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崔小宛從宮裏回來,就見張嬸子和另兩個小丫鬟都迎了上來,笑吟吟看著她。

崔小宛掃心下奇怪,“有什麽喜事麽?”

她掃了一眼院子,發現院中多了幾個大木箱,蓋子還未合上,其中一箱放的是她的衣物。

張玉喜回屋,片刻後端出個錦盒來,“將軍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事也不跟我們知會一聲。”

小桃點點頭,“是呀,早點說,我們前幾日就開始收拾了。”

崔小宛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裏邊是一串鑰匙,拎出來哐哐當當,一看有長有短,其中兩把長的,似乎是用在大戶人家烏頭門上的。

“這是哪來的?”

張玉喜親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宮裏的內侍大人來過了,說將軍您一直也沒去找他領這鑰匙,又怕耽誤早朝,便給送到這來了。”

原來說的是禦賜的宅子。

崔小宛從錦盒裏摸出一張地契,一看還是在銅雀街。

當時她也沒想太多,隻覺得宅子太大,還得多雇些人,她又沒什麽錢,不如先住在這破宅子,等租期到了,再搬過去。

既然宮裏已經將鑰匙和地契都送了過來,屋裏這三個人又都將行李收拾好了,那就搬吧。

她檢查了一下幾個箱子,突然想起什麽,趕忙進到裏屋,從床底木板下摸出一本小冊子。

是楊副將給她帶的《識字三千》。

上邊的字,她都認全了,原本想丟掉,又記起聶靈嫣說自己不識字的事,考慮再三,索性一個字一個字替她翻譯了。

聶靈嫣這種人,學習是肯定不會主動學習的,得喂到她嘴邊才願意啃一口。

到時一個文盲郡主混不下去,跑來投奔她,遭罪的不還是她?

她將藍色的小冊子放在衣物那個箱子,又拿了一件衣服疊上去,蓋上蓋子,便出門聯係腳夫了。

路上還不忘在群裏炫耀。

【聶靈嫣】銅雀街?

【聶靈嫣】我以後被趕出恭王府了能搬去你那住嗎?

【佘鳳】我哪天不做皇後了能去你將軍府養老嗎?

【崔晚】想得美!

【崔晚】你們昨天是怎麽對我的?

崔小宛拐出翠鳥兒街,找了家車船店問了價,起初說是送一趟五百文,聽說去的是銅雀街,店家又把價格抬到了兩貫錢。

她手往桌上一拍,“你們搶錢呢,翻倍漲?”

店家臉上訕訕,“崔將軍,銅雀街離得遠呢……”

再說,都能住得起銅雀街的宅子了,怎麽還舍不得這兩貫錢?

崔小宛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冷冷看著店家,“你們坐地起價,也不知道戶部管不管。”

“改天我找戶部尚書喝茶時,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哎喲!”

店家從櫃台後跑了出來,朝她作揖,“崔將軍別忙,哪那麽複雜了?就一貫錢,不能再少了,銅雀街是真的遠。”

“行。”崔小宛從琵琶袖裏摸出小布包,直接丟給店家,裏邊剛好是一貫錢。

“翠鳥兒街,門口有棵杏樹那家,找幾個身強力壯的去,一次搬了。”

“好嘞。”

店家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將人送了出去。

翠鳥兒街?難怪了,這麽吝嗇,還是個將軍呢……

崔小宛回到破宅子,打開聊天群一看,那兩個女人已經搜羅了銅雀街大小宅子的戶型圖,全都截圖發到群裏了。

【佘鳳】我猜是這種,禦賜給二品將軍的宅子,總不會太寒磣。

【聶靈嫣】這個好。

【聶靈嫣】到時我要住西邊這間,臨近後門,出去逛街也方便。

【佘鳳】那我住遠一點,就東邊那一排,隨便哪間都好,清淨。

【聶靈嫣】給溫如月也安排一間。

【崔晚】你們當我已經死了是嗎?

這倆還沒住進來就開始當她的麵分配宿舍了,簡直是強賓壓主。

【崔晚】你們一個兩個花錢如流水,我養不起。

喬遷新居,要花的還不少,想到剛剛去找腳夫還被坑了五百文,更心痛了。

【聶靈嫣】我這金銀首飾多得是,月例估計也比你的俸祿高,我存了不少呢。

【聶靈嫣】大不了我把這些都搬你宅子裏存著,就當是交個房租。

【佘鳳】我給你送個金牌匾總成了吧?

崔小宛沉思片刻。

【崔晚】也不是不可。

【聶靈嫣】靠!

【佘鳳】貪得無厭!

【崔晚】不是你們自己說要送的?

不一會兒,車船店派來兩個腳夫,將院子裏的幾個大木箱都扛上大推車。

崔小宛將地契上寫的地址給他們,一路盯著他們到了銅雀街,這才發現她這宅子就在溫府斜對麵。

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崔小宛打發走幾個腳夫後,讓張嬸子和兩個丫鬟收拾木箱子去了。

她則是在宅中逛了一圈,在群裏兩個女人的強烈要求下,一路走,一路截圖。

【聶靈嫣】啊啊啊啊,我喜歡這棵桂花樹,拿去做桂花蜜佐杏仁豆腐,好吃!

【佘鳳】這個庭院也好看,陽光明媚,綠化也不錯。

【佘鳳】可以在這裝個秋千。

【聶靈嫣】一百個讚成!

【崔晚】錢拿來,給你們裝。

群裏一下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幾日,崔小宛除了睡覺、上朝、去軍營,剩下的時間就是蹲在屋頂觀察對麵溫府的情況。

溫府守衛森嚴,偶爾有送菜送肉的,也隻能在側門停一會兒,等管家過來點好數目,結了賬就走了。

每日的夜香也是由府裏的小廝送出,壓根沒機會進去。

直到某日下朝沒去軍營,回來得早,在門口撞見一位娉娉嫋嫋的女子從側門出去,她才有了點想法。

正好小桃剛從外邊買菜回來,崔小宛將她拉到一邊,指了指那位女子的背影。

“這女子是什麽人,每日幾時過來的?”

小桃一臉嚴肅,“將軍,您可千萬別打這女子的主意,她都是溫家大公子的人了。”

“溫家公子,溫璧?”

崔小宛想起來了,佘鳳在群裏提過,說這溫璧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二世祖,還整日無所事事,花天酒地。

“對,就是他。”

小桃語氣有些鄙夷,“這溫公子仗著家大業大,也幹過不少混賬事了,也不知道溫老板怎麽還能容得下他。”

崔小宛擰了眉,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

“對了,也不止是那名女子,這幾日換了有兩三個,什麽時候來的不知道,但大多是這個時間離開。”

小桃撓撓頭,“我有一次去買菜,還撞見其中一位了,眼見著她進了雲香苑,才知道是什麽人。這些都是溫家公子在外頭的相好。”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聽小桃的意思,這人身邊的鶯鶯燕燕還不少,不如找個人勾引一下他,混進溫府,趁機見一見溫如月。

至於人選,隨便哪個人都行。

隻要溫如月能對上暗號,便將寫好對策的紙條交給她,約好在哪麵牆相會,加上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崔小宛將這情況在聊天群裏說了說,順便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聶靈嫣】找誰去勾引?

【佘鳳】肯定不能是靈嫣,萬一那溫璧用強的,靈嫣也無力抵抗。

【聶靈嫣】問題來了,除了崔小宛誰有力氣製服那個垃圾?

【崔晚】……

【佘鳳】幹脆就你去得了,也省得傳小紙條了,一旦確認是溫如月,立馬給她加上。

【聶靈嫣】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崔小宛將自己關在屋子裏猶豫了一上午,輾轉徘徊,期間張嬸子過來敲了幾次門,她也沒心思搭理。

這事風險還挺大。

她可以換回女裝,蒙上麵紗,但萬一有什麽意外,就暴露身份了。

算了,溫如月還在溫府裏孤立無援,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崔小宛下定決心,拉開房門,見張嬸子還杵在門口。

張玉喜關切地看了眼崔小宛,抬手替她拭去額上的汗。

“將軍,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崔小宛搖搖頭,“沒什麽。”

張玉喜長舒口氣,“那便好。”

“府上來了一位客人,說是要見將軍,大堂的桌椅都還未置辦好,老身讓他在庭院等候了。”

客人?

莫非是聶靈嫣?

崔小宛打開聊天麵板一看,發現聶靈嫣給她留了一句話。

【聶靈嫣】對了,我今日進宮了,找翠柳兒給你帶了點東西。

看來是聶靈嫣的貼身婢女,翠柳。

也不知她送了什麽東西過來。

崔小宛趕到庭院,腳步突然頓住。

隻見桂花樹旁的石頭椅上,一位公子哥兒懶懶半倚在上頭,墨發與白皙肌膚相映,長睫微垂,打下一片陰影,桃花眼一片澄澈,好似易碎的琉璃。

視線往下,是泛著流光的月白袍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一本藍色的小冊子,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次奧,那是她準備拿給聶靈嫣的《識字三千》。

崔小宛上前,正要開口,就見眼前這人將手上小冊子丟到一邊的桌上,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桃花眼透著幾分嫌棄。

“你就是崔晚?一介武夫,別的本事沒有,膽子倒是肥。”

吊著長公主,還敢肖想恭王府的郡主。

那人說著又多看了她兩眼,似是嘀咕,“長得也不怎麽樣……”

起碼沒他好看。

這人是專門到將軍府挑事的?瞧不起她的身份,還罵她長得醜?

崔小宛眉毛擰起,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將他整個人從石椅上提溜起來。

去他大爺的易碎琉璃,看她不把這人打成粉碎性骨折,讓他弄清楚到底是誰膽兒肥!

作者有話說:

打起來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