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副主編一聽孔思瑩這樣說,非常高興:“哦?那太好了,太好了!不瞞你說,我們報社天天過的都是等米下鍋的日子,有你們的支持,我們就會增加辦報的信心,把寶山都市報辦成群眾喜聞樂見的報紙!來,以茶代酒,敬你們!”

薛家良一聽,趕緊吩咐服務員上菜。

這時,侯明那位朋友孫處長說道:“老於,我在我們移動公司就是搞銷售的,我忽然發現報社要是想拓展業務範圍、增加盈利渠道簡直是太容易了!放出一批記者,打著曝光的幌子,到基層隨便轉那麽一圈,保證是滿載歸。”

聽他這麽說,那個記者鄭清差點沒把剛喝進的水噴出來。

大家“哈哈”大笑。

孫處長說:“你看,你看,我的話連你們的記者都有同感!”

鄭清趕忙擦擦嘴,說道:“一不小心嗆到了,您繼續說。”

“不說了,說多了那麽於副主編臉該掛不住了。”

哪知,於副主編也不避諱,他說:“我們就那麽點伎倆,還被你識破了,不過我們畢竟是都市報,是麵向老百姓的報紙,影響力度還是有限的,咱們省的日報那才叫一個厲害,前兩年一篇報道,就幹倒了一名縣長,那種情況,你就是跟報社簽訂二十年的廣告合同也不管用。”

孔思瑩感覺他們說得太露骨,急忙打圓場,說道:“我們的確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媒體監督很重要,別說你們省級的媒體,就是我們縣級的媒體,我給他們開會的時候,每次都會強調新聞監督的重要性,鼓勵他們在采訪、報道中,注重發現問題、揭露問題,真正起到輿論監督的作用。”

薛家良感覺孔思瑩很會說話,而且說話也很有分寸,全然沒有在他麵前說話那麽隨意。

於副主編敢於自黑,也說明他是個坦誠的人,但也不完全是這樣,媒體監督不當,有時也是很麻煩的事,甚至主編副主編的烏紗帽都難保,但增加負麵報道,從上至下都有硬性指標壓著,有時媒體也是“既想當裱子又想立牌坊”的角色,所以,就在這種夾縫中生存,手段玩得好的,羚羊掛角,玩得不好的,就會給人造成像孫處長說得那種印象,

酒桌上,薛家良發現那個叫鄭清的記者幾乎不說話,而且滴酒不沾,無論大家怎麽讓他就是不喝。

主編知道他鬧情緒,就說道:“小鄭是我最欣賞的記者,為人耿直、正直,如果不是孫處長出麵邀請,我是說什麽也不會赴約的,剛才說廣告的事,純屬是開玩笑,如果我們的報紙真辦得那麽隨意的話,估計早就停刊了。”

“咱們是自家人,開玩笑。”孫處長解釋道。

於副主編又說:“咱倆的關係你不用解釋,你是什麽時候見我什麽黑我,不黑我你不舒服。我也是從記者做到副主編這個位置的,所以我理解我們鄭記者的心情。你們想,明知道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是手短,明知道自己苦心得到的新聞素材有可能還會引起轟動效應的新聞,就要胎死腹中,誰心裏痛快?發現好的新聞線索,比給他幾萬塊錢還令他興奮,這是什麽?這就是職業快感!作為一名記者,不能將自己所見所聞報道出去,那種滋味,就跟文人為了三鬥米折腰還感到屈辱。所以他頭來的時候,要跟我辭職,我是一頓連拍帶罵,這才服軟,這不,終是給了大家的麵子,來了。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孫處長問道。

“不是因為你們的廣告合同,也不是因為這頓晚宴,是他念及舊情,不好一走了之,因為當初是我親自把他招進報社的,他不好給我撂挑子了。來,小鄭,我敬你。”

小鄭一聽,趕忙起身,端起水杯,跟副主編的酒杯碰了一下。

孫處長說:“小鄭,你不喝酒說不過去吧?這裏就你年輕。”

於副主編趕緊衝孫處長擺擺手,說道:“他不能喝。”

孫處長說:“怎麽不能喝!年輕人喝不了白酒,喝啤酒總歸沒問題吧……”

於副主編嚴肅地說:“你就別對付了,我說他不能喝就不能喝,他跟我出去,都是我給他擋酒,有這樣的道理嗎?所以,你就別讓了。”

薛家良發現這個於副主編水平很高,自黑的同時,還矯正了孫處長的說法,還名正言順地得到了平水縣的廣告,他剛想要敬他,這時就聽孔思瑩說道:

“鄭記者是個有骨氣的人,讓我佩服,來,我敬你,歡迎多去平水,多多監督我們的工作。”

鄭清沒有跟她寒暄,也沒有說話,隻是很有分寸地衝他點下頭,舉起茶水杯,跟她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孔思瑩則一口喝幹了杯裏的酒。

服務員趕忙過來給她的酒杯倒滿了酒。

薛家良開始敬酒,當他敬到鄭清的時候,說道:“兄弟,我跟你有同樣的經曆,你是辭職沒有辭成,被領導扣下了,我是辭了一周,被領導押解回去了,就為這個,我就要敬你一杯。”

旁邊的於副主編說:“他之前已經辭過一次了,我沒讓他走,所以這次又提出辭職,我才發了火,狠狠地罵了他一頓。”

薛家良一聽,說:“哦?那你比我牛,我就辭一次,來,再敬你一杯。”

鄭清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快別說了,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還是換個話題喝吧。”

孫處長說:“小鄭上次辭職不會也是因為稿件曝光的事吧?”

於副主編說:“怎麽不是,就是。那次,他下鄉采訪,偶然得知有人建了一個超大、超豪華的墓地,而且當地政府還為這個墓地劃撥了二十多畝的良田,專修了一條墓地專用柏油路,還有專人定期打掃。在耕地這麽緊張的情況下,建這麽一處私人豪華墓地,肯定不是一般人所為,職業敏感讓他開始調查暗訪,後來得知,是我們省內一位高官的父親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