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訪客

小丫頭顯然不是本地教眾,因為不小了,不是孩子,什麽不能吃這是早就明白的。而自己忽略了這點,竟然用烏克蘭午餐軍糧裏的豬肉罐頭做了疙瘩湯,而小丫頭還吃了,還沒少吃……

略一琢磨,寒朗看了眼專心練習的小丫頭,暗自搖了搖頭。

這些不重要了……

這一天,寒朗從打拳,使用匕首,到手槍的使用要領都填鴨式的教給了小丫頭,希望自己離開後,她能夠自保。

而小丫頭學的很快,隻一天,除了匕首和拳法生澀,不流暢外,已經能根據命令迅速做出正確的反應,比如臥倒,比如瞄準,比如隱蔽射擊,隻是沒有開過槍。

這裏,不適合練槍,在傷勢沒好之前,寒朗盡量避免這裏被人發現,雖然在荒僻的沙漠邊緣,也不能保證沒有人經過附近。

第二天醒來,寒朗吃過飯後收拾了飯盒,剛要督促小丫頭練槍,一扭頭,小丫頭卻抱著AK47,站在那裏看著他。

“藍寶石,你練習手槍就行了,這個你用不到,這是上戰場需要的。”寒朗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拿過AK。

小丫頭大眼睛眨巴了下,轉身從車鬥裏又拿出一把AK,抱著,看著寒朗。

“這是打仗用的……”寒朗有點頭疼的再次探手拿過小丫頭手裏的AK。

小丫頭沒有抗拒,大眼睛眨巴了下,扭頭再次從車鬥裏拿起一把AK47,依舊靜靜的看著寒朗,不言不動。

寒朗明白小丫頭的意思,就是要學長槍。

可那是戰場上使用的,跟手槍自保不是一個概念,那是殺戮用的,他不能讓小丫頭成為戰士,那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但小丫頭顯然不打算放棄學習長槍。

看著小丫頭,寒朗深吸了口氣,沒有再奪下她手裏的長槍,放下一把,拎著另一把走向訓練的位置。

一走一過,他不能決定小丫頭的命運,或許,小丫頭見多使用AK的,認為這個才是需要學的也未可知。

寒朗放棄阻止她學長槍的打算,耐心的講解射擊要領,將基礎的知識填鴨式的灌輸給小丫頭。

三天時間,小丫頭再沒碰手槍,從AK47到74M,到?G3A3突擊步槍、AUG?A1突擊步槍都摸了個遍,尤其對SSG?69狙擊步槍情有獨鍾,盯著瞄準鏡,一趴就是一倆小時。

吃過早飯,扔下小丫頭自己在那練習靜態瞄準,寒朗檢查了下傷口,確認沒有紅腫現象,刺癢已經開始加劇,遂將線頭一個個的剪斷抽出,直接用酒精清理了下針眼,長出了一口氣。

終於拆線了。

在這八天,或者九天了,再恢複幾天,針眼徹底長合就可以離開了。

但他這會一刻也等不了了。

看了眼專心練習瞄準的小丫頭,寒朗決定今天就走。

“藍寶石,先練到這裏吧。”寒朗一邊站起一邊說道。

小丫頭扭頭看了眼寒朗,跟著利索的站起,熟練的檢查槍支跟著背上。

就算沒有子彈,依舊一絲不苟。

寒朗看著站在麵前的小丫頭,語氣平靜的說道:“藍寶石,我要走了,今天就帶你去練習射擊,三天後再送你回來。”

小丫頭大眼睛眨巴了眨巴,好像不明所以。

但寒朗知道她聽得懂,笑了笑,扭頭走向住處。

走進住了幾天的房間,寒朗放下狙擊槍,看了眼緊跟在身後的小丫頭,拎起車鬥裏的水,一邊放下一邊說道:“這些都給你留下,夠你用倆仨月的了。”

小丫頭大眼睛眨巴了眨巴,悶聲不響的放下了背著的AK74M,在寒朗反身拎剩餘水桶的時候,哈腰拎起水桶,費力的放進皮卡。

“那是給你留下的,我有幾天的就夠了。”寒朗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又將水桶拎下。

小丫頭悶聲不吭,哈腰拎起寒朗剛放下的那桶水,躲開了寒朗的手,再次放進車鬥。

“這是留給你的……”寒朗一手放下手裏的桶,一手伸過去抓住小丫頭要放下的桶。

小丫頭試圖阻止,但沒有寒朗力氣大,掙了下,放開了水桶,快步走到地上放著的那些食物跟前,哈腰劃拉著抱起,快步走回皮卡。

“我用不了這麽多……”寒朗伸手擋住了小丫頭要放下的動作,說道。

小丫頭固執的看著寒朗,大眼睛眨巴了眨巴,扔下手裏抱著的東西,再次快步走到地上的物品前抓起就返回皮卡。

“聽我說。”寒朗抓住小丫頭的肩頭,看著她美麗的大眼睛沉聲說道:“藍寶石,這些都是留給你的,我帶三天的水,幾包軍糧就夠了。”

小丫頭呼吸有點急促,盯著寒朗,奮力掙紮了下,沒能掙脫,但也沒有放下手裏軍毯的意思,就這麽看著寒朗。

寒朗看著小丫頭眼睛,看到的是執拗,還有焦急等複雜的眼神,心裏顫動了下。

“藍寶石,你……”寒朗還是試圖勸說小丫頭。

小丫頭再次用力一掙,在寒朗鬆開手的一刻,抓著寒朗睡覺用的軍毯扭頭走到副駕,一把拉開車門徑直坐了進去。

寒朗站在那裏,吐出一口濁氣,知道小丫頭的意思是不想他走,起碼是不想讓他獨自走。

把小丫頭扔在這裏的確不妥,但路上很危險,這裏是戰亂的國度,很難有安全保障,路上保不齊會有戰鬥發生。

而且,是否會遇到襲擊他們的敵人很難說。他不能讓小丫頭陷入危險。

站在那裏沉默了數秒,寒朗走到車旁,剛要拉開車門,小丫頭卻跟著拽緊了車門,大眼睛隔著玻璃盯著寒朗,一瞬不瞬。

好吧……

寒朗搖了搖頭不再堅持,退開半步說道:“既然你不願意留在這裏,那我帶你進入城市,城市裏安全一些,趕緊收拾下,一會就走。”

小丫頭盯著寒朗,依舊不動。

寒朗不再說話,扭頭開始收拾,將使用的東西一樣樣的裝進車鬥。

小丫頭看著寒朗,在他轉身走向車鬥時打開車門,下車快步跑到睡覺的位置,將幾樣用到的東西迅速包起,就用軍毯包著,幾步就跑回車邊鑽進了副駕。

忙碌的寒朗看到了小丫頭的動作,沒有笑,頓了頓,接著忙碌。

他知道,小丫頭這是擔心自己扔下她,也知道自己要用車,所以守在車裏。

短短十幾分鍾將這裏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後,車子緩緩的開出了房門。

小丫頭在車開出村子,開進了戈壁都沒有動,沒有看一眼破敗的村子,沒有看寒朗,就這麽靜靜的抱著自己的東西,盯著前方隨著車搖晃。

寒朗也沒吱聲,車速不快,二三十公裏的速度,慢慢的開向來時的方向,憑借記憶,慢慢的開向戰友長眠的位置。

二十公裏左右,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開到了山腳下。

寒朗默默的停下了車,拿出狙擊步槍,拿出了AUG?A1自動步槍,背上狙擊槍,整理了下繳獲的胸包,扯開偽裝網將車輛蓋好,這才看了眼不遠處那些車輛殘骸,沒有過去,徑直走上了山坡。

再次回到這裏,他沒有從當初離開的那麵上去,那裏距離車太遠,無法照看,而且也沒必要。這麵,隻有幾百米的距離就到戰友長眠的位置了。

小丫頭這會放下了軍毯,學著寒朗一邊將一個裝了她用的口徑子彈彈夾的胸包往身上套,一邊拎著AK74M跟著向山上走去的寒朗,一步步拉。

寒朗腳步沉重。

他不知道戰友的遺體是不是還完好,因為這裏來了禿鷲,來了鬣狗。

一步步的走上山坡,沿途,還偶爾能看到沒有被風沙掩埋的彈殼,和還有硝煙痕跡的彈坑。

封朗呼吸緩慢,努力控製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著。

終於,他看到了石頭堆。

他速度沒有加快,也沒有減慢,徑直的走了過去。

石頭堆還是那樣,沒有被鬣狗挖開,似乎鬣狗就沒上來,要不,這些石頭鬣狗弄不走,但邊上的土可擋不住它們掏挖。

寒朗默默的站到了石頭堆前,背著狙擊槍,拎著突擊步槍,靜靜的看著石頭堆。

小丫頭很乖巧,似乎感覺到了寒朗心中的痛,知道散發著隱隱惡臭的這個石頭堆對寒朗很重要,站在寒朗身邊也一動不動。

時間慢慢的流逝,太陽漸漸的毒辣。

寒朗站立了三個小時開外了。

小丫頭的額頭隱隱的汗珠冒出,但同樣沒動。

站立著,寒朗的身軀開始微微搖晃。

他傷口雖然長合了,但失血太多,遠遠不是幾天就能恢複的,這會還很虛弱。

小丫頭扭頭看著寒朗,大眼睛眨巴了眨巴,背起槍,上前扶著寒朗的胳膊,抬頭看著他。

寒朗沒有扭頭,慢慢的單膝跪下,在小丫頭的攙扶下坐了下去。

他真的站不住了,虛汗直冒。但他不願意離開,他要陪戰友多待會。再回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小丫頭也坐了下去,坐在了滾燙的沙土上,靜靜的看著石頭堆。

似乎,想看出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下麵究竟有啥。

時間緩慢流逝,溫度越來越高,大地開始虛幻。

寒朗依舊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石頭堆。

小丫頭扭頭看了眼太陽,又回過頭看了看寒朗,大眼睛眨巴了眨巴,起身站起,走了兩步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寒朗,這才掉頭就走,快速的奔到隱蔽好的皮卡那裏,鑽進偽裝網下,拿起一個裝著水的行軍壺,拿著兩袋行軍糧,想了想,將自己的東西倒在了車裏,拎著軍毯和一塊偽裝布轉身就奔了回去。

寒朗沒有迷失,也沒有昏迷,他是心痛,痛的無法呼吸。

一起戰鬥幾年的戰友忽然間都離自己而去,還是在他眼前倒下,這讓他根本邁步過去這道坎。

每天,他都在噩夢中醒來,畫麵都是激戰的重放,讓他一遍遍的看著戰友倒在麵前,拚命射擊卻難以挽回哪怕一個人的生命。大聲嘶吼,卻擋不住戰友倒下。

他聽到了小丫頭離去,但他沒回頭。

他不願動,一動都不願動。

小丫頭抱著東西,在山坡上氣喘籲籲的快速奔跑,在看到寒朗的身影的一刻,一顆心放下,站在那裏喘息了會,這才再次前奔。

寒朗在小丫頭給自己蒙上軍毯的一刻依舊沒動,泥塑木雕一般。

小丫頭跟著將水壺遞到了寒朗的嘴邊。

寒朗慢慢扭頭看向小丫頭,跟著回過神來,接過水壺喝了幾口,遞回小丫頭,轉回視線,喃喃道:“軍刀,好好照顧他們……”

“我走後不許紀律散漫……”

“我很快就帶你們回家……”

“現在已經不穿軍裝了……我還可以再回來……再回來就是為你們報仇的時候……”

小丫頭拿著水壺,抱著兩袋行軍口糧,靜靜的看著石頭堆。

似乎,這會她明白了這個爛石頭堆下埋著的是什麽了,知道了寒朗為啥看著那麽痛了,痛的讓人心碎。

直到太陽偏西,寒朗也沒有吃東西,就喝了幾口水,一直喃喃著,到了最後,隻是嘴唇嗡動,沒了聲音。

但一直坐在那裏不肯離去。

小丫頭嚐試了幾次要讓寒朗吃飯,寒朗都拒絕了。

他真的沒胃口,沒心思吃。他就要走了,一肚子的話要跟生死與共幾年的戰友說,他不想浪費時間。

小丫頭也沒有吃,撕開的軍糧就放在寒朗身前。她也隻是喝了幾口水,沒有動那些食物。

似乎,一定要等到寒朗用餐她才吃一樣。

近乎無聲的呢喃中,小丫頭在偽裝布下抬頭看了眼寒朗,又看了看撕開包裝的軍糧,站起身,拎著偽裝布就直奔山下。

此時,是下午三點左右,太陽在奮力的噴吐熱炎,試圖榨幹大地上不多的水分。

但虛幻縹緲中,一絲的動靜都無;天空,也沒有禿鷲盤旋,這裏,跟死地一樣,安靜的可怕。

小丫頭快速奔到皮卡附近,放下偽裝布就四處尋找,將看到的枯枝幹草一一撿起抱在懷裏。顯然,是打算生火做飯。

寒朗知道小丫頭離去,但他沒動。

他準備呆到天黑,溫度下降後宿營,就在車旁找個位置,在這裏住三天,或者四天再離開。

到那會,他體力和傷口都應該能夠支撐他長途跋涉,穿越亂軍地盤,甚至突過亂軍的陣線抵達政斧軍控製的城市。

那裏,才有飛機離去。

小丫頭正撿著能看到的枯枝野草呢,突然頓住,站在那裏靜靜的一動不動。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

靜立了幾秒,小丫頭扔下手裏的幹草掉頭就跑,跑到皮卡那裏一把抓起偽裝布就向山上跑去。

跑了沒兩步又站住了,抬頭看了看山頂寒朗應該在的方向,掉頭略微慌亂的掃視了下,拎著偽裝布就奔到一塊離地半米左右,略微風化的岩石旁,摘下後背的槍,略微笨拙的安上彈夾,快速的檢查了一下就趴了下去,舉起槍口試了試,頓了頓,又將偽裝布拽了過去蓋在了身上,短短時間居然消失不見。

就在小丫頭消失不到十秒鍾,千米之外,兩輛皮卡快速的開來,

這裏,居然來了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