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情緒不佳,梁楨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她知道豆豆感情敏感,還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母子倆各自努力裝出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

到家後梁楨把帶去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又看了看冰箱,一聲長歎。

原本是打算在鍾聿那度周末的,所以冰箱裏什麽吃的也沒有,又不得不帶豆豆去了趟菜場,買了菜回來做晚飯,一忙和就到傍晚了,兩人簡單吃完。

"想不想出去散散步?"梁楨問。

豆豆搖頭,"不想。"

"那媽媽給你洗澡,洗完我們講個故事早點睡?"

"嗯。"

八點多努力裝乖巧的豆豆就抱著他的小海豚睡著了,梁楨再自己爬起來洗澡,洗完畫了幅素描,又看了會兒書,十點多上床打算睡覺,可是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腦子裏亂七八糟各種事。

熬了半個小時之後幹脆起來。收拾屋子,拖地洗衣服,她必須讓自己忙起來,忙到累了倒頭就能睡。

還好這招挺管用,淩晨之前梁楨到底還是成功入睡了,可是沒睡多久。被微信鈴聲吵醒。

KNT:ア睡了嗎?ィ

梁楨沒回,把手機擱到一邊,捂住被子躺了會兒,覺得可能也沒法睡了,於是又把手機摸了過來。

LZ:ア剛忙完。ィ

KNT:ア那我給你打個電話?ィ

梁楨想了下,回了個"嗯"字。轉手把手機調為震動,怕一會兒豆豆被手機鈴聲吵醒,可是等了好久屏幕一直也沒亮,梁楨迷迷糊糊又要睡著了,枕頭邊才開始嗡嗡作響。

她接通電話。

"喂?"

"睡了?"

"嗯,準備睡了。"她嗓音裏已經帶了困意,"有事嗎?"

"我??"鍾聿趴在**,他剛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可是電話一通腦子又糊了。

"?主要還是關於今天早晨打你兒子的事,我先道個歉,無論如何打小孩兒肯定是我不對,但我也需要申明一點,我不是真要打他,就當時氣頭上,沒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幾下,打得也不重,但這事兒吧??"

他那邊暫停了一下,梁楨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在**翻身。

"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是,我是脾氣不好,早上還有起床氣,話說得重了點,可是你也不能說走就走啊,本來好好的一個周末,為什麽我們非要弄成這樣?"他又變得急躁起來。

梁楨默默歎了一口氣,"你大半夜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些?"

"嗯。"

"那說完了嗎?"

"??說,完了!"

梁楨把手臂抬起來蓋住眼睛,"說完就掛吧,我要睡了!"她掐斷通話,直接關機,隨手把手機扔到床邊的桌上。

房間再度陷入死寂,黑夜像一張無形的網,梁楨放棄掙紮,把自己死死困在網中央。

鍾聿又撥了遍梁楨的號碼,發現那邊已經關機。

真生氣了?

道歉絲毫沒有用?

還是覺得自己這道歉不夠誠意?

可是想想至於麽,不就拍了他兒子兩下?他還不爽一天了呢,怎麽也沒見她主動發過一條微信?

黑夜讓藏在心中的委屈無限擴大,無限膨脹,鍾聿翻身將枕頭合到頭上。

憑什麽回回都要他主動湊上去哄?

好不容易等來的睡意被鍾聿一通電話全部澆沒了,後麵梁楨無論如何怎麽都睡不著了,在**熬了一個多小時幹脆起來。從旁邊櫃子裏拿出一本相冊,又開了床頭燈。

這麽多年一直是她和豆豆相依為命,日子雖然過得艱難,但該有的生活儀式梁楨一樣也沒少,比如拍照。

相冊裏大部分都是豆豆的照片,從他出生開始。滿月,剃頭,周歲,會走路了,會說話了,會跟在她屁股後麵跑著跳著撒嬌胡鬧了。

梁楨看著照片裏的孩子,一點點從嬰兒長到如今五歲的模樣,突然覺得生活真是件很巧妙的東西,它在讓你不斷經曆痛苦的同時,又會相應給予希望和感動,所以你才能在需要作出選擇的時候給出正確的答案。

有得必有失,梁楨從小就相信天理循環的道理。

天亮前梁楨睡了一會兒。最終被一通敲門聲吵醒,起來看了眼時間,才早晨六點半。

她出去開了門。

"Honey,早!"

一身T恤運動褲的鍾聿精神抖擻地站在門外,臉上笑容如沐春風。

梁楨有很短暫的驚訝,但很快表情就恢複如常。

"早。"她淡淡回了聲,拉開門讓他進屋。

鍾聿往臥室方向瞅了眼,"豆豆還在睡覺?"

"嗯。"她雙手抱胸,反問,"怎麽這麽早過來?"

"想你想得一晚上沒睡好,幹脆就早點過來了,先安撫一下你的情緒。"他嬉皮笑臉。跟沒事人一樣,見梁楨表情冷淡,又握了下她的手,"還在生氣?"

梁楨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出來,"沒有,你想多了。"

"那。還不承認,看你這張臉多臭。"

梁楨不言語。

鍾聿蹭過去摟住她的肩,"好了,我昨晚反省過了,一不該打你兒子,二不該對你發火。確實是我的問題,所以為了表示道歉的誠意,今天我開車,帶你和豆豆出去玩。"

梁楨轉頭看了眼,對方笑容燦爛,表情輕鬆。

她一下甩開肩膀上的手。

鍾聿眼底跳了跳,但很快又恢複笑容,"怎麽了嘛,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生氣對不對?而且我們好不容易才能一起過個周末,真的沒理由就因為這點小事敗興。"

"小事?"梁楨往後退了半步,走出鍾聿手臂所能夠到的距離,"你覺得這是小事對不對?可在我眼裏隻要是關乎豆豆的事都不是小事!"

她表情嚴肅,口吻冷淡。

鍾聿愣了下,但到底還是繼續維持笑容,"對,你兒子比天大,比海深,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氣。"他又蹭過來要摟梁楨。

梁楨往旁邊閃了一步。

鍾聿苦笑,"幹嘛防賊似的躲我?"

"鍾聿。"梁楨默默握了下拳心,"你以後不用再來找我了。"

"還真生氣?我都說我錯了!"他上去把人摟住,橫豎覺得梁楨隻是在慪氣。

梁楨用勁甩開膀子,鍾聿沒防備,往旁邊咧了一步才站穩。

梁楨抬高音調:"你聽不明白嗎?我說讓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是認真的!"

鍾聿臉色這才僵了僵。"認真的?"

梁楨:"對。"

鍾聿:"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完了?到此為止?"

梁楨抿了下有些發幹的嘴唇,"其實我們本來就沒開始,也談不上結束,隻是跟你說一聲。"

鍾聿站那久久沒動。

梁楨屏住呼吸,明明話是自己說的,可卻像個罪人一樣在等待對方判刑。

兩人對視了大概幾秒鍾,就在梁楨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突然揚唇一笑,笑得燦若星辰。

"你試探我的對不對?"

"??"

"女人麽,口是心非,又喜歡胡思亂想,行,那我再重申一次,我真的沒有排斥或者不喜歡你兒子。當然,情緒總會有,畢竟那是你跟其他男人所生,我又不是聖人,不可能真的絲毫不介意。可是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既然我想跟你重新開始,就應該接受你的過去,你的曾經,包括豆豆,甚至包括你跟唐曜森的那一段。"

他插兜站姿懶散,但臉上的表情絕對真誠坦然。

梁楨覺得這樣真的像在上刑。

她該如何帶著一腔謊言徹底拒絕掉這個男人?

"你是真聽不懂麽?那不妨我再說得直白點,我說以後不要再聯係了,其實跟今天早晨的事無關,充其量那也隻能算是個導火線。"她停了停,淡淡一笑,"當然,本來我是沒打算這麽早提的,畢竟當初也是因為丁立軍的事才臨時在一起,現在丁立軍的事解決了,如果我著急提出來斷了,多少會有過河拆橋的嫌疑,所以原本我是打算要陪你過完生日的,可是實在架不住你這脾氣,陰晴不定,無聊又幼稚,我已經實在沒耐心再哄下去了,所以不如好聚好散。"

梁楨看著鍾聿眼底的星光一點點隕滅。

"哄?你的意思是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哄我?"

"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嗬??"

"你心智不成熟,幼稚又衝動,我跟你相處必須時時遷就你的情緒!"

"放屁!"鍾聿氣得爆粗口,"你話少心思重,我總是想盡辦法逗你開心,你敏感自尊心又強,我還得處處想著要怎麽照顧你的自尊心,對,我是脾氣差,喜怒無常,可每次爭執或者吵架,無論誰對誰錯,哪一次不是我先跑來跟你低頭?所以梁楨你自己摸著良心講,到底TM誰哄誰?誰遷就誰?"

他氣得眼底淬寒,額頭青筋都凸了幾根。

梁楨無奈地舒了一口氣,"是麽?"她抬頭看著身前的男人,"既然你自己也覺得跟我相處得很累,又何必再勉強在一起?不如早點斷幹淨,也省得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這話再加上梁楨雲淡風輕的口氣,就如在烈火上又澆了一缽油。

鍾聿唇角勾了勾,"好,很好,既然你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我鍾聿以後要是犯賤再來找你,就TM是烏龜王八蛋!"

他說完扭頭就走,一手撞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