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楨說完準備往外走,鍾盈笑著把人拉住,從後麵輕輕摟住她的腰。

“幹嘛?”

鍾聿嬉皮笑臉地蹭著她的耳根,手從後麵慢慢滑到前邊,“喂…”

“嗯?”

“什麽時候咱也給豆豆生個妹妹?”

當時鍾聿的手掌剛好貼在梁楨小腹上,梁楨隻覺得小腹一緊,“生什麽妹妹,你想哪去了?”

她不動聲色地推開鍾聿,轉身走了出去。

案子自從移交檢察院之後網上就開始有消息流出來,陸青提議讓媒體刪消息,但被鍾聿製止了。

之前他尚且還要顧及家族聲譽,可到這個地步也已經沒什麽好隱瞞。

“不用刪了,早晚都會知道,沒必要費這個力氣。”

因為沒有控評,關於案子被扒出來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也要說這屆網友實在神通廣大,很多鍾聿都不知道的事居然也被人挖了出來。

從之前的家族糾紛,奪權大戰,再到後麵的A網雇凶,蓄謀殺人,綁架人質,這麽被網友一編撰,妥妥的就是一部豪門大片,還是巨狗血的那種。

梁楨偶爾也會翻翻,各種版本的故事,有些編得真的讓人啼笑皆非。

六月,案子進入審判階段,梁楨和鍾聿作為受害都需要出庭。

庭審過程持續了三個多小時,因為證據鏈完整,數罪並罰,判處蔣玉伯被判無期徒刑,嚴保山有期徒刑六年整,陳佳敏因後期配合,作為汙點證人也算立了功,最終獲刑三年半。

至於蔣燁,作為幾起謀殺案以及綁架案的主謀,身上還背負了幾條人命,被判死刑,但因所聘律師業務能力強,加之關於A網那塊取證困難,最終幫他爭取到緩期兩年執行。

一審結束後蔣玉伯對結果不服,重新提起訴訟。

二審在半個月後進行,但二審還是維持原判,蔣玉伯得知結果之後當場就血壓上升暈了過去,被送入醫院搶救,這事當天又上了新聞,但好在情況不算嚴重,第二天蔣玉伯血壓穩定之後重新被收監。

整個審判過程大概延續了大半個月,那段時間網上全是關於鍾家和蔣家的新聞,各種舊事都被扒了出來,大部分都隻相信這是一場豪門內鬥的大戲。

如今蔣玉伯,蔣縉,蔣燁三代全部入獄,鍾聿一人獨掌整個鍾氏,勝負已經很明顯。

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幾億看客並不會去分析誰對誰錯,更不會去管什麽法律道德,他們隻是圖個熱鬧看一場免費的戲。

而如今戲終人散,他們也不會去同情誰或者鼓舞誰,隻是熱鬧看完了,嚼下舌根再笑一笑,自會奔向下一場戲。

戲裏戲外。

戲外的人在網上轟轟烈烈鬧完之後都散了,但戲內每一個角色還必須繼續下去。

六月底,蔣玉茭的周年忌日。

鍾盈在她生前捐的廟裏辦了一場法事,提前給鍾聿發了信息通知,但他並沒有去。

唐曜森那幾天剛好在國內,倒是抽空去上一炷香,隻是他到的有些晚了,和尚的法事已經做完。

他匆匆忙忙進去的時候迎頭差點撞上人。

“抱歉!”

唐曜森開口,抬頭愣了愣。

對麵站了一花甲老人。

“蔣老先生,您這是……”

蔣玉甑不待他說完,擺了擺手,不發一言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主殿那邊有梵音飄來,唐曜森回頭看了眼,佝僂著一點腰背的蔣玉甑已經穿過偏殿,即將消失在嫋嫋的香霧中……

唐曜森歎口氣,又轉過身來,主殿後麵的佛塔高聳,披了金身的菩薩立在頂端,陽光下似乎正在俯瞰眾生……

一念起,一念滅,這世間所有的惡與罪大概都來自於貪欲。

唐曜森突然覺得心裏發悶,解了領口的兩顆扣子,重新往主殿的方向去。

主殿裏的人基本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或者說這場法事根本也沒幾個人來參加。

唐曜森進去的時候鍾盈正站在那跟廟裏的主持說話,當時彭毅就站在她旁邊,一手輕輕扶著她的後腰。

其實那會兒鍾盈的肚子也才三個多月,並不算特別顯懷,可是被彭毅這麽一扶,還真顯出了幾分孕味來。

唐曜森走過去,“抱歉,有事耽擱了一會兒,來晚了!”

彭毅倒無所謂,“沒事,沒耽誤事。”

“誰說沒耽誤事,這邊都已經完了!”鍾盈不客氣地懟回去。

彭毅尷尬笑了笑。

唐曜森:“我先過去上柱香。”

法師雖然做完了,但蔣玉茭的牌位還供在那,唐曜森過去磕了個頭又上了一炷香,等回頭的時候發現彭毅已經不見了,殿內就剩下他跟鍾盈兩個人。

“彭毅呢?”

“他跟住持去拿點東西。”

唐曜森又看了看四周,“鍾聿沒來?”

鍾盈苦澀笑了笑,“你覺得他會來麽?”

如今真相大白,說到底鍾壽成的死蔣玉茭也有份,先不管她是主謀還是幫凶,起碼曾參與過,僅憑這一點,鍾聿就不可能原諒。

“他不來也正常。”唐曜森覺得這倒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了蔣玉甑。”

“他剛過來給我媽上了一株香。”

“看他臉色不大好。”

“能好麽!”鍾盈冷笑,“不過這些年他跟我媽和蔣玉伯一直都走得不近,我媽忌日他能過來看一眼已經算不錯了。”

“也是,他跟蔣玉伯和你媽都不是同一類人。”

蔣玉甑生性淡,也不喜歡與人爭,平時就喜歡在家寫字喝茶,這麽多年雖然也拿了點鍾氏的股份,卻也隻年底分紅的時候露次臉,其餘時間從不參與公司任何事。

這種性格,好聽一點叫低調,難聽一點就是…嗯,用蔣玉伯曾經罵過他的話說,窩囊!

以至於蔣氏風光了大半個世紀,外人隻知有個蔣玉伯,很少有人知道還有一個蔣玉甑,也由於蔣玉甑“淡泊名利”的性格影響,他那一脈也都安分守己,沒過多參與鍾氏的管理。

隻是如今蔣玉茭去世,蔣玉伯入獄,剩蔣玉甑一人,形單影隻,實在令人唏噓。

鍾盈歎口氣,“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你這次回來呆多久?”

“看項目進展情況,順利的話應該會呆到下個月底。”

“那這段時間一起吃頓飯。”

“吃飯?我跟你?”

“當然不是,還有彭毅,而且是他提出來要請你吃飯的,說是謝謝你當了我們的媒人!”

唐曜森聽完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如果這樣的話就免了吧,畢竟你倆領證我也是跟幾億網友一起知道的,並沒有任何特殊待遇!”

“……”

“還有你這懷孕……”唐曜森看了眼鍾盈微微隆起的肚子,“如果不是前段時間記者曝光了彭毅帶你去產檢的照片,我大概也會最後一個收到消息!”

“行了行了,你幾時也變得這麽小氣了,這點事都要跟我們計較!”鍾盈皺著眉反駁,“再說也不是我故意要瞞你,主要是我跟你之前的關係,你跟彭毅又是朋友,站在他的立場其實真的有點……嗯,你懂的。”

“我不懂!”唐曜森一本正經地駁斥。

鍾盈盯著他看了眼,最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麽?”

“沒什麽,就覺得好像你這麽多年也一直沒變,還是事事較真,也不怎麽喜歡開玩笑,年紀明明不大,卻看上去古板得很。”

“……”

“不過講真的,有時候你也得改改你這老幹部的脾氣,不然以後怎麽找女朋友!”

“……”唐曜森聽著越來越離譜,苦笑,“行了,別總說我,說說你吧,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

“本來是打算今年年底的,但現在有了孩子,起碼也得明年了。”說這話的時候鍾盈不自覺地就用手扶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那一日她穿了條棉布的黑色連衣裙,頭發剪得比之前更短了些,未施脂粉,臉上這個年齡該有的小細紋就變得特別明顯,甚至整個人都胖了一圈,但這些並不影響她在這個年紀散發出一種別樣的美麗,這種美麗還帶著某種純然。

唐曜森依稀又從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當年二十出頭那個女孩的直率和燦爛。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奇妙,就好像你出去走了一遭,千辛萬苦,跋山涉水,最後有幸又恢複到最初的模樣,而這種回歸無關乎年齡,隻在於你的覺悟和心境。

唐曜森都不用問了,僅憑鍾盈此時的眼神就能斷定她的抑鬱症已經治愈了。

他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鍾聿那個案子,最終能辦得這麽順利,是不是你把鍾泉給你留的那段視頻交給了警方?”唐曜森突然問。

鍾盈怔了下,點頭。

唐曜森:“我很意外,沒想到你會主動交出那段視頻.”

“是麽?不過其實我當時下這個決定的時候自己也很意外!”

她真的不是什麽內心強大又勇敢的人,當初拿到這段視頻的時候嚇得整夜失眠,內心焦慮,所以讓她主動交出視頻卷入事端中,真的不是她的風格。

“但那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你知道那種感覺麽?整個人都傻了,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