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夜半義莊

義莊的建築麵積相當大,是庭院式的風格,一座四進,房間多不勝數,茅房柴屋等一應俱全。雖然牆頭屋頂長滿藤蔓荊棘,但是部分房間保存得相當完好。

隻是這裏並沒有燈燭,一走進去就黴氣撲鼻,光線陰森幽暗,再加上是專供死人挺屍之地。想到今晚將在這裏過夜,眾人雖然不會特別驚怕,但也是免不了心頭發毛。

“大夥們別走散了,千萬別脫離了大部隊。我們挑選一處相對清爽幹潔之地,稍作打掃,便可以住下了。”

蘇豪揮手叮囑我們。我們應了一聲,魚貫跟在他和熊羋的後麵。

“我在這裏住過好幾回,知道哪個房間最宜住宿。”熊羋一路走在了前麵,帶著我們兜兜轉轉,果然是找了一個通風透氣的房間,裏麵居然擺著幾把破舊的桌椅。

正當我們鬆了口氣,解下行囊,準備安營紮寨時,我卻一眼瞥見,房間最幽暗處的一個角落裏,居然累疊了好幾副腐朽的棺木!

那棺木大概也是經曆了很多個年月,早已破損不堪,有的棺蓋揭開,不過並沒有出現屍骸。

見到我們顯出驚色,那熊羋卻是笑笑說:“天地循環,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棺木代表著生命的終結,但也是魂有所依的標誌,看透了這一層道理,也就不覺得會害怕了。去年打獵,我也是來過這裏一趟,正值冬天,夜晚氣候冰寒,在棺木裏過一宿,是再好不過了。”

“什麽?在這棺木裏過夜?”我們聽了,都是忍不住驚跳起來。

“那又何妨?對我來說,睡棺和睡床,都隻是表麵上的儀式,重要的是隻要休息好。”熊羋笑眯眯的說。

“荒山野嶺,無處安身。路過貴地,借宿一晚,請各位神仙莫怪莫怪。”

這邊,老洪已經拿出了一大把香支寶蠟點了,在房內房外都供奉了一些,然後就點燃了幾根手臂粗的大蠟燭,把整個房間照耀得亮堂堂的。

這點香供奉,隻是一種儀式,實際上未必能避免妖邪鬼怪的騷擾,但是讓人看了也能心安一些。

然後,老洪把幾張桌椅稍微收拾了一下,搭成一張簡易的木床,專供蘇豪休息之用。

堂堂月夜盟盟主,自然不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計較。他嗬嗬一笑,大手一揮說,我老人家在屍山鬼堆裏都能安寢,這木床就讓給朱嫦吧。

朱嫦是這一行人當中唯一的女子,她雖然不辭勞苦,但畢竟是女流之輩,在這種艱險之地,獲得相對的優待,也是理所當然。

然後,老洪就拿出了礦泉水、方便麵、火腿腸等,分給大家,嗬嗬一笑說:“今晚大家就將就一下,填飽肚子,明天一早我給大家做口熱飯,吃飽了好有力氣上路。”

其他人都是見過世麵之人,倒也不嫌棄這住宿環境惡劣,各自找了角落,就著礦泉水啃麵,草草填飽肚子。

“為了安全起見,咱們不能一起都睡死。我來安排一下,一行七人,每個人都負責值守一個小時的夜。其餘時間可以放心大睡。”

蘇豪安排了每個人值守的時間點。

這時朱嫦就湊了過來對我說:“蘇峻,我不想一個人守夜,我們一起守兩個小時,好嗎?”

有美女陪著值守,我當然樂意了,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填飽肚子後,諸人各自找了位置,或躺或坐,閉眼休息起來。

由於我和朱嫦要連續值守兩個小時,其他人倒也體諒我們,讓我們負責第一輪值守,從9點一直到11點。

這義莊的環境非常簡陋惡劣,但眾人都是閱曆豐富之人,經曆過無數艱苦險阻,自然是不會計較眼前這惡劣條件,躺下坐下後,他們就紛紛進入了夢鄉。

朱嫦年紀隻有十六七,看上去就像個嬌弱的大小姐。但被蘇豪挑中的人,我絲毫不敢小看她。在這種環境下,她的神色也是淡定如常。

她之所以找我一起值守,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想找個伴兒,聊聊天說說話,值守時倒也不至於枯燥乏味。

於是我和她就坐在了房中的火堆前,聽著眾人的鼾聲,小聲的有說有笑,說些大家的驚險經曆和傳聞典故,倒也其樂融融。

朱嫦年紀雖小,但是她的閱曆和見識,也不比我少多少。

原來她居然是個殺人犯!

她從小就父母身亡,從這點上我們立即就找到了很多共同語言。不同的是,我們被人品不同的人收養了。

朱嫦被伯父伯母收養了。她伯父對她倒是很好,隻是她伯母對她尖酸刻薄,百般虐待,經常背著伯母把她揍得遍體鱗傷。

她對伯母恨之入骨,到了八歲時,她便在一個深夜裏拿了菜刀,在熟睡中的伯母脖子上,連砍了七八刀。砍完之後,她把菜刀一扔,就從伯父家裏逃了出去,逃到了家後麵的荒山野嶺裏。

一個隻有八歲的小丫頭,身上還沾滿了鮮血,在深夜三點多,跑進了深山。說起來都會讓人頭皮發麻,同時也會為她的命運感到擔憂。

“我一個人跑進深山後,因為擔心伯父會追上來,於是就拚命的往山更深處跑。跑啊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哪裏。我並沒多害怕,隻是一個渾身血紅的大野狗突然出現,差點把我給吃了。我被那野狗追趕,十足摔倒,一路滾下了山,掉進了一個陰森昏暗的坑洞裏。”

那個坑洞很深,朱嫦還以為自己死定了,誰知道卻被人接住了。在這坑洞裏,她聽到了人的咳嗽聲和說話的聲音。她被她後來的師傅給救了。

我聽了就點點頭:“你師傅之所以收你為徒,大概也是因為你膽子夠大、夠狠。另外你撞倒的那毛發血紅的狗,應該也不是單純的野狗吧?”

朱嫦看了我一眼,嗬嗬一笑:“蘇峻,原來你也知道?沒錯,那狗確實不是野狗,而是我師傅的合作夥伴!有時候它會在我的眼皮底下,變成一個紅頭發的人……”

我微微一笑。看來我沒有猜錯。那毛發血紅的狗,應該是就是食屍狗了。她師傅深更半夜的出現在深山的坑洞裏,應該就是個盜墓的。

食屍狗能幻變成人,而且耳朵極靈,應該是在放哨,是他師傅的哨眼。

我猜的果然沒錯。朱嫦說她師傅石幫是個摸金校尉,是天師盟的人。石幫不僅僅會盜墓,還精通各種術法。於是她就跟著石幫在地下城混,學了一手好本事,在天師盟站穩了腳跟。

再後來,她師傅病逝,她受到師傅生前的死對頭打壓,便退出了天師盟,加入了月夜盟。

說起來,她的人生要比我曲折得多了。最少我因為小荷和月夜盟的支撐,在地下城混得還挺不錯。

望著眼前這個小臉雪白、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的心頭是充滿了同情。

這義莊原來陰森破敗,但是廳中的火光,還有我倆的歡聲笑語,讓氛圍變得輕鬆愉快起來。時間不知不覺的快接近深夜11點。

正當我們的值守時間就要結束,突然一陣陰風,從外麵刮了進來,我們麵前的柴火開始飄忽明滅。那扇腐朽不堪的大門,原本隻是虛掩著的,這時就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被風吹開了一道門縫。-

深夜裏,那突然響起的一聲吱呀,讓我和朱嫦都吃了一驚,趕緊張開眼睛看去,就發現有一團模模糊糊的灰白影子,從門縫中飄了進來。

“什麽鬼?”

朱嫦眼睛手快,右手一伸,掌心就出現了一把寒芒閃爍的小刀,刀刃隱隱有著血光閃爍,上麵還刻著神秘符文,一看就知道是非凡之物。

倏——

一聲輕響,她手中小刀便化作一道銀光,衝那灰白影子飛射了過去!

但是那灰白人影輕輕一飄,就躲開了那小刀,化作一道青煙,散入了那一堆腐朽的棺木之中。

我和朱嫦互看了一眼,都是顯出驚色。

“要不要把大家叫醒?”朱嫦輕聲問我。

“我看暫時不必了,先過去看看情況?”

這時我懷中的菜刀也是開始發熱,這是遇上髒東西的自然表現。於是我把菜刀抽了出來,對朱嫦揮揮手,兩人便小心提防著,一左一右的衝那堆棺木摸探了過去。

“兩位小友切莫理會,那是義莊的善神,專門守護義莊的。”

一把蒼老的聲音突然在我們身後響起。我轉身一看,原來是熊羋,接下來就輪到他值守,他已經提前醒來了。

“善神?什麽意思?”

我和朱嫦都有些不明白。

“兩位不必擔憂,義莊的善神輕易不會害人的。我已經碰過多回了。”

熊羋笑眯眯的衝我們擺擺手。

正在這時,棺木堆裏突然就響起哢嘰哢嘰的怪響。就是這種怪響,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該怎麽形容這種怪響呢?就像有人在用撕破了的指甲,在塗了油漆的木板上抓撓時發出來的。

一聽到這種聲音,朱嫦就驚呼一聲,縮到了我身後,探頭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