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一場冥婚

冥玲隻是白了夜囚一眼並沒有多說別的,這麽多年來陰間的所有人都笑話她相信皇城斑鳩的傳說,相信地皇城是存在的,雖然我不清楚皇城斑鳩跟愛情有什麽關係,但有人把它當做信仰,就肯定有它的故事。

“還是你有本事,你跟她去地皇城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有危險就用陰陽簽叫我,一定保證你能或者回到陽間。”夜囚說完以後就走了,留我在這裏。

冥玲家裏很簡單,但真的很雅致,連水塘裏種花養魚都有她自己的講究,從景物的陳設都能看出來屋主人很有品味。

“你聽說過皇城斑鳩的傳說嗎。”

“沒有,我隻知道幫你找到皇城斑鳩的話,你就能讓白柳柳去人間陪我三年。”對她我就直接如實相告了,畢竟是我找她幫忙,也沒必要跟她整虛的。

她笑了笑跟我說:“你小子還真是實誠啊,也是,在我這整虛的也沒用,如果你想整虛的,根本就不用過來。”

是啊,隻要我對白柳柳是真誠的,就不會到這來跟冥玲整虛的,她活了這麽多年,越遍人間情事,我要是有半點的虛情假意,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看我沒說什麽,她就開始講皇城斑鳩的傳說。

“從前在月老的見證下,一對新人喜結連理,本來是看似普通的婚姻背後,卻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男孩子並不是活人,而是死後因為心結難了,便一直在人間遊蕩,對天天陪在女孩身邊,女孩家裏有錢有勢,在男孩活著的時候兩人就是青梅竹馬,但男孩為了在政局動亂中救女孩,就死在了亂黨的刀劍之下。”

講到動情處,冥玲也在開始輕輕地擦眼淚,這種故事在人間聽過太多,所以我並不為所動。

“你不覺得男孩子很偉大嗎?”

“偉大,但那始終是別人的故事,如果發生在我身邊,我肯定會為他的故事流眼淚的。”告訴她這句話以後我就有點後悔,雖然我確實是這麽想的,這就是人性卑劣的地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隻要跟自己沒關係,就永遠有一顆看熱鬧的心。

老話裏說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瞧出殯不怕殯大說的就是這種心理吧,原來的時候爺爺總喜歡用老話跟我來講道理,那時候煩的不行,覺得都是沒用的,這些大道理誰不會說啊,長輩隻會關心你的行為和健康,但從不會站在你的處境之下考慮問題,所以跟他們都尺很難溝通。

但經曆了這麽多事以後我越來越喜歡跟老人聊天,一些老話仔細琢磨確實有他的道理,隻是沒經曆到那些事情上,自己是不會明白的。

冥玲冷笑一聲:“這就是人啊,要不說所有的活人都是小孩子,為了自己的事整天東奔西跑,甚至為非作歹,從來不關心別人的故事,如果你能把眼光看開些,能對別人的故事有所觸動,你們就會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很精彩。”

放在平常我肯定會厭煩這套說辭,但現在連冥玲都說活人是小孩子,也就是說我的想法是對的,這居然給了我一點細微的成就感,還沒死,就明白了這樣的事情,心裏的觸動比得到陰陽簽更高興。

命孤也好,貴人相助也罷,仔細一想也就是那麽幾十年的事情,死後還有太多的事情等著我,還有個新世界等我去,幹嘛活的那麽累,小孩子就應該有個快樂的童年不是嗎?

這次回去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因為望泉屍尊的事整天愁眉苦臉了,如果看開了生死,那還有什麽可怕的,真的就像爹那天說的,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我現在算是體會到他的心境了。

冥玲接著說她的故事:“女孩就眼睜睜的看著男孩死再了亂黨的劍下,那些亂黨還算是有原則,老人孩子和女人從來不動,隻殺能對自己的勢力構成威脅的精壯男丁。”

她抹了抹眼淚:“男孩就這樣死了,女孩在一旁愣住了,他在自己的生命裏存在的是那麽深刻,他陪她經曆了最美的年華,如今就這樣走了,恍若一場午後的急雨,來去匆匆,了無痕跡。”

這詞用的是真好啊,冥玲生前一定是大家閨秀,念過不少聖賢書,否則怎麽可能出口成章,聽著她的講述我仿佛看到了一幅畫麵,女孩在刀兵四起的接頭抱著男孩的屍體痛哭,任憑亂黨嘶吼,哪怕是火燒羅裙也不會動一下。

一副絕美的國畫就出現在了眼前,我再也不覺得這是別人的故事,就仿佛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或者是自己身邊的朋友身上,如果我死在了戰亂之中,留下白柳柳一個人,她在人間得多孤獨啊。

想到這裏我的眼淚也止不住了,冥玲看我聽進去了,就隨著我的心情趕緊繼續講下去:“男孩死後對女孩還是戀戀不舍,一直在身邊守護著她,這個女孩又是多災多難的命格,男孩就一直給她擋災,三魂七魄隻剩下最後一個命魂的時候,女孩有犯了土雷劫。”

土雷劫是五行劫難中的一種,關於土雷劫還有個特別著名的例子,當年濟公想吃雲吞了,可是賣雲吞的小哥在牆角下大解,濟公他老人家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小夥子今天要犯土雷劫,於是就挑起那個小夥的雲吞擔子就跑,小夥一看這哪行啊,自己的攤被人挑走了,提起褲子就追,那個年代人們沒有那麽多講究,小夥子剛追出兩步去,身後那堵牆就塌了。

於是便對濟公千恩萬謝,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而且這小夥子本來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人,自從那次以後,如果在街角看見快要餓死的窮人,都會煮碗雲吞送過去,而且基本上算是日行一善。

濟公他老人家就算是度化了一個善人。

所以說到土雷劫的時候我明白了,如果沒別的高人幫忙,普通人是肯定躲不掉的,比如那個小夥子如果不是濟公幫了他,肯定就被埋到牆裏了,他自己哪裏知道那堵牆會塌。

“那個時候男孩的三魂七魄隻剩下胎光了,你也知道那是命魂,如果用最後的胎光再給女孩當下土雷劫,男孩肯定落下個魂飛魄散的結果。”

“然後呢。”現在我已經不把它當成一個故事來聽了,雖然冥玲說這是個傳說,但到現在我聽到的這幾個傳說,有哪個是假的呢?

“然後他的舉動感動了月老,月老幫忙就下了女孩,然後用靈符召喚出一直誰也沒見過的鳥,這隻鳥的長相很奇怪,爪子有五根手指頭,就跟小孩的手一樣,羽毛是通體的金黃色,嘴最為奇怪,它的嘴跟別的鳥不一樣是尖的,一隻鳥卻長了一張蛇的嘴,眼睛是鷹的眼睛,月老叫他皇城斑鳩。”

說完了以後我眼前又出現了一張國畫,不知道這是冥玲給我做的法還是怎樣,每次她一說完,這個故事的場景就會在我眼前出現,花中一個老人牽著紅線,這肯定就是月老了,他身後的書上站著一隻鳥,就跟冥玲描述的一樣,但看上去並沒有那麽奇怪,反而還很漂亮,主要是一身金色發光的羽毛實在是太紮眼了。

下麵就是那對新人了。

“月老救下女孩以後,就問她,你願意嫁給一個已經故去的人嗎。女孩趕緊說願意,在我心裏他並沒有死,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我能感覺得到,月老點了點頭,用紅線連接了男孩的魂魄和皇城斑鳩,那隻鳥慢慢的化成了男孩的人形,陪女孩活了三十年以後,兩個人便雙雙去世了。這就是第一場冥婚,從此以後才有的冥婚。”

我感歎了一聲:“沒想到冥婚的背後,還有這麽個淒美的傳說,我本來就覺得冥婚本來就應該是刻骨銘心的,你這故事這麽一講,我更覺得這趟來對了。”

“好,你眼前有沒有看到一副國畫?”

“看到了啊。”

“什麽景象?”

“一戶人家再辦喜事,不對,是白事,也不對,左邊掛的是白布,右邊卻是紅布。”我又仔細看了看那對新人的樣子,知道了,這就是剛才講的那對新人,在結婚:“這是那場冥婚吧。”

冥玲說:“對,好好看著這幅畫,人物是不是開始動了。”

“動了。”

“是不是漸漸地聽到了喜樂和哀樂合奏的聲音。”

“聽到了。”

“好,地皇城到了,自己加點小心,我在這等你的好消息。”

“喂,什麽?地皇城在哪呢?”

話還沒說完我就覺得頭好暈,慢慢的站不住了,閉上眼睛之前看到的不是國畫,而是冥玲對我的微笑。

再次睜開眼以後,發現我在一戶人家的院子裏,左邊掛著白布,右邊掛著紅布,

難道,我看到的那幾幅國畫就是所謂的地皇城?

我明白為什麽要把白布掛在左邊,紅布刮在右邊了,男左女右,男孩子是死人,所以掛白布,女孩子是活人,所以掛紅布。

我躲在牆後麵,不想打擾他們結冥婚,這麽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終於結成了正果,對於他們來說意義肯定不一樣啊,看著男孩子會心的微笑真的很舒服,女孩子雖然蓋著蓋頭,但能想象到蓋頭低下也是幸福的表情。

正當我在心底裏祝福他們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想起:“別躲了,我們都知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