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魏臨正在批閱奏折,手上朱砂筆圈圈點點。

殷公公直接推門進來,朝他一躬身, “長公主候在外頭,說要求見皇上。”

魏臨捏了捏眉心, 還未應允, 魏瑾宜就徑直闖了進來, 偏頭看向殷沉,“本宮與皇兄有要事商議,還請殷公公回避。”

殷沉臉上扯了個笑,退了出去, 關門的刹那, 臉色沉了下去。

如今他在這個位置,少有人給他甩臉色, 就連魏臨都要敬他三分, 魏瑾宜也未免太傲慢,若她不是先太後親女, 他非得找機會敲打敲打她。

魏臨將奏折合上, 放到一邊, 淡淡看向魏瑾宜, “不是同你說過, 禦書房乃皇兄乙覽之地, 隨時要與大臣們商議政事,你一個女兒家,莫要時時往這跑。”

魏瑾宜也不反駁, 來到魏臨桌旁, 笑得嬌憨, “聽聞皇兄有意為臣妹擇駙馬,臣妹自然要來看看皇兄的眼光,萬一皇兄直接挑了個歪瓜裂棗的那可怎麽辦?”

“你隻管安心,皇兄替你挑的,都是年輕才俊,品貌俱佳。”

魏臨看向她,聲音沒有任何波瀾,眼神也透著股淡漠。

魏瑾宜撇撇嘴,“皇兄一定是煩了,才這麽著急挑駙馬,就想早早讓臣妹搬去公主府。”

“你已及笄一年,再不選駙馬,那群大臣該有異議了。”

魏臨手指在奏章上點了點,“待你過了生辰,那幫言官定要上書進諫。”

“那他們管得也太寬了。”

魏瑾宜頓了頓,“若是非要在這時嫁人,那駙馬也該由臣妹自己挑。”

魏臨垂下眼眸,想到長公主最近的動向,心裏勾勒出一個人選,下意識要搖頭。

魏瑾宜見狀,扁了嘴,“母後先前就答應過,讓我婚事自主,怎麽母後走了,皇兄盡欺負我,處處設限?”

魏臨歎口氣,“你且說說,你想嫁誰?”

魏瑾宜終於等到這句,淡淡一笑,“崔晚,崔將軍。”

其他人對她雖也有點用處,但難免涉及朝中黨派,關係龐雜,不利她今後的計劃。

而崔晚在朝中毫無根基,現下雖被貶到昭文館,但將軍的品級還保留著,手下仍有盡忠的兵士,日後官複原職,於她裨益不小。雖說現在崔將軍對她還是不冷不淡,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將人拿下,再不濟,許點利益也行。

“崔晚……”

魏臨閉了閉眼,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他沉吟片刻,點點頭,“既是你喜歡,那就他吧。”

一來,讓崔將軍尚公主,總比讓他搭上恭王府好,恭王府近年雖沉寂許多,難免死灰複燃。

二來,也算是了結母後的心願,讓瑾宜平安喜樂,萬事順遂。崔將軍在晸京無甚人脈,當了駙馬,也好拿捏一些。

“臣妹多謝皇兄!”

魏瑾宜得了答案,有些雀躍,“就知道皇兄還是疼我的。”

魏瑾宜回了寢宮,湘蘭呈上來一個水囊,當著長公主的麵剖開,從裏邊取出一張卷成圓筒的紙條。

“崔將軍那邊又有什麽動靜?”

魏瑾宜坐在桌邊,素手扶著額頭,眼露疲態,在皇兄那演戲費了她不少心神。

湘蘭將紙條展開看了一眼,手上一僵,“這……”

魏瑾宜抬頭,將紙條接過來看了看,嫣然一笑,“本宮還道是什麽壞消息,這不是更好嗎?”

“湘蘭不懂,還請長公主點撥?”

“本宮原先以為他是不喜歡本宮這樣的女子,原來他竟是連女子都不喜歡。怪不得就連聶靈嫣的討好,他都能視而不見。”

魏瑾宜將紙條拿到燭台邊上引燃,隨即丟到旁邊的火盆裏,“此事隻有我們幾人知道,那個牙婆,你找機會將她送出城。”

湘蘭有些疑惑,“他若是不喜歡女子,不是更不可能當駙馬了嗎?”

“這得看本宮許給他什麽條件了。”

*

崔小宛今日在教武堂內的教習比以往都要順當。

於信仁是回家歇息了,臨走還黑一把崔小宛,說是教武先生把人折騰得太慘,他現在站都站不穩。

雖然被咬上這麽一口有點晦氣,但好歹有幾日是見不到這爛人了,崔小宛恨不得敲鑼打鼓送他走。

聶容昭還在昭文館,但不知為何,今日特別乖巧,讓他往東便不敢往西,讓他做什麽便做什麽。

“好嘞全體都有,向左轉,來,繼續紮馬步。”

崔小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邊嗑瓜子,一邊指揮。

這幾十人剛跑完幾圈,累得氣喘籲籲,也隻能老老實實聽指揮。

誰知道這聶小郡王怎麽了,大家夥就等他罷課呢,結果他今日一句怨言也沒,特別配合。

眾人還記著崔將軍來昭文館的第一天掏出的那把匕首,誰也不敢先犯懶。

搞定兩個刺頭,收獲一堆任她搓圓捏扁的生徒,崔小宛可算是找到當教武先生的一點樂趣了。

【聶靈嫣】主將和教武先生,你選哪個?

【崔晚】要是恢複女裝也不用殺頭,我選主將!

【聶靈嫣】做夢吧你。

【崔晚】?

【崔晚】你是不是覺得躲在恭王府很安全?

【聶靈嫣】是。

【崔晚】如月,回頭跟她一起進宮看佘鳳時,幫我揍她。

佘鳳剛打發走幾個妃嬪,看什麽都頭疼。

【佘鳳】你們就別貧了,幹點正事吧。

【聶靈嫣】好的,明天就去找個工地搬磚。

【佘鳳】……

【佘鳳】我剛打聽到一件事,刑部尚書杜桓為人古怪,在朝中一直是獨來獨往,從不參與黨派之爭。

【佘鳳】小宛要查四年前的舊案,指定得通過他,才能翻閱刑部檔案。

【崔晚】他有什麽愛好嗎?我去蹲他。

【佘鳳】他基本上沒什麽業餘活動,上朝點卯,回家吃飯,每日就這路線。

【佘鳳】唯一的突破口,可能是他的獨子。

崔小宛嗑完了一整袋瓜子,暫時關掉麵板,將瓜子皮全都收好包回紙袋裏,抬頭眼見有幾個搖搖晃晃的,一一點了名。

再一看聶容昭,還是乖乖巧巧,穩如金鍾,完全沒了平日那股懶散勁。

嘖,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聶容昭感應到視線,抬眸望她,見她輕鬆自在的模樣,心裏升起一股鬱氣。

要不是擔心崔將軍返回去找阿姊,回頭再刺激到阿姊,他也不會這麽順從。

崔小宛收拾好桌椅,又打開麵板。

【崔晚】什麽獨子?

【佘鳳】這人與你也有些緣分,一個月前,他還為你畫了一幅戎馬圖,你若是與他打好關係,說不定能打探到些什麽。

【溫如月】杜行之?

【溫如月】我前幾天才發現溫府收了他好多畫,戎馬圖也在其中。

【崔晚】唔……

【崔晚】與他打好關係可能有些困難,我當時喝醉了,揚言要將他的畫拿去賣了換錢,第二日他二話不說帶著畫離開了。

【佘鳳】聽聞此人隨和,問題不大,就是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哪晃**。

【佘鳳】杜行之有三大喜好,一是勝景,二是畫畫,三是美食,很可能今日在晸京城,明日便往其他州城去了。

【溫如月】美食?那我有辦法。

溫如月從前在寢室時,沒事就喜歡做些甜點投喂她們,大學三年,生生將她們每人喂胖十斤,後來是聶靈嫣帶著她們去操場跑圈,才勉強瘦回去。

她這麽一說,其他三人也覺得有戲,畢竟當初溫如月做的好多甜點,都是大巍沒有的,那杜行之聽到噱頭,可不得過來品嚐一二?

【聶靈嫣】行啊,那香滿樓不就是杜畫聖誘捕器?

【崔晚】……

【溫如月】……

【佘鳳】聽起來很怪,但意思差不多。

教武堂內已有些生徒支撐不下,崔小宛覺著時間差不多,手一揮,讓他們休息去了。

青羽從外邊回來,神神秘秘將聶容昭拉到一旁,將一包花生酥塞到他手裏,麵色嚴峻。

“小郡王,屬下去五福坊買這花生酥時,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嗯?”

聶容昭有些漫不經心。

“賣花生酥那位婦人,和香滿樓那個賬房,居然是兩口子。”

“哦。”

這關他什麽事?

聶容昭蹙了眉,“說重點。”

青羽深吸了口氣,“我去到那時,她正好跟隔壁攤的攤主閑聊,說到了溫家大小姐的事。原來那溫家大小姐,早就與崔將軍定情了。”

聶容昭捏著紙袋的手一滯,偏頭看了一眼崔小宛,又回過頭,聲音也不自覺放低了,“此事是真是假?”

“屬下哪知道啊,外頭現在茶餘飯後,就喜歡聊崔將軍的風月事,半真半假的,什麽說法都有。”

青羽無奈地搖搖頭,“不過小郡王放心,我給那兩人塞了封口費,還威脅了一通,他們不敢再胡說。”

“那便好。”

這事要是傳到阿姊耳邊,不定會出什麽事。

青羽也看了眼崔小宛,在心裏默默歎氣,也不知道黑玉是怎麽保護郡主的,當初怎麽會讓這崔晚接近她?現在可好,郡主沒準在府裏傷心欲絕,這廝還在外頭逍遙快活。

崔小宛早就察覺這兩人的異樣,沒聊幾句便抬頭看她一眼,明顯是在說她壞話。

好在她今日心情好,也不想同他們計較,眼看又到了午時,崔小宛樂嗬嗬推門出去,下班了。

昭文館外,一抬轎輦已候了多時,旁邊的湘蘭拿帕子擦了擦汗,緊盯著昭文館大門。

長公主為了這崔將軍可真是下足功夫了,他要是再不知好歹,她都替長公主不值。

巴巴張望半天,湘蘭終於瞧見崔將軍從裏邊出來,忙鞠起笑意,迎了上去,“崔將軍,長公主有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