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箭(一)

“那是什麽?籲”鷂回馬,路邊一團衣物被風吹開,露出半截白嫩小腿。

“籲,怎麽了?”猛勒住馬,景賢蹙眉注視突然停馬的鷂,複又看向被風吹的更開的內衫。

“這孩子……”

“你我現在非比尋常,還是不要惹麻煩的好”攔住鷂下馬的動作,景賢搖頭。

鷂看看孩子,再看看來路,咬牙,自己現在生死難料,要是那些人趕上來,隻怕這孩子也不能幸免,但是——看看天色,此時雖時侄夏季,但晚上山中也是清冷,看那孩子不過剛出世不久,萬一禁受不住——這小小一條生命就要就此隕落了。

“這是中通大道,自會有人來,我們還是趕路為上。”

咬牙“好”

“等等”鷂匆匆下馬,來到嬰兒身旁,為其裹緊衣物,隻覺手下衣物柔軟非常,雖然破碎但卻舒爽,借著氤氳光華,隻見其髒亂之下暗紋流轉,細看一驚,水藻華紋,非親王不能著,非皇室不可用。

再看那嬰兒,卻是皺巴巴的,與旁人無異。

“怎麽了?”景賢見他遲遲不動,催促道。

“賢,你看在這個。”鷂驚疑不定的迎上前去。

“這是——”沉吟“隻一件內衫不足猜測什麽,帶上便是,現在確是不能停留過久。”

言罷,兩人挾了孩子相繼離開。

月光氤氳不明,隻一紅袍於山林間隱落飄蕩,卻是被風又吹了去。

山風,山風,山之風兮……

“可有消息了?”霍梵天斜倚榻上,眼不離手中兵書,心思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當日事出突然,自己心中有氣,縱了言默出去,並未派人跟隨,現在想起當日言默神情,不禁後怕,莫出什麽事才好。

“……屬下無能”

“混帳”手中兵書飛出“退下,召集彌島的人無論如何也要把人給我找到。”

“大王……”

“還有什麽事,說”

“屬下追查之時發現有人同樣在尋找冀王下落。”而且來人身手不可小覷。

霍梵天微一蹙眉,就知道是誰人如此,除了那兩個還會有誰,哼,我找不到你們也別想捷足先登。

“把人攔下來”

“是”

見人退下,一旁的順使立即上前。

“大王,近幾日薺王閉門不見,景國主私自潛入北薺竟然也沒了動靜,實在詭異的緊,大王應速速回國才是。”且不說這是在北薺境內本就危險重重,且自上次大王回來高燒不斷,臥病於床,至使行動停滯,這雖是不好,卻依然在計量中,可最奇怪的是其他勢力竟然也停滯不前,就好象突然消失了一樣,讓人摸不著半點痕跡,確正因為如此,才更加要小心防範。

此人不知原因,霍梵天卻是清楚的很,當日冷宮中可不是他一個,自己臥病,其他又何能幸免,每每想到此處,霍梵天就恨不得把姬宮涅千刀萬剮,把竹萬剮千刀,兩個賤人……

捏緊拳頭,還有那個到處招惹的……

等找到了,哼。

霍梵天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啟秉大王,屬下懷疑是有人從中阻撓.”姬宮涅捏緊拳頭,卻因為身體緊繃觸動了後方傷口,冷汗刹時便下了來,那日他被傷的極重,自己上藥清理時更是不慎使傷口擴大,直過了三天才稍能下床走動.

霍梵天,景倫——

深吸口氣,這不是鬥氣的時候,自己三人再這麽糾纏下去,隻怕再生變故。

“大王,屬下尋覓歸王時,無意發現一物。”他們本被令全力尋找言默,為了他物分神著實不該,但那物確實太過特殊,特殊到,不得不提。

果見姬宮涅蹙眉,但卻沒有開口,知是讓他繼續講下去,遂取出一錦囊小心交於姬宮涅手中。

取出其中之物,姬宮涅一驚,忙細看,神色鬱沉,良久才張口說道:“將此物交於景使,讓其轉交景國主。”說完再無力氣站立,灘於華座之上,不能言語,麵上神色數變,唇頰泛白一如座下如華錦緞。

雀卑再看手中那物,無光無華,似銀非銀的指環,卻是重如千金,彌島信物,天下皆知,往隻聞其名不見其麵,卻知這東西是絕對騙不了人的,因為這天下隻這一個指環,用的是天石,而僅有的天石也隻被製成了這一枚指環。

言說此物現存於彌島少主之手,隻不知何故竟然遺落大路,蒙塵敷土。

可大王為何要將此物交於景國新君?

雀卑疑問重重,卻終緊記身份,不感有絲毫僭越更無用說訊問高高的主子了。

緩緩合上的殿門抽走姬宮涅身上最後一絲體力,放任自己癱軟在華緞之上,隱隱的疼痛牽扯著微末的神經,停不下思緒與紛亂,更是止不住的仿惶與害怕,那指環他不止一次在那人手上看到過,也是在那時才知道他竟然作了彌島的少主……

那人笨,以為在外麵纏上一圈線就好了,無數個夜晚,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如何能遮掩。

指環掉落……是否……

恐懼,害怕,擔心,已足以折磨。

看戲要看兩邊,這是誰說的,咱不知道,但如若搭了兩個戲台,自然是兩邊都要看的,目不暇接也罷,手忙腳亂也好,端成了個斜眼,咱也認了……

嬰兒是什麽,大家應該不會認生才對,畢竟我們都是爬著過來的,當然除非你是機器人,這小孩兒,自呱呱墜地起,六月生牙,九月咿呀成語,十月母乳方停,再幾月已是跌跌撞撞從四腳動物進化成兩腳動物的關鍵時期了,隻不過這些當然不適合現在的言默。

其實從某一方麵來說,姬宮涅三人的擔心絕對不是多餘的。

鷂抱著高燒不退的小嬰兒,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到哪裏,他一個大男人,身為一國王子,雖然不是很受寵,可也絕對沒有伺候過人,這時讓他一個一問三不知的男子照顧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孩,是何等的難題啊,現在偏偏手裏的孩子還高燒不退,鷂心中更是沒有半點底,就算沒有夭折,燒壞了腦子也是不好。

找來大夫才知道,這孩子到了長牙的年紀,發熱是常有的,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隻歎天下父母難當。

養育一個生靈何其不易。

正是如此,人才更應該珍視生命。

言默感覺有東西滴到自己唇上,茫然的睜開眼,正看見拿著小勺喂自己的鷂,一驚,出口而呼,沒想到出來的確是一聲嬰兒啼哭。

愕然,不能語,這是怎麽回是……

鷂擔心的看向懷中的小小東西,這幾日嬰兒眉目漸清,五官竟與自己十分相似,心下說不出的疼惜,自己這一生怕也不會有孩子了……

鷂和景賢皆不為人父,更不知孩童之事,這才沒有注意到,言默變化之大,此離當時大道不過十日有餘,言默當時隻不過更剛出生的樣子,不足半月竟長牙,此種景況若是擱在尋常百姓家隻怕早被燒死了。

幸與不幸,福禍災難說到底不過一線之間,端看造化了。

言默如此混沌數日,好在有一次借屍還魂的經曆,想來想去,八成自己又穿了,歎氣複歎氣,難道他一輩子都長不大不成,上回十九殞命,這回又是,下次若再如此,自己不如幹脆自殺的好,不對不對,萬一再穿了怎麽辦?不會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吧!

長生不老——了無生趣——

又想到描寫滿清十大酷刑的一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慘,身上一寒,言默不由打個哆嗦。

複又回想自己這回怎麽死的,難道無端端的靈魂就這麽飄出來了,再者,明明記得自己好象縮了的說,那又是怎麽回事……

搖頭,再搖頭……

還好時間沒有改變,要是穿到別的時空去,豈不是見不到那三人了嗎,自己現在一歲再過個十幾年,那幾人也不過三十多歲,而且自己一定會十分早熟的,言默如此堅信著,握起粉拳。

鷂看著言默的一係列動作,擔心不已

“看來是燒壞了腦子。”景賢搭上言默的脈搏,沉吟道。

鷂聞此言,心下一沉,眼中溢滿悲傷,景賢攬住因連日奔波而憔悴不堪的情人。

感覺到背後大掌傳來的溫度,鷂抬首一笑。

“不必擔心”景賢安慰道“我們此次投靠,黃君重諾,定然可護你我周旋,以彌島之力,晾景倫一時也奈何不了你我,待他日我定收回屬於我的東西。”信誓旦旦的言語,鷂隻能微笑,自己眼中的神,自己永世追隨的人,他想做的事自己一定要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