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楨被撞門聲撞得抖了一下,猶如一口氣憋在嗓子眼,下不去也出不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至樓道裏的感應燈自動滅了。

她走過去把外麵防盜門關上,轉過身,豆豆抱著小海豚躲在臥室的房門後麵,隻露出一顆腦袋。

他問:"你跟酷叔叔吵架了嗎?"

梁楨揉了下臉,"沒有。"

"那他為什麽走了?"

"因為媽媽讓他生氣了。"

"那你為什麽要讓他生氣啊?"

梁楨苦笑,走到豆豆麵前,蹲下去摸了下他的後腦勺,"可能是因為?媽媽比較壞吧。"

單純從她跟鍾聿這場感情來說,她自知自己做得有多過分,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

鍾聿在家悶被子睡了一天,起來外麵天都黑了。屋子裏冷冷清清,摸到手機給吳恙打了電話。

"喂?"

"喲,出世了啊!"

"別廢話,在哪兒呢?"

"外麵喝酒,來不來?"

"地址發我!"

鍾聿扔了手機去洗澡。洗完抽浴巾的時候有東西從架子上一同掉下來,從地上拎起來看了眼,半透蕾絲內.衣,吊帶襪,小褲衩。

東西是梁楨前晚帶過來的。原本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提前藏在洗手間的浴巾下麵,打算洗完澡之後穿,結果因為豆豆兩人那晚啥也沒幹成。

鍾聿把東西撿起來揉成一團。

說我幼稚,說我無聊,還說我像小孩兒,她平時是拿這種東西哄小孩兒?

鍾聿扭頭就把東西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氣鼓鼓地裹著浴巾出去,可是不出半分鍾,又凶神惡煞地走回來,將那幾片東西撿起來扔進了洗衣機。

鍾聿自己沒開車,叫了輛車到了吳恙說的地方,一家規模中等的商務會所。

鍾聿找到包廂,推門進去,裏頭亂糟糟鬧騰得很。

先過來的是曹磊,上去就勾住鍾聿的肩,"喲,熱戀中的男人,今天怎麽有空出來跟我們聚?"

算算時間,從島上回來這麽久,他確實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這幫人。

鍾聿扯開肩膀上的手臂,上回在島上鬧得有些不愉快,他還不怎麽想搭理。

正好吳恙過來,鍾聿撇下曹磊走了。

"怎麽換地兒了?"

這間酒吧規模中等,但裝潢俗氣,並不是他們平時會來的地方。

吳恙拍拍他的後背,"還不是看你麵子?"

"看我麵子?"他哼笑,"這破地方我都沒來過,幹我什麽事。"

吳恙給他倒了杯酒,包廂門開了。

"那,說曹操曹操就到!"

鍾聿轉過身,見一穿西裝短裙的女人帶了服務員進來送酒。

"看著有點麵熟啊。"

"臥槽就有點麵熟?"吳恙驚歎,"你還真特麽是吃完就扔?"

"什麽吃完就扔?"

"你忘了?上回在唐朝,你把人帶出去過夜的啊。"

"我幾時帶她出去過過夜?"鍾聿覺得冤枉,"我壓根不認識她。就覺得有點麵熟而已。"

"你牛逼!"吳恙實在無語,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臉盲症晚期,自己剛睡過的也能忘,佩服佩服!"

正好那邊酒都開完了。女人轉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坐休閑區的鍾聿。

"行了,人自己過來了,你看著辦!"吳恙拍了下鍾聿的肩走了。

鍾聿就眼睜睜看著那女的走到自己跟前,撥了下肩頭的長直發,微微一笑,"鍾少,真巧啊,沒想到今天你也會過來,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鍾聿:"???"

包廂裏燈光暗。他努力端詳這張臉,大眼睛,高鼻梁,如果蘋果肌再明顯一點,就是標準的流水線網紅臉,他看著確實麵熟,費勁思考,終於在她還尚顯圓潤的下巴那找到了一點端倪。

"你是陳??陳?陳什麽來著?"

陳佳敏心口一涼,臉上的笑容明顯僵了僵,但畢竟已經有了一個月的服務行業經驗。迅速恢複笑容。

"陳佳敏啊,他們都叫我佳佳。"末了又似生氣地撅了下嘴,"鍾少這是平時見的美女實在太多了,我這種長相身材都一般的大概也入不了你的心。"

鍾聿咽著酒往下吞口氣。

想起來了,就上回在唐朝喝多了一起稀裏糊塗開過房的那女人。

他眯著眼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隔著一張茶幾身子前傾猛地湊到陳佳敏麵前。

陳佳敏先是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感受到他凝視自己的目光,探索,認真,似還帶著一點熱烈。

兩人距離還靠得這麽近。她能聞到這男人身上淡淡的木香氣,若再靠近幾公分,或許嘴唇就能挨上。

他這是喝了酒打算親上來麽?

陳佳敏凝神屏息,心跳加速,感覺激動得要昏厥過去。

可是下一秒。

鍾聿眉梢輕蹙,一本正經問:"你是不是去整過了?"

"啊???"

"美瞳線,瘦臉針,鼻子應該也墊了,是不是還去豐了唇?"

原本該是甜蜜激動的場麵,被鍾聿隨口兩句話徹底破了功。

陳佳敏猶如一下從雲端墜入地獄。

"你這人??你這人??"

她不知該氣還是該傷心,但眼淚是真的憋出來了,忍著瞪了鍾聿一眼,踩著細高跟扭頭就出了包廂。

吳恙見勢又過來,"你剛跟人說了什麽,怎麽好好一姑娘又被氣哭了?"

鍾聿麵無表情,晃了下手裏的杯子,"就問她是不是去整過了,又沒說什麽,自己心理脆弱怪誰?"

"蛤?"吳恙真是想敲死他,"鍾十五。你是魔鬼吧當麵問人姑娘是不是去整過容。"

鍾聿一臉無辜,"這很過分嗎?"

"你說呢?"

"可也是事實不是,而且你看她那張臉,整得實在對不起觀眾,特別是唇珠部分,玻尿酸打那麽多在我眼前晃,晃得我腦殼疼。"

"??"

盡管吳恙已經深知鍾聿的毒舌功,但毒成這樣可見水平又突破了一個瓶頸。

"不是我就問你,是不是在你眼裏隻有梁楨那樣的才算美女?"

鍾聿心思沉了下,"突然提她幹嘛?"

"哦喲?"吳恙見他臉色急轉,"怎麽,分手了還是吵架了?"

"分什麽手,我們又沒開始何來分手這一說。"

苗頭不對,挑起了吳恙的極度舒適感,他幹脆一屁股坐到鍾聿邊上。

"來。說說唄,好不容易在一起的,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原因?"

鍾聿把杯子裏的酒喝光,"都說了沒有在一起!"

"那之前帶她去島上算是怎麽回事?"

"你們不也帶了?"

"我們那是妞,作伴玩兒的,你這是正兒八經的女朋友。"

"誰告你她是我女朋友?"

"你自己在島上親口給我們介紹的啊,我可還記得當時你那好像奪了天下老子全世界最爽的小樣兒。"

鍾聿頂著牙槽笑了笑,"我腦抽了不行?什麽女朋友,充其量就一床伴,睡幾次膩了也就那樣,真當我傻呢非得找個結過婚還帶了個拖油瓶的女人?"

吳恙尷尬而僵硬地笑了笑,順手又拍了下鍾聿的肩膀。

"行,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回頭打臉的時候告訴自己不疼!"

鍾聿剮了眼,"滾!"

??

梁楨去查了下卡上的餘額,狠狠心,還是把豆豆學鋼琴的頭期款給交了,但鋼琴肯定是暫時買不了,隻能先花錢在琴行租課時練習。

八月高溫,濘州最熱的季節,梁楨幾乎天天在外麵跑。

她最近破財破得嚴重,手頭是真的緊。

晚上算了筆賬,心裏沒底,給丁立軍打了通電話。

"我記得你之前好像跟我提過,你有認識的項目經理需要找繪圖員。"

"怎麽,你想跳槽換工作?"

"沒有。"

盡管她是專科段和本科段一起報考,專科畢業證去年就已經拿到,但本科課程還沒全部上完,就算所有科目都順利完成考試,最快也要明年才能拿到畢業證。

在此之前她沒有換工作的打算,畢竟賣二手房這個門路,雖然聽上去層次有點低,但傭金高,來錢快,時間安排上也算自由,很適合目前的自己。

梁楨做事一向都有規劃性,每個階段做什麽,要達到哪些目標和目的,她心中早就已經打算好。

"隻是最近手頭有點緊,想接點活兒做。"

"私活兒啊!"丁立軍想了想,"成,應該有,我幫你問問。"

對於梁楨的事丁立軍還算上心,第二天就給了答複,不過梁楨也是第一次接這種活兒,要求跟對方見麵談。

那天晚上她剛好有課,隻能約下午,丁立軍算中間人,帶了個中年男人進來,結果一進門對方就兩眼放光,直接衝到梁楨麵前,"你是?梁波那妹子?"

梁楨愣了下,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又說:"嘖嘖一眨眼功夫居然就長成大姑娘了,還這麽漂亮。"

梁楨愕然,稍稍轉過去用目光詢問跟著一同進來的丁立軍。

丁立軍介紹,"朱經理,以前波哥一直跟著他幹的,你應該也見過,不過現在自己開公司了,要叫朱老板。"

"什麽老板不老板的,就混口飯吃,妹子,還是叫我朱經理就成。"說完主動握住梁楨的手。

梁楨在對方有些熱情過度的開場白裏努力回憶,眼前這個大腹便便穿花襯衣戴金鏈子的中年男人,好像是有一點眼熟,不過高中那幾年她跟著梁波去過好幾個工地,也見過好幾個項目經理,早就忘了誰是誰。

"朱經理對嗎,我當然記得。"

她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朱鵬程笑著搓了兩下手指,"來,坐,坐下說。"特熱心地給梁楨拉了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