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出來後,沒有走到她這邊來,而是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插進褲兜,麵帶微笑地看著她。

這個身影她太熟悉了,寬大健壯的身軀,此時完全將對麵那個車門堵住了,盡管他戴著一個大大的墨鏡,但卜月梅仍然認出了他。

隻是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了揉,沒錯,是他,再揉揉,就是他,龔法成!

她看著他,眼睛立刻濕潤了,多日的擔心和思念,此刻,讓她的心跳加快,嘴唇微微顫抖,說不出話。

她激動的表情,龔法成看在眼裏,心裏感到了一絲溫暖,衝她一點頭,說道:“來,上車。”寬大的身軀便委進了車裏。

卜月梅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到他們,她便拉開這邊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了車裏。

龔法成開著車,悄悄駛出縣委大院,正如他悄悄地駛進來,沒人注意到他,更沒人知道,省紀委書記,此時來過這個大院。

坐進車裏,卜月梅一時還沒有適應過來,她怔怔地一句話不說。

龔法成笑了,說道:“看見我之後怎麽變傻了?”

卜月梅不說話。

“怎麽了?我惹你生氣了?”

“嗯。”

“為什麽?”

卜月梅平靜了一下,暗暗抹了下眼淚,說道:“也沒有為什麽,隻是我為別人瞎操心罷了。”她說著,忽然覺得有點委屈,就把頭扭到了窗外。

龔法成摘下了墨鏡,說道:“為別人瞎操心?難道你心裏還裝著其他人?”

卜月梅知道他故意這樣說,就沒理他。

龔法成說:“卜月梅同誌,無論你心裏裝著誰,我老龔可是隻裝著你,這不,剛開完常委會,我連辦公室都沒回,連司機都沒來得及叫,就千裏走單騎了。”

卜月梅強按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輕聲說道:“為什麽不叫司機?領導私自開車,而且還跑這麽遠,是違反紀律的。”

龔法成說:“一時興起,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就想學學年輕人,也瘋一把。”

卜月梅故作平靜地說道:“還是不忙,如果忙,再怎麽相思,你也不駕。”

龔法成說:“日常的忙不算什麽,就是別趕上大案,趕上大案,那就不是忙了。”

“是什麽?”

“是你死我活。”

卜月梅的心就是一跳,她太理解這話的含義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剛才在呸什麽?”

卜月梅說:“也沒什麽,就是心裏亂七八糟的不想好事,為別人擔心,所以才呸的。”

“嗯,我懂。”

“你懂?”

龔法成看著她,很自信地說道:“是的。”

卜月梅也看著他,就見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如雕刻一般,臉頰明顯消瘦了不少,眼窩深陷,鼻梁的一側被剛才眼鏡壓出一個橢圓形的印,兩鬢,根根白發,夾雜其中。

她伸出手,很想摸摸他的臉,但揚到半路又縮了回來,說道:“很累是吧?”

龔法成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現在好了,終於告一段落了,所以開完會我就跑來了。”

“就是為了見我?”

“是啊。”

“那也沒必要那麽急,辛苦一天了,還自己開車,你以為你還年輕嗎?”

龔法成伸了一下腰,雙手把著方向盤,說道:“相思擋不住,所以才有相思命駕這句話。”他長出了一口氣,又說道:“這段時間沒跟你聯係,不是不想,的確顧不上。有時躺在床上想跟你聯係了,一看又太晚了,你沒生氣吧?”

龔法成說到這,扭頭看著她。

卜月梅聽他這麽說,心裏很激動,想想這段時間自己對他的思念,為他的擔心,心裏就有些難過,這麽短的時間,龔法成已經牢牢住進了自己的內心,她甚至懷疑自己陷入了單相思,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盲目追星?

“怎麽不說話?”

龔法成又扭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卜月梅的手,用力攥在自己的掌心裏。

卜月梅的心激動得跳了起來,呼吸都有點不均勻了,隨之,眼睛就有點酸脹,她不知說什麽好。

龔法成又看了她一眼,見她眼裏閃著淚花,知道她心裏有他,握著她手的手又用了一下力。

兩人都沉默了,龔法成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握著她。

卜月梅任憑他的大手握著自己的手,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突然,她驚叫道:“你這是去哪兒?”

“楓樹灣。”

“去那兒幹嘛?”

“這也是我來的其中一項內容。”龔法成鬆開她的手,扶著方向盤,說道:“我想順便看下楓樹灣那條公路兩邊的護坡修葺得怎麽樣了?”

“不用看了,我知道,這兩天正在修。”

“剛修?”

“是啊,前些日子,侯書記帶著我們去檢查縣裏的幾個重點工程,我們去龍熙建的山地高爾夫工地,看到有很多車輛往兩邊卸砂石料,運送石塊,說是沏護坡。原來你不是因為相思呀?”

龔法成笑了,說道:“我總得給自己找個掩蓋真相的理由吧,如果不是看你,我憑什麽要親自來?省紀委對這筆資金進行監管跟蹤,我打電話讓你們基層紀委的來看看,你們能欺騙我嗎?甚至都用不著我打電話。”

卜月梅笑了,說道:“那好,現在事實真相已經被還原,咱們可以掉頭回去了吧?”

龔法成堅持道:“那不行,我已經到了這裏,必須親眼看看,省得被他們騙。”

“你還是一心二用。”卜月梅說道。

“我總得給自己找個麵子吧?”

卜月梅仍然看著,笑著說:“現在,麵子有了,我們可以回了吧?”

龔法成笑了,說道:“小卜同誌,不要這麽窮追猛打嗎?”

“哈哈。”

卜月梅終於開心地笑了。

“小鬼——”龔法成看了她一眼說道。

卜月梅聽他說自己是小鬼,似乎找到了當年在部隊時的感覺,她不由得歪過身,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道:“我當兵的時候,首長下基層總是這樣稱呼我們這些小兵,現在這樣聽來好親切!仿佛又回到了兵營。”

龔法成:“是不是每次首長一稱呼你小鬼,你就這樣靠在首長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