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夜瀑雕欄小佳人

那一天的晚上,積聚在天空的暴雨,傾盆潑下,整個天地一片喧雜。遠處傳來轟然一聲悶響,窗外的夜色亮了一亮,緊接著又暗了下去。

寧江獨自坐在桌邊,翻看著手中的各種文書。朝廷上的事務,比他想的還要麻煩,如果可以的話,他很希望能夠盡快從這些事務中脫身。然而現在,變法卻是處在關鍵時期,哪怕鬆上些許,都有可能前功盡棄。

在他和宋劭的努力下,整個朝廷猶如機器一般,瘋狂的運作。雖然他隻是尚書左丞,但是目前的權柄實際上已經等同於實相。最先起到效果的,還是軍中的麵貌,雖然如此,要做的事情也還是太多。

在他的影響下,京城裏使用鵝毛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額毛筆雖然製作簡單,但其實並不利於保存,隻是寫出來的字跡細小好看,確實也是比較方便的事。

當然,鵝毛筆之所以能夠一下子流行起來,跟方不方便沒有太多關係,大抵是因為他現在是京城的紅人,許多人開始對他有樣學樣罷了。

鵝毛筆寫到一半,他忽的抬起頭來。外頭的風雨之中,傳來急促的風聲。他放下鵝毛筆,負手踏出屋子,來到屋簷之下。與周圍的陣雨與狂風顯得有些不協調的破空聲,斷斷續續的傳來,他抬起頭來,看向那憧憧的雨幕。

黑暗中,一個人影在雨中閃了出來:“盟主,有人想要闖入!”

寧江手握折扇,略一沉吟,道:“來的是朋友,讓她進來吧!”

那人退了下去,不一會兒,遠處的破空聲停歇下來。

寧江轉身,穿過院落,來到後方園中。在他的前方,是往遠處延伸開來的走廊,走廊從假山與流水之間穿過,簷頂在陣雨的敲擊下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他走在走廊上,在他的兩側,雨水猶如瀑布一般刷下。

他往前方的八角雨亭走去,走到亭中,轉過身來。在大約兩尺高的雕欄之上,不知何時,立著一個女孩兒。

她的肌膚,是完美得猶如玉脂一般的嬌嫩,看上去大約八九歲左右,粉妝玉琢。明明是穿過陣雨落到這裏,她的衣裳卻不見一點濕意,腦上梳的是宮中仕女才會梳的飛仙髻,身上穿著玫瑰紫的褙裙,臂上掛了一條臂綾,看上去也有幾分小大人的模樣。

雖然是站在雕欄上,但女孩兒本身嬌小玲瓏,借著欄杆的高度,也不過是與寧江相當。她似乎很滿意這種“對等”的姿態,可愛的臉蛋微微的露出笑容:“你的府上還真是暗藏了不少高手,我原本想不讓人發現的前來找你,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寧江笑道:“我好歹也是東南方武林盟主啊!”

踱到她的麵前,牽起她的手:“這些日子,你過得怎樣?”

女孩兒輕輕的道:“發生了許多事……很多很多……”

這女孩自然是與他分開已有一年多的鸞梅。

他道:“江湖上有一個傳言,說是十年前就已經踏入宗師級別的用琴高手‘算空哀思’秋水薦,敗在了一個神秘的小女孩手中,那個神秘小女孩就是你吧?”

鸞梅輕輕的“嗯”了一聲,卻又往他瞅了一眼:“江湖上卻是天天都有你的傳說,九陰真經,武林盟主,大破蠻騎,權傾朝野……你還真是沒有消停過。”

寧江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其實也沒做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結果一不小心就名滿天下了。”

鸞梅的嘴角抹過一絲美妙的弧線……這個人還是這個樣子,就好像沒有他太陽就不會升起來一樣。

寧江在欄杆上坐下,雙手撐著鸞梅的胳膊,把她抱到自己腿間,認真的打量著她,不管怎麽說,這個小女孩才是他名正言順的情人,雖然一不小心就變成了蘿莉控,實在是讓人覺得無奈。他問:“你的墨門發展得怎麽樣?”

鸞梅微微的笑了一笑,笑容中有著寧江以前所認識的她的優雅,卻也帶著一種神秘的邪氣,讓他分不清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她,到底是長公主多一些,還是善女神多一些。她輕輕的道:“還行。”

對於她居然能夠想到將共產光輝與墨學結合在一起,寧江不得不為她點上一個讚。

鸞梅瞅了他一眼:“你現在在為皇兄做事,皇兄好嗎?”

寧江道:“陛下前些日子,憂慮過重,重病了一場,近來事務頗多,大約是有了事做,精神倒是好了許多,隻是不免有些積勞成疾。”

簷外的陣雨越下越大,寧江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小翹.臀:“怎麽想到過來看我?”在聽到她問起宋劭時,他便已知道,此刻的她,還是長公主多一些。

鸞梅偎在他的懷中,輕輕的道:“剛好有事到京城來,順便就過來看看了。”

寧江笑道:“我本以為,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推行共產光輝來的。”

鸞梅卻道:“我知道你現在等同於實相,但我更知道,想要實現共產光輝,靠你的幫助是沒用的。你的做法,隻是自上而下的改動,不要說共產光輝了,連商稅你都推行不下去。要想實現共產光輝,就必須來一場從下到上的變革,隻有打翻這一整個國家製度,方才有可能在廢墟上浴火重生。”

頓了一頓,卻又說道:“但是我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對付蠻夷的入侵,才是整個華夏的當務之急,我來,其實也是想要知道,我有什麽能夠幫上你的?”

寧江用雙手將她抱在懷中,道:“你能來看我就好。”又道:“對了,你派人給我送來的那個蛋,莫非是隨著隕石從天上掉下來的?”

鸞梅說道:“嗯,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那顆蛋裏,應該是還沒有出生的怪物,而且拜火教也在找它。我沒什麽空去管它,放在北方又不安全,原本想著直接打破了,但是想想,說不定你會感興趣,所以給你送了過去,可惜那蛋還是破了……”

寧江道:“那蛋的確是破了,不過並沒有跑出什麽怪物,而是跑出了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鸞梅將他推開一些,睜大眼睛看著他。

寧江把那個叫作小方的“小孩子”的事告訴她,又道:“從小夢和箋麗那裏打探到的情況來看,這個小方恐怕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對此有沒什麽看法?”

鸞梅身帶的邪氣,莫名的重了一些,撫著額頭,沉思了好一陣:“因為浴火重生的儀式被迫中斷,有許多東西我都記不得了。如果當時浴火重生的儀式是成功的話,我應該會記得更多的,與生俱來的知識。現在你問我,我最多就隻能回答,其它世界肯定是存在的,但到底是什麽情形,我卻也弄不清楚。”

寧江卻是想著,如果那個時候,她成功的浴火重生的話,那他們搞不好就真成敵人了。“共產光輝”恐怕也未必能夠打消掉身為善女神的她火燒世界的念頭。

緊接著,他開始提到那個叫小方的“孩子”很感興趣的血淵。

鸞梅流波一般、水靈靈的目光在眼眸中轉動,猶如晶瑩剔透的水晶:“血淵?這是什麽?”

寧江說道:“據我所知,血淵是西嶺及藏地偶爾會出現的一種奇特現象,大地拉開一條血色的淵口,在它之上的一切都會被吞沒。藏地的佛教懂得某種進入血淵的手段,修行到一定程度的喇嘛會進入血淵,在血淵裏修出名為‘舍利’的異石,唯有能夠修出‘舍利’的藏僧,才可被稱作上人。”

繼續道:“另外,據我所知,血淵裏,存在著大量的惡鬼。”

鸞梅疑惑的看著他:“惡鬼?”

寧江說道:“你應該知道,正常人一旦死去,魂魄在極短的時間裏就會飛散。但是這世上,也存在著將新死的生魂練成惡鬼的手段,這種禦鬼之術,尤以西嶺的苗巫最為擅長,甚至不惜直接殺人取魂,操縱惡鬼。但是在血淵深處,卻存在著大量天然的惡鬼,在那內頭存在著某種神秘的陰氣,生魂一旦進入其中,就會化作惡鬼,猶如藏地佛教經書上所說的十八層地獄一般。那些進入血淵但是沒有修出舍利、活著回來的喇嘛,死在血淵裏,也都化作了厲鬼,乃是一個神秘莫測卻又極其危險的所在,我也不知道那小方為什麽會對血淵感興趣。”

鸞梅目光轉動:“莫非……那血淵和她原本所在的世界,有著什麽聯係?”

寧江在她的身上摸啊摸:“我也是這麽想的!”

鸞梅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拍……再不拍他都要摸到她的腿間了。

寧江卻是毫不猶疑的繼續摸去,輕輕玩弄,讓她紅起了臉。

陣雨慢慢的小了下來,兩人便在這裏喁喁細語。到了下半夜,被他摸了許久的鸞梅終於離去,離去前,她低聲道:“與那小方和血淵有關的事,我也會讓墨門多多注意一下,另外,你可能也注意到了,蠻族那一邊有些詭異,北麵的萬裏銀川,以及比銀川更北的北冥之地,肯定是出了一些事,我也已經派出了墨者前去查探,如果有什麽消息的話,我會派人來告訴你。”

寧江點了點頭:“你自己也要小心!”

鸞梅輕輕的“嗯”了一聲,將身一縱,奇詭地躍入了那深邃的夜色,消失不見……

接下來的幾天裏,京城的陣雨仿佛無法消停。

在八九月的天氣裏,連續不斷的陣雨,原本就是極為反常的一件事,仿佛在暗示著某種征兆。

那一天的傍晚,宮中,天子宋劭、平章事軍國重事徐修省、寧江三人在殿中商議要事,此時此刻,三人的麵容都有一些凝重。

徐修省道:“陛下,老臣近來不斷派人前往北麵,探得消息,蠻族恐怕會在十月大舉入侵。”

徐修省年輕時屢建戰功,臨老時,受封平章事軍國重事,雖然隻是恩賜給老將的榮譽性頭銜,但此職位,理論上比丞相還要高上一級,也算是位極人臣。然而他深知,隻要在朝中,就難免是非纏身,一不小心就晚節不保,因此這幾年來,一直都是裝聾作啞,絕不插手朝廷之事。

隻是,終究是熱血之人,當發現大周王朝真正開始麵臨著滅頂之災時,他終於坐不住了,讓宋劭真正下定決心重用寧江,便有他的一份功勞。而在那之後,他也開始利用自己以往的人脈和身為老將的經驗,不斷派出探子,前往北麵窺探,今日,便是前來將自己的判斷上奏天子。

天子宋劭皺眉:“但這卻是有些不合常理,進入十月,到處都是冰天雪地,蠻族在這個時候入侵,時機不對。”

寧江卻道:“陛下,臣也請付了一些江湖人,各種喬裝打扮,潛入北麵蠻荒之地,發現蠻族各部正在大量集聚,穿過夏缺口,往巍州、鹿州、井州遷徙。臣派出的人探知,極北的北冥之地,似乎出現了大規模的天災,並開始往銀川波及,水草大量流失。蠻族諸部分散在銀川各處,聚集,南遷,使得蠻族主力未能趁著夏季南下,但是看這情形,他們恐怕並不想等到明年春暖花開。”

徐修省無奈的道:“如果這一次,歇占魯與蒙鬱的二十萬蠻兵前鋒南下,我大周王朝能夠表現得更強勢一些,或許能夠讓他們更加謹慎,拖到來春,但是這一次,我大周表現得實在太弱,讓他們再無顧忌了。”

寧江道:“其實這也並非全是壞事,一但進入寒冬,終究是利守而不利攻。隻要我們準備妥當,未必不能給蠻族一些打擊。隻是,在準備應戰的過程中,有一些事,仍是不得不做……”

他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宋劭一震:“竟會到這般地步?”

徐修省長歎一聲:“寧學士所言,並非誇大其詞,前津壁是湟河以北最大的天險,前津壁既失,等蠻族第二次南下,湟河以北是無論如何守不住的,一方麵,收縮防線,利用湟河與敵人形成拉拒,另一方麵,正如寧學士說言,有備方能無患。我朝雖已開始變革,但要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提升到能夠與大量蠻兵作戰的地步,仍是頗為困難,今冬應當還無問題,到了明年春暖花開,昊京難免直麵蠻族主力,能否守住,純看天意,將太子與宮中天眷,提前遷往長河以南,在銅州建立*,萬一昊京失守,陛下可及時南狩,退至南方,先穩住半壁江山,勵精圖治,再圖還擊蠻夷。”

【中秋快樂!^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