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聽他這麽說,眉頭擰在一起,淩著目光逼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李克群腦袋一揚,說道:“當然是真的,這事組織部的人知道,老主任知道,就連死去的程忠都知道,沒人肯告訴你罷了。還有,你知道為什麽連程忠都拒絕跟你幹嗎?就是因為你這個人太難處,容不得人。我再說一遍,我李克群沒搶你的主任,沒搶你的人,你從今往後不許再跟我耍混,否則的話我對你不客氣!”

薛家良沒有理會他的硬話,而是看著胡曉霞,壓低聲音說道:“他說的是真的?”

胡曉霞點點頭。

“你早就知道?”

“也不是太早,趙縣長進去的時候才聽說的……”

胡曉霞還想說什麽,李克群一把拉過她,說道:“我們沒權力告訴你,讓你自己去琢磨去吧,我們走!”

胡曉霞被李克群拉走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看他一眼。

薛家良忽然覺得,胡曉霞臨走的那一眼,滿是同情和可憐。

他家良居然淪落到一個傻大姐都對他同情的份上!他一屁股坐下來,頹敗得打不起精神。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老主任知道?組織部知道?甚至連去世的程忠都知道?

難道,他被人耍了?

忽然間,好像全世界都知道的真相,隻有他一人蒙在鼓裏!他就像一隻小醜,丟盡了洋相?

不能,趙誌華不可能耍他,耍了他,對趙誌華自己有什麽好處?要知道,當時,薛家良可是他的鐵杆同盟啊?

一定是李克群為自己開脫而胡說八道!

由於上午開辦公會,下午薛家良又陪侯明去企業調研,他一直到了快下班的時候,才跟侯明請下假,買了幾樣水果,開著車直奔老主任家。

已經好長時間沒來老主任家了,現在,這個門口對他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

老主任家住的是一樓,他按響了門鈴。

來給他開門的正是老主任本人。

他一見是薛家良,高興得臉上立刻堆起了笑紋。

“家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薛家良將西瓜等水果放下,說道:“唉,早就該來了,隻是這段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沒心情來看您。”

他這麽一說,老主任收住了笑,說道:“唉,我也是,前幾天有點不舒服,聽說給程忠開追悼會的事,你阿姨說我身體弱,沒讓我去。沒去也合適,不然又要傷感好幾天。多好的一個人啊……”

薛家良看著他,又往廚房望了望,說道:“阿姨呢?”

“早上被女婿接走了,幫著照看孩子去了。”

“您怎麽沒去?”

“我有點不舒服,怕幫不了他們,反而給他們添亂。”

“那您晚飯吃什麽?”

“我一個人好對付。”

薛家良靈機一動,說道:“要不咱爺倆出去喝點?”

老主任一聽,想了想說道:“喝點就喝點!”

薛家良哈哈大笑,說道:“那就走。”

“走就走。”

老主任痛快地答應著。

他們來到從前小聚的時候經常來的一家湘菜館。這家湘菜館坐落在縣城一條不顯眼的巷子裏,但是生意非常好,湘菜做得非常地道,來晚經常找不到位子。

這次,薛家良他們來得早,客人還不多。他們挑了一個小包間,薛家良把老主任讓到上位。

他先讓服務員沏一壺老主任最喜歡喝的碧螺春,點了幾樣小菜,沒征求老主任的意見,就要了一瓶好酒。

他給老主任先倒上了茶水,說道:“今天咱們來得早,您今晚又沒有警察管您,咱爺倆痛痛快快喝它幾杯,嘮嘮心裏話。”

老主任顯然也在興頭上,說道:“好啊,我正悶得慌呢,你這時候來對了。”

話題,很自然就從程忠去世聊到了薛家良被免職的事。

老主任說:“我聽說你被免後,辭職了,是真的嗎?”

因為侯明始終都不承認薛家良的辭職,所以薛家良也不能說有過辭職這回事,就歎了一口氣說道:“唉,都是瞎傳,不過說真心話,我也的確心灰意冷了,跟了趙縣長鞍前馬後那麽多年,我最後的結果被一擼到底不說,還被人耍了。”

“被誰耍了?”老主任問道。

“我這麽一說,您老也就這麽一聽,被誰耍了恐怕您知道。想我辛辛苦苦代理了主任這麽長時間,最後竟然落個這麽下場,要是管春山這樣對我,我沒得說,因為從始至終他就不待見我,看見我就是一腦門子官司,可是您說,為什麽我追隨的人也這樣……對我?”

“你指的是趙縣長?”

薛家良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隻是笑了笑,歎了口氣,喝了口水。

老主任認真地說道:“不能說是耍,老趙這個人還是很欣賞你的,這一點你該清楚,他後來實際上也是被人家絆住馬腿了,有些事不得不讓他做出選擇。人嗎,關鍵時刻都是要自保的,犧牲局部利益,換取全局利益的平衡,如果換在你在他那個位置,你也會這麽幹的。從古至今,帝王將相都是這麽平衡關係的,唐明皇是何等地寵愛楊貴妃啊,最後不也成了他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了嗎?”

薛家良看著老主任說道:“那他完全可以跟我明說啊,您退的時候,完全就可以另立新主任,我那個時候不會有意見,結果白使了我傻小子這麽長時間,我還蒙在鼓裏。”

老主任說:“這個,我理解他。是你的個性,讓他退縮了,他開始的確是力推你的。不然也不會讓你主持辦公室工作這麽長時間。我臨退的時候,也是跟他建議讓你來當辦公室主任的。從個人感情來講,他最信任的人還是你,沒有其他人。我分析,之所以遲遲沒把你扶正,可能還是因為你的個性,擔心你跟周圍搞不好關係,還有跟縣委那邊的關係,說白了,你們倆其實是一路人,他了解他自己,更了解你,所以,鑒於各方麵的考慮,他在你這個問題上才犯了猶豫,這一猶豫,就猶豫了半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