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舍利出血淵

藏僧的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兩滾。

失去首級的屍體飆出鮮血,倒了下去。

紅裙的少女將寶劍插回腰際,看向周圍,那深濃的霧氣正在消散,圓月複現,銀光鋪在草地上一片素潔。

另一邊的韓公廟,在月光下雄偉的坐落著,夏夜的蟲鳴從遠處似有若無的傳來。

寧小夢呼出一口氣:“這老頭好厲害,他到底是從哪來的?我好像沒有聽說過江湖上還有這樣的禿頂高手。”

春箋麗道:“他是極西之地的藏僧,那裏有一個喚作佛教的宗教,他就是那個宗教裏的高手。”

寧小夢歪了歪腦袋:“佛教?”她自然是沒有聽過這個宗教。

小刀道:“喵?”

春箋麗看向它……你喵什麽?

不知何時,小方已經蹲在她們麵前,撿起那掉落在草地上的神秘水晶體,喃喃地道:“奇怪,這個不是……”

春箋麗、寧小夢一同看著她:“是什麽?”

“沒什麽啦沒什麽啦,”小方摸著腦袋哈哈的笑著,“就是覺得這東西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麽地方看過,到底是什麽卻已經想不起來了。”

春箋麗與寧小夢對望一眼……總感覺她在撒謊。

“小夢,你們怎麽會這麽巧趕到?”春箋麗看向身邊的少女。

“不是湊巧,隻是在路上的時候,發現已經被照地幫的人監視了,就用了點手段躲了起來,原本以為箋麗你肯定會發現他們在往這邊趕,結果藏在林中的時候,看到你走了進來,沒有辦法,隻好跟進來了,”寧小夢嘻嘻的道,“箋麗你江湖經驗不足啊!”

春箋麗握著雙手叫道:“我是擔心你們江湖經驗不足,怕你們被照地幫的人圍住了,所以跟進來看看能不能幫你們的好不好?”當然,說是這麽說,結果她們沒事,她反而進入羅網遭遇到危險,也的確是一件很鬱悶的事,隻是誰會想到在這韓公廟前,竟然多了一個這麽厲害的藏僧?

先不管這已經死掉的藏僧,她們在周圍轉了一圈,找到了趙悍與趙江彤的屍體,趙江彤一絲不掛,臉上帶著神秘的歡愉,趙悍抱著妹妹,卻是七竅流血,可以推敲出來的情況是,那藏僧突然將趙江彤扔出,趙悍迫不得已強行救人,反被藏僧直接擊斃。

趙珠則早就已經活生生的痛死,遠遠近近,還散落著那些跟來的照地幫眾。

此外,她們還找到了郭花蘭,郭花蘭幸運的,躲在草叢中,並沒有被那藏僧找上,隻是早已嚇得身似篩糠,尿了裙子。

沒有去管郭花蘭,她們重新回到那藏僧的屍體邊,此刻,小方還在翻來覆去的查看那個奇怪的水晶狀異石。

下半夜裏,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到了天亮時,粉色的霞光覆滿了山川,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女子,手中托著琉璃瓶,從遠方飄來,來到韓公廟前,往周圍看了一眼,忽的皺了皺眉,抽身欲退。

“這不是佛桑姐姐麽?”一個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

白衣持瓶的女子回身看去,隻見一個身穿紅衣,腰插寶劍的少女婀娜的走了出來,於是微微一笑:“原來是小春妹妹。”

在她周圍,不知何時,一個齊胸襦裙的少女、一個穿著漂亮裙子的女孩、一隻小黑貓已經將她圍住。

那白衣女子,正是金嫫姥姥座下六毒花娘中,排行第二的佛桑娘。佛桑娘看著春箋麗,曼聲笑道:“小春妹妹莫非是在這裏等著我的?”

春箋麗卻是反問道:“姐姐莫非是在這裏找人?”

佛桑娘歎一口氣:“你們應該慶幸,我要找的人,並沒有被你們遇到,否則你們這一刻,恐怕早就已經被做成法器了!”

寧小夢嘻嘻的,將身後的腦袋往前一提:“你說的我們最好不會遇上的人,莫不就是這個禿驢?”

佛桑娘目瞪口呆的看著被寧小夢用柳條串起,提在手中,腦上猶如長著肉包的首級,說不出話來。

春箋麗攤了攤手:“這禿驢的確是非常厲害,隻可惜遇到了我們,也就隻能去見他說的什麽如來了。”

佛桑娘輕輕的歎一口氣:“你們可知道被你們殺死的是什麽人?他乃是藏地三大法王之一、桑耶上人迦魯巴的師弟八護連,雖然在中原無人知曉,但在藏地卻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因為與迦魯八爭奪桑耶寺寺主之職失敗,立誓離開藏地,要趁著華夏儒道大衰,來中原宣揚佛教。他的實力,實不弱於家師,想不到竟然會被你們所殺。”

春箋麗與寧小夢卻是知道,哪怕隻有她們兩人在這裏,也絕不是這個禿驢的對手。

另一邊,小方卻是眯著眼睛,看著佛桑娘:“這位大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是什麽東西?”她小手張開,手上放置著那水晶狀的異石。

佛桑娘心知她們既然有殺死八護連的實力,那要殺她,同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也不隱瞞,微笑道:“這個,隻怕就是八護連大師的舍利子了。”

小方道:“舍利子?”

佛桑娘道:“藏地佛教的修行者,喚作喇嘛,他們在藏地,擁有著奴隸主般的地位,占有大片土地,不過藏地本身並不是適合居住的好地方,普通人上了藏地,恐怕連呼吸都成問題。這些喇嘛中的修行高深者,會進入一個名為血淵的所在,唯有從血淵裏修出舍利子的喇嘛,才能算作大德,被尊稱為上人。”

小方眯著眼:“血淵?”

春箋麗與寧小夢一同往小方看去,她們也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麽對這顆喚作“舍利子”的奇怪石頭這麽感興趣。

佛桑娘道:“血淵是藏地和我們西嶺,流傳了上千年的一個傳說,聽聞它每次出現,都會將大地拉出長長的血口,吞噬掉它所能吞噬掉的一切。西嶺橫跨數千裏的黑影峽,傳聞就是上一次血淵在西嶺出現時所造成。聽聞,藏地裏那屈指可數的幾位散人,知道進入血淵的法子,修行到一定程度的喇嘛,便會冒死進入血淵,在血淵深處凝結出舍利子,然後便會實力大進,成為上人。”

小方喃喃道:“血淵……舍利子……有趣,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了。”

佛桑娘道:“我所知道的,全都知無不言,說了出來,我現在可以離開了麽?”

春箋麗瞅著她:“這八護連是在藏地奪權失敗,跑到中原來攪風攪雨,你來找他卻是為了什麽?”

佛桑娘歎一口氣:“小春妹妹應當知曉,想要在華夏攪風攪雨的,可並不隻有藏地的那些上人。”一般歎氣,一邊看著春箋麗,眼見春箋麗已經握上了寶劍,趕緊悄悄的運轉法力。

春箋麗握著劍柄,快速動念:“我們與六毒花娘原本就是敵非友,現在有機會殺掉一個,最好不要放過。”緊接著卻又想到:“但是那個時候,師父已經製住了金嫫姥姥,降伏了六毒花娘裏剩下的這五個,但最後卻沒有殺她們。以師父在京城的所作所為,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既然放過她們,當是有他的理由。”

慢慢的又鬆開劍柄,嬌笑道:“路就在那兒,又沒人攔著姐姐。”

佛桑娘暗中鬆一口氣,麵上卻是微笑不減,轉身飄然而去……

陣地的前方,二十多輛飛石車排成一線,蠻兵正在逼迫著那些被迫投誠的興陽府官兵,加緊安裝和調試。

高處的瞭望台上,寧江帶著居誌榮、蕭章、王克遠等人,一同看著陣地外頭,忙忙碌碌的敵人。

居誌榮不安的道:“我方雖然加緊趕製,但建築還是薄弱,恐怕禁不起強攻。”

采石峽原本就不是軍事要塞,雖然靠著這些“水泥”,各種建築以驚人的速度搭起,但與那些城池相比,終究還是有很大差距,他自然難免擔心。

寧江卻是搖扇道:“不然,我方雖然薄弱,但是木不孤帶來的這些人,原本就是以騎兵為主,陣地的攻堅戰原本就是不是他們的強項,他們現在在以其之短,攻我們之長,此事其一。經過上一次的大虧,他們不敢再驅民攻寨,對那些被迫投誠的官兵也難有太多信任,而這裏畢竟是華夏的地盤,我們哪怕是敗而不潰,後麵兵力也總是能夠得到補充,他們卻是敗不得,實際上拖到現在,他們的壓力恐怕比我們還大。”

居誌榮鬆了一口氣:“所以,我們隻要能夠守住采石峽,消耗掉他們兵力,最終他們自然便會撤退?”

寧江一握羽扇:“不,我們必需要勝……而且是必需大勝。”

其他人震驚的看著他來,麵對著更為精銳的蠻族,想要大勝,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寧江道:“我估量著,湟河北邊的戰場,恐怕也到了尾聲,左衛上將軍邱德率六十萬大軍,擋住歇占魯和蒙鬱十幾萬蠻兵,每日裏隻是深挖溝渠,堅守不出,隻守不攻。據我所知,朝廷對左衛上將軍隻守不攻的態度頗為不滿,一個多月裏,湟河以北大片土地失守,人心惶惶,朝廷急需一場勝利來振奮士氣,現在正派出監軍前往湟河北岸,犒勞三軍,同時催戰。這一次,邱將軍恐怕很難抗拒朝廷的命令,畢竟他率兵以來,除了擋住敵人之外,一場勝戰未打,一片土地未複,朝堂之上,已有人認為他為將懦弱,開始爭論是否要更換敢於殺敵的將領,為了證明自己非懦弱之輩,邱將軍將不得不主動出擊。”

居誌榮皺眉道:“朝廷怎會如此不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邱將軍親身麵對敵人,自有他的打算。”

“大周朝以往,勝負全都取決於文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不過隻是無用的廢話,進士便是萬人敵,一名儒將敢不聽從君令,換一名就是。而現在,文氣流失,朝廷對這一方麵反而更加顧忌,手中的權力有流失的跡象,隻會讓他們更加用力的,緊緊握住手中的權力。再加上,我這邊抗旨不遵的情況,必定已經開始傳入京城,這讓他們對邱將軍那邊也同樣分外敏感。邱將軍違抗朝廷的意見隻守不攻,到底是省時度勢的‘君命有所不從’,還是養寇自重?這樣的猜測,哪怕隻要有一兩句傳出京城,都必定引得邱將軍心中惶恐。”寧江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自己既無官職,又無武階,也沒有身家、親人在京城,抗旨了也就抗旨了,但指望其他人也敢這般做,顯然是不現實的。

繼續道:“另外,從整個大局來看,其實朝廷是對的。如今西南未平,巴蜀淪陷,北方敗得太快,引得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此時此刻,若是能夠取得一場對蠻族的勝仗,哪怕隻是一場小勝,都能夠提振人心。尤其是,歇占魯和蒙鬱掠地太快,後方其實並未穩定,從戰略上來說,隻要邱將軍能夠正麵小敗敵人,必定能夠引得蠻兵後方火起,我要在朝堂,也必定會希望邱將軍能夠快速破敵,穩住局麵。”

居誌榮道:“你說,我們這邊必須大勝……”

寧江淡淡的道:“這隻是從形勢來判斷,邱將軍那邊是主戰場,我們這邊隻是次戰場。邱將軍那邊要是能夠堅守得住,我們這邊同樣也隻需要擋住敵人,這邊畢竟是我們的地盤,拖得久了,木不孤多半會引兵暫時退卻。若是邱將軍那邊主動出擊,那他們要是勝了,情況倒還好說,歇占魯與蒙鬱後方不穩,必定先行退兵,我們這邊哪怕是大敗一場都無關緊要,在主力退兵的情況下,木不孤必定不敢獨自進逼京城。但是反過來,若是主場戰那邊大敗,而我們這邊未能徹底擊潰木不孤……”

他眺望著遠處結陣湧來的蠻兵蠻將,緩緩的道:“那京城……基本上就守不住了。”

居誌榮、蕭章、王克遠等俱是一震……寧翰林說他們這邊必須“大勝”,那也就是說,他根本不看好另一邊的主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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