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陰緣

“老頭叫馬廣善,人特別好,這件事應該跟他沒什麽關係吧。”聶文在旁邊跟我說。

“那也不一定,林木森看上去不也是個毛頭小子嗎,到頭來趕出來了這麽畜生的事。”我仔細看了一下這個小屋的風水,一般這種有院子的平房,都會把主屋弄成坐北朝南,可這間屋子不是,本來可以坐北朝南的屋子,硬生生的改成了坐西朝東,這是最不吉利的。

也是最容易聚集陰氣的布局,這種屋子根本不適合活人居住,如果馬老頭把主屋用來存放紙人紙馬什麽的,那還說得過去,可這間屋子是馬廣善用來住的,按理說他們這些紮彩匠多少都會懂點風水什麽的,也很在意這些東西,畢竟整天跟紙人紙馬打交道,陰氣本身就重,絕對不可能蓋一個這樣的房子。

一根煙的功夫那個大娘就從胡同口把馬廣善給帶來了,聶文看見他以後趕緊迎上去說:“大爺,上哪去了這是,我們這一通好找啊。”

馬廣善擺了擺手說:“上河邊轉了轉,閑著沒事,上了歲數就老想溜達溜達。”

說完以後他很熱情的請我們進屋,還給我們倒了杯茶,說:“咋了,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事。”還沒等聶文說華,我趕緊搶過話頭來說:“大爺,這附近,還有沒有什麽別的紮彩鋪?”

“哪還有了。”馬廣善拿出煙袋鍋子來點了鍋煙,跟我說:“這隻用手藝,一片地方有一個人會就行了,哪有那麽多人弄紙人紙馬,著玩意兒在別人眼裏不吉利啊。”

這一句不吉利道盡了老手藝人的無奈,沒辦法,跟死人有關係的東西都不吉利,但總也有人要做這些東西。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能確定了:“那馬大爺,能不能告訴我,您老人家為啥要養陰鬼呢?”

一聽到養陰鬼這三個字,他的煙袋鍋子直接掉到了地上,燒著的煙掉了一地,他先是看了我一眼,覺得自己這麽大歲數了也瞞不下去,再說了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就直接跟我說了:“小夥子,我這老頭子,也是被逼無奈啊。”

說完以後站起身來,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示意我們跟著他。

反正也沒什麽事,就跟著他走唄,這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在人間,別說養陰鬼了,養鬼這種行為就不應該存在,所以我覺得還是要了解清楚的。

如果是尚九天來解決這件事的話,就利索多了,他隻需要一扇子把紮彩車給弄沒了就行了,根本就不用考慮這麽多,本來我也可以這樣做,但聶文既然說了馬老頭子平日裏人很好,我就覺得裏麵肯定有故事,有故事就想要弄明白。

經曆了這麽多的陰陽事,好多事情都是被逼的,如果全都一棒子打死的話,肯定會留下很多冤案。

我們跟著馬老爺子走到河邊,這條河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了,很遠的地方才有一座橋,不過過了河就徹底是城郊了,平時人們也沒有過河的,所以橋少點也沒什麽。

“這條河,牽了我一輩子啊。”

“您這話是?”

“小夥子,你聽我慢慢說吧,我都快九十歲了,土埋脖領子的人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的,我也知道不應該養陰鬼,但沒辦法啊,我都是被逼的。”

果然,馬老頭也不是為了自己。

“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故事挺老套的,但請你們耐心聽我講完,我這輩子,全都活在這個故事的禁錮裏,從來沒出去過。”

“老爺子,您慢慢說,我們聽著呢。”

馬廣善點了點頭,開始講這個塵封的故事。

六十多年前,馬老爺子二十多歲,那時候有個青梅竹馬的情人,兩家也都沒什麽意見,看孩子歲數都差不多了,都已經決定要辦事了。

那個姑娘叫劉大蓮,十裏八村都知道有這麽個小丫頭,人長得漂亮不說,還伶牙俐齒的,招人疼,馬廣善心裏也竊喜,自己不知道積了幾輩子的大德,才能娶上這麽個媳婦,他們家祖傳就是紮彩匠,那個時候來說,這也是門手藝,沒有人會覺得多麽晦氣,反而還很受尊敬。

知道自己要跟劉大蓮結婚之後,馬廣善心裏很高興,就跟自己的幾個哥們喝了點酒,一開始本打算隻喝一點的,誰知道越喝越多,最後真的喝多了。

酒席散了之後,馬廣善晃晃悠悠的跑到劉大蓮家裏來了,看見地主來收租子,那個時候種地都是租地主的,糧食打上來了要給地主交租,正是秋收時節,所以他來也很正常,馬廣善也沒往心裏去。

他自己一個人繞道後牆去,翻牆進了劉大蓮家,最後麵一間廂房是她住的地方,因為院子比較大,所以後院有什麽動靜,前麵基本上不會發現。

“哎呦,冤家,你怎麽來了,還喝成這樣,快進來。”發現馬廣善了之後她就給讓了進來。

本來想的是等他酒醒了,就讓他回家。

誰知道,那天晚上,借著酒勁,這兩人私定終身了。

大蓮本來想反抗,但一想到馬哈桑要結婚了,半推半就間就沒再拒絕,心想反正也沒人發現,就算有了孩子也沒什麽,快結婚了嘛。

誰知道,地主到後院來上廁所,聽見了後廂房裏麵的動靜,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個老財主早就看上劉大蓮了,但大蓮可不想嫁給一個比自己大三十多歲的老頭子,所以一直不願意。

地主知道了之後,趕緊去告訴大蓮她爹娘,最後開出來了條件,要不就讓大蓮嫁到他家裏做妾,要不就讓十裏八村都知道你家閨女不守婦道。

她爹娘都快氣瘋了,抄起皮鞭子就要打大蓮,這個時候馬廣善在後廂房裏睡著了,喝得實在是太多,最後沒辦法,爹娘隻能答應把她嫁給地主做妾。

迷迷糊糊的馬廣善醒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大蓮眼圈紅紅的,一看就是剛哭過,問怎麽回事又不說,一個勁的說沒事沒事,讓他先睡,明天五更之前回家。

由於他的酒勁還沒過去,很快就又睡著了,但是醒來之後,大蓮跳河了。

她不想嫁給地主,但也沒辦法跟馬廣善在一塊了,她不忍心讓馬廣善娶一個名聲不好的女人,因為自己被別人戳脊梁骨,兩頭都被堵死了,就在子時的時候,跑到河邊跳河了。

說到這的時候馬廣善哭的都不行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六十多年,但他還是念念不忘,老爺子一輩子沒有再娶,他說大蓮經常給他托夢,在夢裏還能相見。

“當時我也想跳河,但大蓮在夢裏說,讓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否則的話,誰在陽間給她燒紙錢,誰給她燒仆人丫鬟,所以我這輩子就沒有放棄這門手藝。”

“那為什麽要養陰鬼呢?”

馬廣善看了我一眼:“上個月,大蓮給我托夢說,那個地主也死了,到下麵經常去騷擾她,她也沒什麽道行,我給燒的紙人也幫不上什麽忙,於是我就想到了養陰鬼這個辦法,讓她不再怕那個該死的地主。”

聽到這個原因之後我們都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他在這裏養陰鬼是絕對不行的,所以我先跟他說:“老爺子,這養陰鬼,咱們還是先停了吧,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劉大娘那邊,我幫你想辦法。”

還沒等馬廣善回答,駕校那邊就傳來了吵鬧聲,有幾個尖銳的女聲喊:“鬧鬼啦!!救命啊!!!”

“遭了,快去看看。”

聶文丟下這句話就往駕校那邊跑,看見那輛紮彩車裏麵裝了個人,上麵有人之後,紮彩車就慢慢地從教練車裏裏麵開出來了,不對,準確的說是飄出來了,一路往西走,雖然很慢,但裏麵的那個人根本就打不開車門。

“這個東西會去哪?”聶文問我。

“往西走的,你說去哪,陰曹地府唄,咱們得盡快了,這裏麵不透氣,去晚了裏麵的人就憋死了。”

“你開什麽玩笑,紙做的東西怎麽可能會不透氣?”

“要不怎麽說你不懂呢,鬧了鬼的紙人紙馬裏麵就是不透氣的。”

懶得跟他廢話,我拿出一張符來,嘴裏念完咒語之後這張符就跟刀劍一樣堅硬鋒利,用盡全身力氣甩到車門上,心想這玩意再怎麽說也是紙做的,刀劍還能劈不開嗎。

結果飛到紮彩車上的時候,打出了一陣鋼鐵碰撞的聲音,然後那張符就碎成了幾半掉到地上了。

旁邊聶文也開始運作體內的陰氣,也不顧周圍人的眼光了,他把所有的陰氣全都集中在右腳上,跳到高處一腳揣在了頂上。

“啊!!!”聶文喊了一聲就掉到了一地上,我走過去一看。

他腿斷了。

為什麽會這樣,紙人紙馬除了陰氣之外沒有別的,再到陰曹地府之前並沒有什麽怨氣,我們兩個的道行不可能結局不了一個紮彩車啊。

聶文捂著腿在地上打滾,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