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這一鞠躬,也向大家間接傳遞出一種信號,那就是,以後逢會必準時召開。

果然,安康坐下後說道:“我為什麽給大家致歉,就是想借此強調一下會議紀律和開會時間,便於大家互相監督……”

倒是省紀委下來的幹部,剛開口說話就提到監督。

“我來青州工作有一周多的時間了,下麵,我就將我了解到的一些情況和對青州全麵工作的一些思路和想法,跟大家交交底……”

他說的是交底,而不是交流和探討。這也讓善於揣摩新領導性格的人感覺出,青州官場,要改換門風了。

此時,來自全市所有的處級幹部發現,這位新任市委書記並沒有按照文件袋裏的講話稿子照本宣科,而是完全脫稿講,講了當前青州麵臨的諸多的嚴重問題,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汽車城問題,也講到了這次掃黃打非,無論是反腐還是掃黃打非還是招商引資,青州,都是重災區,所以他要求全市特別是基層縣市,要紮紮實實做好招商工作,不貪大求洋、不好高騖遠、不自己騙自己,哪怕引來一個小加工廠,隻要是實實在在就值得慶賀……

在聽他講話的過程中,平水縣委書記侯明就坐在第一排,他悄悄給薛家良發了一條短信:王建國和李林是不是出事了?

薛家良回道:是的,直接進入司法程序。

其實,坊間早就有傳聞,說王建國和姓李的副市長早晚被雙規,隻是令侯明沒想到的是,直接就進入了司法程序,看來,上級掌握了他們實實在在的違法證據。

幾天後,青州官場上上下下來了一次大洗牌。

省委組織部為青州市委班子配齊了幹部。任命副書記唐宗文為政府代理市長,原來的常務副市長齊星升任市委副書記,空降一名常務副市長,平水縣委書記侯明升任政府副市長,頂原來副市長李林的缺,分管招商引資等工作。

尤躍民在辛玉蓮和汽車城這兩起事件中,雖然沒有明顯的貪腐嫌疑,但對汽車城這個天大的招商騙局要負領導責任,這次也有了處理結果,被降一級後,調到省方誌辦工作,任普通幹部。

隨後,青州市委對市公安局、招商局、平水縣等十多個單位空缺的幹部配備齊全。

平水縣的縣委書記,是從另一個縣調過來的一位老縣委書記,名叫章德林,隨章德林一塊被任命的還有縣紀檢委書記婁朝暉。

市委組織部來人宣布平水縣委班子成員任免決定的那天,卜月梅參加了會議。

自從薛家良調到省紀委後,尤躍民辭職,全市人事工作一直處於凍結狀態,卜月梅也就一直主持縣紀委的全麵工作,有些會議甚至是常委會,卜月梅都是列席參加。

會議散後,婁朝暉追上卜月梅,說道:“卜書記,以後還請您多多指教,對於這一塊工作,我是完全陌生的。”

卜月梅說:“婁書記放心,我會盡自己的本職,做好工作的。”

婁朝暉似乎隱隱聽出卜月梅的失落,說道:“其實,這個紀檢書記本應該是你的,但是我聽說你不當,所以才跟侯書記毛遂自薦……”

卜月梅站住,說道:“婁書記,我自愧不如,所以也從未奢望過。你放心,我會盡快將薛書記移交給我的工作,全麵移交給你,有什麽事情,你盡管吩咐。”

婁朝暉知道卜月梅的性格,就說道:“卜姐別跟我客氣,我是小弟,我早聽薛家良說過卜姐高風亮節,有你這麽好的幫手,我有信心當好這個紀委書記。”

卜月梅淡淡地說:“你過獎了。”

下午,婁朝暉正式上任,卜月梅要移交工作,被婁朝暉製止,他說:“卜姐,不在這一會,政府辦還有一攤子事等著我移交呢,咱們不忙、不忙。”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卜月梅的確有些心事重重,她將準備移交給婁朝暉的各種材料、文件整理好,放在辦公桌上,離下班還有十多分鍾,她拎起包就走了出去。

她的心事,不是因為來了新的紀委書記婁朝暉,更不是自己沒有當上這個紀委書記,而是來自感情方麵。

自從上次從省城回來後,她再也沒見過龔法成,開始回來的時候,龔法成晚上還偶爾給他發個信息打個電話什麽的,可是最近,別說電話,連信息也沒有了,有心想主動跟他聯係,但骨子裏的矜持,她沒有主動聯係過他。

她知道他忙,這段時間內,無論是青州還是省城,接二連三地發生的大事,都跟他有關,他是處在這些事件的中心人物,是決策者也是指揮者,尤其是省城抓捕王令這件事,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聽得卜月梅都是一驚一乍的,她非常為他擔心。

新洲省的大小官員,可以有人不知道龔法成,甚至不知道曾耕田,但是沒人不知道王令的,這個人,在省內的影響非常大,堪比省委第一書記,他不但在司法係統翻雲覆雨,還把手伸到其它各個領域,娛樂、工程發包、企業上市……等等,都有他幹預的痕跡。

程忠犧牲的那個地方,省交通廳早就足額下撥了修繕兩邊護坡的資金,為何公路通車都兩年多了,護坡卻遲遲沒有修護?就是有人挪用了這筆專項資金,據說,跟王令也有關係。

關係套著關係,利益套著利益,*套著*,龔法成拿掉一個王令,甚至拿到跟王令有不正當利益往來的人,但他這個圈子裏的人,不可能都被拿幹淨,那些隱在背後的關係,那些見不得人的利益勾當……他們是一個利益相關的團體,這些利益團體不隻在省城,觸角還伸到了京城……這些利益鏈條都是互相交織,互相影響,互相輸送的,王令完蛋,所有交叉在這一點上的利益鏈條就會土崩瓦解、分崩離析,但不可能被徹底清除幹淨。那些個遺存、那些個餘黨,能不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能不報複你?

一想到這些,卜月梅就為遠在省城的龔法成擔心,甚至為公然擔心。這些人想傷害龔法成可能有難度,但卻可以加害公然,以此報複龔法成,要知道,女兒是龔法成在世的唯一的血肉親人,如果女兒……

呸、呸、呸!一想到這些,卜月梅就不敢往下想了,她暗自連呸了三口。

“呸什麽呐?”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卜月梅這才意識到,在她往車棚去取自行車的時候,經過一輛半舊的捷達轎車,她沒有注意到這輛半舊的捷達轎車,當她站定後,就看見另一側的車門被推開,一個人戴著大墨鏡從車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