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月梅也有些傷感,她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說道:“家良,你爸特地囑咐我,不讓你回來,你就是晚上回來,他也顧不上跟你說話,他明天去報道,今天晚上省委一班人給他踐行,另外,單位上有些事也需要安排,你回來沒用。你們爺倆可以通電話,另外,他還讓我囑咐你,讓你不要慌,幹好自己的事,他說這是正常調動,讓你沉住氣,管好自己的嘴,特別是在他調離的這個問題上,千萬不要出什麽出格的話。你爸調走,我省去了一個人的日常家務,會更有時間照顧她們娘倆,所以你安心工作,近兩天不要回家,說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呢,這都是他讓我囑咐你的話。”

薛家良舉著電話的手就有些顫抖,他哽咽著說:“我知道,我不回了……不回了……”

薛家良掛了電話,他的嗓子有些漲疼,就把臉扭向了窗外。

這時,劉三已經將車開進了張釗工廠的大門口,他開得很慢,見薛家良掛了電話,問道:“叔,咱們是回單位還是進去?”

薛家良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說道:“回單位吧,改天再來。”

劉三這才踩下油門,車子加速向前駛去,張釗的工廠頃刻就被甩在了後麵。

車子駛進單位大門口,薛家良下車走進單位大廳的時候,接到了白瑞德的電話。

他故意對著電話大聲說道:“呦嗬,老朋友,好久不聯係了,你今天怎麽想起我來了?”

白瑞德說:“家良,龔叔叔的事我聽說了……”

“什麽,你想找我喝酒?對不起,我最近實在太忙了,天氣也太熱,調動不起來酒興來,什麽?不是、不是,絕對不是管不起你酒,哈哈,好,我等你,一醉方休……”

白瑞德知道薛家良在裝瘋賣傻,肯定有他的目的,就也在電話裏嘻嘻哈哈地配合著他。

薛家良舉著電話,一直走出電梯,他在走廊嘻嘻哈哈的說話聲,傳到了每一扇門裏的人的耳朵裏。

方洋老早就聽到了薛家良打電話的聲音,他走出辦公室,給他打開房門,在門口外恭候他。

薛家良進了屋,輕輕關上房門,方洋見他一直在笑嗬嗬地講著電話,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也不好打擾他,就將房門給他帶上,然後坐回自己的位子,眼睛卻不時地瞄著市長的門口。

薛家良坐在辦公桌後麵,這才認真地說:“德子,我回辦公室了,你是怎麽聽說的?”

白瑞德知道薛家良進入了安全空間,說道:“我能聽誰說,老爹唄。”

“我也是剛知道,沒人跟我說,還是鄭清打電話告訴我的。”

“你提前不知道?家裏人沒告訴你嗎?”

“別說提前,直到現在家裏也沒人主動告訴我,我聽小鄭說了後,才給卜姨打電話。”

白瑞德說:“然子也沒告訴你?”

“沒有。”

“哦,可能怕你著急。家良,你說老嶽是不是想趕盡殺絕搞清君側呀?”

薛家良嗬斥道:“什麽趕盡殺絕,這話不許跟別人說!”

“當然不能跟外人說了,我這不是跟你發發牢騷嗎?”

薛家良忽然問道:“你老泰山怎麽說?”

“他什麽都沒說,就說讓我抽空回家看看去,他說話是不帶任何感*彩的。”

薛家良問道:“你因何斷定是老嶽搞的鬼?”

“這不明擺著嗎?先是我爸,後是龔叔,我看呀,興許下一個就是謝叔了。”

薛家良說:“這些人都是抱著他幹的,他為什麽要清君側?”

白瑞德說:“看來有些話龔叔還真是沒跟你說。”

薛家良說:“他真的什麽都沒說,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所以感到非常突然。”

“這我信,他是在保護你。”

“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瑞德說:“我聽說,龔叔曾經就高價廚師問題、工程問題和人事提拔問題,曾經跟老嶽的意見不一致,尤其是那個高價廚師問題,他曾經很委婉地向老嶽提出過建議,實際上,這個高價廚師,並不是大家的廚師,是他一個人的廚師,有一次我爸也曾就這個廚師問題說過風涼話。”

“這個我知道。”

白瑞德又說:“另外,我聽說在上次調整市級幹部中,龔叔對他提拔上來的人有些不同意見,有的明顯就是帶病提拔,就這個問題曾經跟他私下交流過,有的他采納了龔叔的建議,有的就沒采納,照樣提拔。我想,可能就是因為我爸和龔叔對他的某些做法,沒有阿諛逢迎,而是堅持原則,提出意見和建議,所以他就視這兩位剛正不阿的老同誌為眼中釘,才如此快速地把他們清除,為日後他為所欲為掃清障礙……”

白瑞德還在忿忿不平地說著,關於人事問題上的分歧,薛家良還真沒聽說過,龔法成也從未在他麵前說過有損於嶽紅軍形象的話,倒是在青州新城建設問題上,龔法成反複囑咐薛家良要堅持原則、潔身自好,不該染指的絕對不能染指。

看來,他這樣囑咐他,是已經預見到嶽紅軍不會容忍他太久,所以才反複囑咐薛家良在工作上和新城建設方麵不可觸碰紅線。

原來,嶽父早就預料到有調走的那一天,看來,上次他讓劉三跟著去北京拜見什麽人的時候,已經預料到了今天。

但這所有的一切,他卻不跟薛家良說,無疑是在保護他,因為,侯明在當初往回要薛家良的時候,龔法成是持不完全讚同態度的。

他忽然想起卜月梅說侯明有一段時間聽說茅玉成要走,就總是往沈省長家跑,而且是越過他家。難道,嶽父不提前跟他說,是怕他在侯明麵前表現出什麽,以免落人口實?要知道,嶽父對他的了解,是深入骨髓和細胞中去的,他在嶽父麵前,幾乎是透明的。

掛了白瑞德電話,他在屋裏來回踱著腳步,到目前為止,除去鄭清和白瑞德跟他溝通了這事,還沒有其他人的電話打進來,就連侯明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