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父親,公然的眼裏流露出了焦急,她站了起來,四處張望,說道:“天亮了,搜救的船隻該來了。”

薛家良抬起頭,拉她坐下說道:“別著急,我相信侯明不會直接將咱們失蹤的消息告訴你家裏的,他一定會曲線救國。”

“你怎麽知道?”公然看著薛家良問道。

薛家良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在我們鄉下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人死不能報死訊。”

公然眨著大眼睛問道:“怎麽講?”

薛家良說:“虧你還是搞民俗地理的,連這都不懂?過去通訊不發達,如果左鄰右舍有誰家老人去世,都是鄉親們分幾路給這戶人家的親戚報信,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就是不能報死信兒,見到親戚們就說誰誰病重快不行了,你們趕緊去看看吧。”

“報死信兒怎麽了?”

“怕親人傷心過度發生不測唄。”

公然忽然沉默了,半天,她才說:“但願侯明叔叔不要告訴爸爸。”說到這裏,公然的眼圈紅了。

薛家良抱過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說道:“放心,他不是一個冒失的人。”

公然抹了一下眼角,說道:“那他會不會告訴曾叔叔或者是德子?”

薛家良點著她的腦門,說道:“肯定是這樣,耕田書記和德子就更不會立刻就告訴家裏人,因為,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們生死不明,這個信兒沒法送。報咱們被洪水衝走的信兒,沒有絲毫意義,隻能平添家人的擔心,報咱們被洪水淹死了,但是他們沒找到屍首。我猜呀,老曾一定會隱瞞不報,以他的性格,一定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隻要這樣他才會報信,所以,你不必擔心。”

“但是爸爸給我打不通電話,也給你打不通電話,你說他會怎麽想?”

“我的電話他打不通正常,你想,我在第一線,肯定電話多,把電打完了正常,或者沒帶備用電池,至於你嗎?也是這個原因。”

盡管薛家良給出的理由牽強,但性格決定,公然不會跟他較真的,他之所以這樣說,無非是給自己寬心,不讓自己緊張,這些她都能理解,她看著薛家良說:“好像在你麵前什麽都不是問題,你總是有理由。”

薛家良說:“我也有問題,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找到能吃的食物,保證咱們兩個人不虛脫,等待救援的人來,如果咱們虛脫了就危險了,所以,你別反對我去找食物,不然你真的要去吃生鳥蛋了,你吃過生蛋嗎?”

公然搖搖頭。

薛家良說:“恐怕你要嚐嚐了。”

公然說:“堅持到最後一刻。”

薛家良看著她的臉曬得通紅,說道:“我去找點樹枝,給你製造點陰涼,你的臉要曬爆皮了。”

公然說:“別走遠,讓我看見你。”

薛家良指著不遠處的幾棵小樹說道:“就去那裏。”

薛家良折了幾根樹枝,給公然編織了一頂遮陽帽,又折下一根帶勾的樹枝,準備打撈一些東西,既然公然不讓他再回到水裏找食物,他就不想讓她擔心。

公然帶上用樹葉做得的遮陽帽,說道:“怎麽感覺像敵後武工隊?”

薛家良說:“像什麽都要緊,別曬傷就行。”

公然說:“你把襯衣給我,你光著膀子才會曬傷的。”

薛家良說:“我皮糙肉厚,沒關係。”

薛家良拿著那個帶勾的樹枝,圍著土城轉了一圈,他再次來到昨天晚上他們上岸的地方,就見坡下衝下來許多樹枝、茅草、莊稼等。

他爬在坡邊,公然一見就知道他要撈東西,趕忙跑過去抓住他的腳,在後麵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薛家良說:“甜甘蔗。”

公然說:“不能吧,北方有甘蔗?”

薛家良不再回答他,用手裏的樹枝撈上一棵高粱。

公然笑了,說道:“這不是高粱嗎?”

薛家良盤腿坐下,說道:“這可不是普通的高粱,這是甜高粱,北方的甘蔗,這個東西太好了,既能補充水分也能補充糖分。”

薛家良說著,剝下葉子,露出秸稈,遞給公然。

公然看了看說:“怎麽吃?”

“像吃甘蔗那樣吃。”

公然用牙齒剝下皮,露出裏麵白白的纖維,她咬下一口,嚼著,說道:“嗯,真的很甜,沒想到高粱還能當甘蔗吃。”

薛家良說:“家裏有小孩的人家,總是在地頭或者是邊角的地方種幾棵這樣的甜高粱,哄孩子用。”

公然很快將一根甜高粱嚼完,說道:“下邊還有嗎?”

薛家良說:“我再看看。”

他又打撈上來一根剛剛抽穗的玉米,說道:“公然,讓你見證一下什麽的玉米筍。”

他剝下玉米筍的苞皮,裏麵是一截帶著淺綠色的幹幹淨淨的還沒有長粒的玉米筍。他遞給公然。

公然咬下一小口,滿嘴的清香,說道:“不錯,的確不錯。”隻是,她沒有吃完,將剩下的一半塞到薛家良的嘴裏。

薛家良嚼著,繼續趴下,用手裏的樹鉤又勾上一棵玉米和一棵甜高粱。

公然吃完後說道:“哎呀,怎麽感覺肚子跟更餓了?”

薛家良說:“你需要補充蛋白質了。如果我們晚上還在這裏過夜的話,我保證你有足夠的蛋白質,你信不信?”

公然說:“你說的是那四個鳥蛋。”

薛家良說:“看你把我說得,好像就跟鳥蛋過不去。”

公然說:“你別說是蛇?”

“當然不是,不過蛇肉是好東西,但是咱們沒火,那東西就跟那幾個鳥蛋一樣,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吃。我說的東西是從地裏鑽出來的,一到晚上它們就往樹上爬,這個過程就由蛹變成了昆蟲,那東西可是高蛋白。我剛才看見那樹上有它們蛻的皮,那皮還是一味中藥。”

“我知道,是蟬蛹。”

“回答正確,加十分。”

“飯店裏賣這道菜的,但我從來都沒吃過。”

薛家良說:“有時候為了保命必須吃,總比吃鳥蛋心安理得一些吧。”

公然點點頭,說道:“好,就是不知道生的能不能吃。”

薛家良說:“沒關係,一會我找點幹樹枝,咱們來個鑽木取火,晚上可以給你燒熟了吃。”

公然笑了,說道:“是不是你小時候都吃過?”

“當然。所以你跟著我就對了。”

這時,從他們漂過來的方向來了幾艘橡皮艇,這幾艘橡皮艇劃得很慢,他們在水麵巡視著。

公然看見他們就要站起來打手勢,不想,卻被薛家良按下了。

公然不解其意地看著他。昨天晚上他不讓喊,是那個時候兩人都筋疲力盡,即便喊,也沒有力氣喊出聲,現在他們恢複了體力,怎麽他連站都不讓站起來,更不讓給搜救人員發訊息,到底是何意?難道他有意拒絕救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