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宛站定了, 搖搖頭,“打砸?不是我們。”

正好剛剛報信那個小廝領著郎中進來了,尋了一圈, 發現大小姐在二樓回廊,便把人領上了樓, “大小姐, 郎中請來了。”

“我就是一時失手差點掉下去, 身上沒傷沒痛的,沒必要看郎中。”

就算真摔下去,這點高度對他們習武之人來說也不算什麽。

崔小宛打開聊天麵板正想和溫如月解釋清楚,才看到前邊的未讀信息, 怔愣片刻。

【崔晚】你們想到哪去了?我沒跟小郡王打起來。

【崔晚】打起來那兩人已經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我就是關了聊天麵板看戲,一時沒留意群裏的消息。

【溫如月】……

【溫如月】白擔心一場。

【溫如月】你這說話說一半, 我還以為你被小郡王和他侍衛打得半死了。

溫如月扭頭讓小廝給了郎中辛苦費, 將郎中送回去了。

【崔晚】我哪能打不過那兩人啊?

【聶靈嫣】虧得我們那麽擔心你,你自己倒好, 在那看戲?

【崔晚】是你們太能腦補了。

【崔晚】還有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剛剛的語氣很是幸災樂禍。

【聶靈嫣】小人之心。

【聶靈嫣】我那是一邊幸災樂禍一邊擔心。

【溫如月】噗, 你們夠了。

青羽往旁邊挪了兩步, 在小郡王耳邊低聲道:“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們兩個在那含情脈脈對視啥呢?小郡王, 要不咱們還是先找個雅間坐下吧, 在這站久了也累。”

鬧了這一出,整個香滿樓皆是一片狼藉,聶容昭看著亂糟糟的大堂, 頓時也沒了興致。

“走吧, 今兒去觀棠園。”

聶容昭帶著青羽, 閃身繞過那兩人,下了樓梯直接出了香滿樓大門。

【崔晚】對了,我已經把那本識字三千壓在倚蘭閣進門左手邊的花盆底下了,你記得去拿。

【崔晚】我就不留在這吃了,免得跟你接觸太多,叫別人看出端倪。

崔小宛說完,徑直下樓,找到剛剛的店小二,讓他把剛剛點的飯菜打包起來,拎著個食盒回去了。

賬房眼瞅著大小姐進了倚蘭閣,直接把張立冬拉了過來。

“我們店隻能堂食,你怎麽把張掌櫃的食盒拿給崔將軍了?”

“他讓我拿個食盒裝起來,我要是推拒,豈不是惹大小姐不高興?這香滿樓,是大小姐說了算,還是張掌櫃說了算?”

張立冬有些無可奈何,“你要是不知道這賬怎麽記,直接從我薪水裏扣得了。”

“也可以。”

得到這個答案,賬房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往樓上看去,“哎,你說這崔將軍真和大小姐好上了?”

“就剛剛那場麵你還沒看出來?大小姐以為被打的是崔將軍,還特地找了郎中過來,你看換作別人她管不管。”

張立冬想了想,又壓低了聲音,“不過這事你可不要到處亂說,事關我們東家小姐的清譽,就我倆在這瞎猜一通便算了。”

“你就放心吧。”

賬房漫不經心敲著算盤。他還能找誰說去?頂多講給他家那婆娘聽。

他們沒說幾句,便見溫如月從倚蘭閣出來,手上還拿了本小冊子。

張立冬盯著溫如月手上的東西,又往賬房身旁湊了湊,“我把我這個月的薪水都押上,這一定是崔將軍寫給大小姐的情詩。”

“不用押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賬房低頭看了眼賬本,臉上一黑,“去去去,別老在這搗亂。”

那兩人打起來時,大堂裏的食客基本都跑光了,隻有坐在角落裏的沒被波及,心大點的還能一邊吃一邊看。

溫如月找了人問了一下,都說那兩人是莫名其妙起的衝突,立冬已經喊了好幾次讓他們要打出去打,那兩人是充耳不聞。

她掃了一眼大堂,桌椅都被損毀了大半,花架上的蘭草也遭了殃便將香滿樓的幾個護衛找了過來。

“你們怎麽沒上去攔著?”

“那兩個都是練家子,就我們幾人,也攔不下……”

另一個補充了句,“還是立冬提醒我們去報官,官爺來了他們才自己停下的。”

溫如月順著護衛的視線回頭望了望,“立冬是哪位?”

護衛指指櫃台邊上的人,“就那個跛子。”

今日這事太蹊蹺,那兩人不像突然起的衝突,倒像是有預謀。溫家在官府也有相熟的人,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香滿樓鬧事?

溫如月來到櫃台邊,還未開口,就見兩人神色變了變,老老實實站直了身子。

張立冬雙手在身前交握,垂著頭,“大小姐,我們就是在閑聊。”

溫如月奇怪地看他一眼,心裏估計了一下,這兩人多半是在說東家的壞話。

但她現在也無暇關心這個。

這個張立冬人看著還挺機靈,知道讓人通知她,還知道提醒護衛去報官。

“我有話問你,那兩人打起來時,你在大堂嗎?”

這聲音溫溫和和,張立冬和賬房聽了也放鬆下來。

“我當時剛從廚房出來,就見桌椅已經倒了一片了。那兩人從東邊角落打到西邊角落,砸了不少東西,一看就知道是故意鬧事。”

張立冬麵上甚是篤定,他想了想,又道:“這事還有另一處不對勁的地方,但我不能在這說。”

溫如月也覺事情蹊蹺,正愁沒人可問,忙回頭吩咐丫鬟,“讓廚房準備一桌好菜,送到二樓雅間。”

“這……不用這麽費事吧?”

張立冬有些受寵若驚,原本他就是怕被人聽見,想找個無人處,或是讓大小姐屏退左右,把事說了,沒想到還能到雅間吃上好菜。

溫如月倒不在意,“我找你幫忙,也是應該的。”

正好倚蘭閣之前就已收拾過,溫如月讓人上了一桌菜,找了個看起來比較靠譜的丫鬟在雅間外守著。

張立冬也不好意思動筷,他透過屏風看向門口,搓了搓手。

雅間門是開著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經過。

溫如月看出他緊張,柔聲道:“你放心,我讓秋竹在外頭守著了。離那麽遠,她也聽不到你說的話。”

“那我就說了,這事也不是我要故意挑撥,實在是太過蹊蹺。”

張立冬壓低了聲音,“我發現,今日有兩個跑堂,三個護衛請了假,都是得知張掌櫃今日不來,才告的病假,說是昨兒吃壞肚子了。”

溫如月點點頭,隨即道:“會不會是巧合?”

“那這就有另一個巧合了。”

張立冬又往門口張望了一下,“那幾個人,都與大少爺身邊的小廝彭虎走得很近。”

話說到這,也不必再往下分析了。

溫如月默了默,站起身,“我知道了。”

張立冬也跟著站起來,想跟出去,又舍不得這桌菜。

“沒事,反正現在酒樓一片稀爛,不會有人光顧,你就在這吃著,先不用忙活。”

大堂有幾人在收拾破桌子爛椅子,溫如月找人問了一圈,將那五個請假的名字記了下來。

【聶靈嫣】連自家酒樓都砸,服。

【聶靈嫣】要我說你就直接回去跟你爹哭訴,告他一狀得了。

【崔晚】不然我去找那溫璧揍他一頓,警告一下他?

【溫如月】別鬧,你想再上一次通緝名單呀?

【溫如月】這事也沒證據,光憑一個店小二的說辭,溫治不會信。

【佘鳳】也隻能先防著那五個人,日後尋點由頭把他們辭了,再慢慢對付溫璧。

溫如月打點完香滿樓的事,上了馬車,閉了閉眼。

她手一伸,觸到袖子裏的東西,索性將小藍冊子抽出來。溫璧要防,認字的事也不能落下。

*

觀棠園,聶容昭正坐在二樓,直著身子,認真聽著樓下的戲文。

今日這出戲,是講一個富家小姐與情郎分開後,聽聞情郎要娶妻,到郊外破廟上吊自盡的故事。

戲台上正唱到一位公子路過,將小姐救了下來。

聶容昭看到這,身子往後一靠,懶懶倚上去,“今日這唱的都是什麽?她情郎另娶,她再找一個就是,何至於此?”

青羽猶豫了一下,“這小娘子對原來的情郎還有感情,自然不是說舍就能立馬舍掉的。小郡王還是年歲小,沒經曆過。”

聶容昭瞥了青羽一眼,“那你就經曆過了?”

青羽噤了聲,他這模樣,長得嚇人,嘴又笨,不會哄人,哪有人肯要?到現在二十好幾,沒人給說親,也沒有過相好的小娘子。

兩人又默默看了一會兒,聶容昭突然又疑惑上了,“你說這情之一事,真能讓女子這般痛苦?”

青羽嘀嘀咕咕,“那您去體會一下,就知道了……也有男子要死要活的……”

“你說什麽?”

樓下奏樂聲太大,聶容昭有點沒聽清。

青羽搖搖頭,“屬下也不知道,屬下沒體會過,反正戲文裏是這麽唱的。”

聶容昭沉思片刻。

也不知阿姊與崔將軍分開後是什麽心情。

“你那日將崔將軍的決絕書送回府,阿姊有何反應?”

青羽回憶了一下,“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就怔愣了許久,眼睛發直,像是在看著前邊的某個東西,但當時郡主前頭空無一物。”

“……”

聶容昭擰了眉,這麽聽來雖說沒太大反應,但也不是什麽好征兆,那封書信是不是寫得太決絕了?

青羽歎了口氣,“唉,也不知那崔將軍與那女子是什麽情況呢,看著像是認識的,可別像戲文裏唱的,剛跟郡主分開,就又另尋新歡。”

“這事你別瞎猜,也別往外說,免得傳到阿姊耳邊。”

聶容昭想了想,有些不放心,扭頭看向青羽,“你讓黑玉這段時間多留意點我阿姊,沒什麽事,也不用來昭文館了。”

“屬下領命。”

作者有話說:

賬房:馬上就給你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