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因為特訓那邊原先訂的高鐵票是在晚上八點半, 海洋館雖不用玩很久,但林紓清算了算時間,似乎不太夠。

去的路上,她就接到了季圳然那邊打來的視頻。

因為放在包裏, 等到林紓清接起, 已經是季圳然打來的第五通了。

鏡頭撐死對了個額頭, 季圳然不太爽的語氣,淡嗤:“什麽情況?”

“什麽?”林紓清不小心按了個擴音。

季圳然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不是說跟隊回來?你人呢?”

林紓清莫名,瞅著視頻那頭,“你怎麽知道我跟隊回來?”

季圳然噎了下, 似被看穿心思,鏡頭這回是連額頭都不對了, 他說:“我還不是關心你?”

“......”林紓清覺得這兩天聯係的頻率實在是高了,之前她跟隊出去比賽, 也沒見季圳然有多擔心。

她直說:“那發消息不就好了, 你沒事打什麽視頻?”

這話一出, 不對勁了。

季圳然手叉腰,鏡頭瞬間對準臉, 他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林紓清。”

“......怎麽?”

“你把鏡頭轉了。”

旁邊的祁聞可清清楚楚感受到季圳然這犀利到舉刀的壓迫,他很淡定地朝林紓清斂了下眉眼, 又是很乖的, 眼神暗示——

來,轉吧, 不就是大舅哥的死亡凝視麽?我可以的。

林紓清:“......”

這兩人一唱一和還挺帶勁。

但手機就在她手裏遲遲不動。

總覺現在的氣氛詭異又曖昧。

林紓清沉默時大腦瘋狂運轉, 她還是含糊直接和季圳然說:“轉什麽啊?你要看什麽?”

季圳然冷笑:“我說約會, 你倆還真約會?”

“——!”這話說的, 林紓清當場反駁,“我就去個海洋館,怎麽話到你嘴裏就能這麽變樣?”

電話不遠處陡然傳來季老遛狗回來和朋友的笑聲。

林紓清盯著他,警告他不許亂說話。

季圳然向來事不關己不觸及,但怎麽說林紓清都是親妹,不能亂來,他隻咳了聲,淡聲警告:“收著點兒,明白?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倆那點情況?”

“我哪裏不收著了?”林紓清心裏犯悶,嘟囔,“再說了,我倆能有什麽情況......”

話未落,祁聞目光已經盯了上來。

林紓清一噎,立馬安靜。

就看她這乖的模樣,季圳然暗哂:“把電話給祁聞。”

林紓清頓了幾秒,眼見季圳然催促又要來,她趕緊燙手山芋一般把電話丟進了祁聞懷裏,很不服氣的語調:“給你。”

祁聞笑著接起電話,看向這對兄妹不爽時如出一轍的表情。

季圳然很幹脆地問:“今晚能不能回?”

祁聞看了眼時間,很配合:“要幾點?”

“這不都看你?”季圳然倒是笑了,“怎麽,還打算不回來了?”

祁聞隨意後靠在椅背上,不急著回話。

這狀況在林紓清聽來,很像兩廂對峙。

就在她想說什麽來緩解時,季圳然突然說:“去完海洋館還打算去哪兒?”

祁聞思考了下,“你有建議?”

季圳然冷笑:“你把我妹拐了,還問我建議?我看起來就這麽像大冤種?”

祁聞沉默,林紓清也沉默。

擺明的意思——

嗯,你像大冤種。

“......”季圳然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他是真服了,“行了,我是看明白你倆這套路了,海城不是說除了海洋館,山嶺景也很漂亮?”

就當給個方向,季圳然說:“上次我欠了林紓清一次旅遊,這次就當補給她,錢我打到她賬戶裏了,看看收沒收到。”

林紓清趕緊拿出手機,顯示轉賬五千元整。

完全意料之外,林紓清一時間還挺感動,但下一秒,季圳然憑一己之力直接打碎他們岌岌可危的兄妹情。

“錢我打給她旅遊用了,不夠和我說,不用什麽都花你的。”他說,“另外,房間我給她搞定了,大床我是為了讓她睡得舒服,你小子,別趁我不在就趁人之危明白?晚上給我滾回自己房間,沒問題吧。”

短暫的沉默。

林紓清:“......”

祁聞:“......”

“行了,我很快就回來,你別說了。”林紓清尷尬地一把搶過手機,說完,啪的一聲,電話掛了。

季圳然盯著黑屏的手機,嗤了,倒也不以為意,大概是任務完成可以放心的意思,畢竟季、祁兩家的關係撐著,他諒祁聞這小子有什麽歪心思也不敢現在做什麽,遂收好手機就和季老打完招呼,轉身上樓了。

但另一邊,氣氛已經完全被攪亂。

就因為季圳然那沒輕沒重還不合時宜的話,就連前麵的司機都在電話掛斷後連連透過後視鏡看他倆了,一看就是出來旅遊還被家裏管著的小年輕,司機看透一切的表情,美滋滋聽完八卦,就說一句:“需不需要我介紹一下我們海城的風景啊。”

不等祁聞和林紓清應聲,司機就笑說:“這不僅海洋館出名,天文館也出名啊,還有山嶺景,不過,山嶺景畢竟在半山腰,這大晚上上去了可沒纜車下來,隻能步行,要在山上留宿也得提前準備,現在這個時間點,估計今天去不了山嶺景了吧。”

林紓清沒說話,祁聞隻禮貌接:“沒事,這個不急。”

司機笑嗬嗬,就問:“看你們,第一次來海城?”

林紓清勉強笑了一下。

司機得到回應,立馬熱情了:“哎呦,果然啊,我就說我們海城適合熱戀。”

林紓清又尬住了,反倒是祁聞聽到這話,散漫漾笑的神色,懶懶的,眉梢、唇邊都牽連著愉悅的弧度。

他下意識伸手又想摸摸林紓清腦袋。

但這次,林紓清幹脆一手給他打開了。

誰和你熱戀。

還挺硬氣,祁聞笑得更深了。

接下來的一路,林紓清一直到進海洋館都沒再吭聲。

除了進場就開始宣傳的海洋劇場和岩岸廣角和另外好幾處出名的玩點,林紓清最期待的還屬這裏的海底隧道,玻璃棧道之上,是穹懸於頭頂的弧形海景,珊瑚,魚群,燈光璀璨,海水湛藍。

另外,場館裏背景音樂愉悅,什麽的氛圍都剛剛好。

偶遇帶隊的向導,林紓清還聽了不少有趣的故事,不知不覺,小姑娘溫柔的眉眼又點綴起笑,祁聞就這麽一路跟在她身後,也不打擾她享受。

直到步入盡頭,林紓清突然發現了一塊不被關注但又形狀格外新奇漂亮的珊瑚,她轉頭,卻沒見著他人。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見的,林紓清心裏慌了一下。

她剛要倒回去找,旁邊就有人越過人群,朝他走來,手裏叮呤叮呤響著海底世界特有標誌的七彩小鈴鐺。

聞聲,林紓清剛抬頭看去,眼前就被覆上溫熱的感知。

是祁聞。

熟稔又清冽的氣息,他彎腰湊近她,把鈴鐺在她耳邊輕輕晃了晃,勾住心弦的聲音,林紓清心跳快了一瞬。

他笑:“這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啊,林紓清也彎唇笑了:“鈴鐺。”

“所以,你剛剛在找我?”祁聞又晃了一下,穩準憑借鈴鐺的聲音讓林紓清在熙攘的人群裏明確他的位置。

換做以前,林紓清一定不會吭聲。

但今天,滿腦子都是她可以說的暗示,她笑眯眯的,明朗又活潑,“嗯,誰讓你不見了?”

林紓清摘下他手,目睹這裏特有製作的鈴鐺,上麵連標價的標簽都還沒拆,她意外看他,“你這是去買紀念品了?”

祁聞應聲:“嗯,喜歡麽?”

他把鈴鐺放進她手心,修長微涼的指尖還似有若無地在她掌心輕輕撓了撓,林紓清怕癢,笑著躲了下,把鈴鐺握緊在掌心。

“你別撓我,我怕癢。”她笑著自己晃著玩。

再撞上祁聞的目光,背光的黯淡,越發襯得他眼底深邃如穹,明光耀眼,林紓清攝心一般地頓了下,她唇角輕輕翹起,“這是海洋館,你不買海洋紀念品,怎麽買鈴鐺了啊?”

“送你的。”祁聞勾了下她手,任由鈴鐺在她掌心倒轉過來,“之所以有紀念品,當然有海洋的代表。”

幾乎隱藏起來的可愛模樣,小小的心形珊瑚正靜靜靠在鈴鐺最裏麵。

“喜歡麽?”祁聞的嗓音很低,在這喧擾的環境,卻唯獨在林紓清心裏無限放大,扣緊心弦,連她的心都被抓癢了。

林紓清沒忍住開心,眼睛亮亮的,彎成月牙,淺淺地笑:“嗯,喜歡。”

等她再仔細看那塊心形珊瑚時,翻過來,意外上麵還刻了字母。

——infatuated。

林紓清恍惚了下,下意識抬頭,就見祁聞安安靜靜看著她的模樣,目色淨澈,微揚繾綣,深邃勾人到她不自覺心跳變得更快。

在這寬泛到幾乎能忽略太多細碎的環境,祁聞悠悠笑出氣音,蠱惑的,曖昧的,林紓清握緊鈴鐺的力度不自然地變重了。

她屏息凝神,眼見他俯身,兩人逼近距離。

咫尺之下,連彼此的聲息都快要融化在一起。

像是甜膩的冰激淩徹底澆在了心上,揮不去,散不開,徒留誘人的感知在胸膛肆亂發酵。

她的耳朵很軟很小,在他指間輕輕被捏住。

祁聞慢慢地揉了下,熱息繚繞:“infatuated,中文什麽意思?”

林紓清簡直像被捏住軟肋,她連呼吸都不敢放大,徒留在微咽的喉嗓間,她的聲音特別特別小,細如叮嚀:“動詞麽?”

“嗯。”他看著她,淺笑起來,“動詞。”

林紓清綿密的眼睫顫了顫:“迷戀,使......糊塗......”

“的確,”祁聞笑意漫開慵懶牽人的知覺,他偏頭,低沉的嗓音抵住她最為敏感的耳骨微啞道,“迷戀使人糊塗。”

“所以多少時間才夠呢?”他眉眼躍出悸動,低聲問她。

“什麽?”林紓清大腦已經完全卡頓。

她怔怔望他,見他祁聞後退一些,感受迎麵而來的呼吸,他的額頭和她輕輕相抵,他曖昧道:“給你一年時間,夠不夠?”

林紓清聽出了話外音,但不知怎麽,她整顆心髒快到要跳出來,偏偏說不出一句話。

祁聞不急著要答案,他隻說:“聽過這裏的故事麽?在海的最深處搖起鈴鐺,許的每一個願望都會被聽到,然後成真,所以最後一年,我能不能等到你的答案?”

什麽聲音,這一刻,好像都在林紓清耳裏被虛化,僅剩祁聞的所有。

她看著他,心跳撲通撲通加快,快到幾近有煙花在胸腔炸裂,絢麗燦爛到徹底將她一直以來的心意肆無忌憚地燃燒。

什麽困難好像都在坦白的這瞬間成了浮雲。

周圍景色繽紛絢麗,耳邊依舊喧喧擾擾,悠散的魚群分別從兩邊將他們裹挾,她稍稍偏頭,就能目睹玻璃上映透的她和他的模樣。

很奇妙,心倏然就沉了下來。

再轉頭,林紓清突然鬆開抓鈴鐺的手,隻牽住上麵單薄纖細的棉繩,勾在指間,她伸手,毫無預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動聲色,她蜷縮起來的手輕輕碰了下他,隨即就被他反手握住。

明明隔著衣袖,但熱度滾燙到讓她無比心慌。

林紓清想,以前是沒有理由,但不代表現在也沒有理由,她好像突然知道她未來想要的東西是什麽了,有沒有喜歡,專業是不是她一直在找的夢想,似乎都不是她該糾結的要緊事。

不是每個人生來都擁有棄之痛苦的夢想,也不代表優秀就一定要通過找到自己夢想來實現證明,可能有時候,依憑優越來做成功更多的事,站到更高的位置,是更重要的。

他優秀,她也優秀。

那最後必然錦上添花的,就是他們還站在一起。

所以這一眼,望穿春水,林紓清似乎一下子就從想不通的泥濘裏跑了出來,拋卻了到此為止所有倔強的執拗。

她看著他,倏然間笑了。

“祁聞。”

“嗯。”

林紓清笑說:“我想我好像找到我想走清北的理由了。”

祁聞微揚眉梢,唇邊慢慢噙起淡笑:“什麽?”

林紓清手上輕輕晃動鈴鐺,俏皮彎了眉眼,“原來,迷戀是真的使人糊塗。”

“好像,我也糊塗了呢。”

這一聲,她用撒嬌的口吻說。

作者有話說:

二更。

嗯!妹妹越來越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