開門,林紓清被祁聞溫軟抱在懷的景象同時落入季圳然和池蘊眼裏。

柴犬笑眯眯,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池蘊:???

季圳然:???

林紓清還沒解釋,祁聞就坦然處之地溫柔炫耀:“哥,嫂子,好久不見。”

池蘊:“......”

季圳然:“......”

很快,季圳然就一副“好家夥,你偷家偷到我麵前了是吧”的威懾表情。

完了,今天這茬是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