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愛裏成長

一晃八年。

時光荏苒。

八歲的齊遇有一個愛她的爸爸齊鐵川,還有一個同樣“愛”她,卻因為生她的時候發生了羊水栓塞,隻能在另外一個世界繼續播撒著“母愛”的媽媽。

雖然從小就沒有媽媽,但齊遇一直都是在愛裏成長的。

她愛爸爸,也愛那個在別人眼中破破爛爛像“危房”一樣的家。

齊遇出生之後,齊爸爸因為需要照顧齊遇,一點都不興旺的齊家鐵鋪,也就不再開門營業了。

盡管如此,一樓的鐵匠爐,每天都會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齊鐵川身上有祖傳的鐵匠基因,與生俱來、深入骨髓的那一種。

齊遇很喜歡看爸爸打鐵,但爸爸從來都不讓她靠近鐵匠爐三米的距離之內。

爸爸說小孩子眼睛還沒長結實,不能盯著火爐看。

就算再喜歡,也隻能遠遠地看一眼。

齊遇就這樣遠遠地看著爸爸給自己做了鐵質的米老鼠、美羊羊、滑板車,自行車……

從小,齊遇的玩具都是獨一無二的。

是別人家的小孩花多少錢都買不到的私人訂製。

開門營業的時候收入雖然不多,但不營業就更加沒有了營生。

齊爸爸想來想去,自家的小院子勉強能停兩輛車,就決定在裏麵開個“洗車行”。

齊鐵川在院牆用紅漆寫了洗車這兩個字,就算正式開門營業了。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不用出去找工作,在家照顧尚在繈褓中的齊遇。

2008年,在“齊家洗車行”吃住了八年的齊遇,已經是洗車小能手了。

可爸爸隻允許齊遇一天洗一台車,權當是課餘活動。

齊遇很喜歡憑自己的雙手“補貼家用”的感覺,喜歡到爸爸想把“齊家洗車行”給關了,她都不同意的程度。

2008年4月的一天,齊遇放學回家開始“接單”,卻接了一個壞掉的怪單。

“小哥哥呀,你家的車子怎麽這麽奇怪呀,為什麽駕駛座是在右邊的呀?是不是壞掉了呀?需不需要修一下呀?”洗車店光靠洗車,是賺不到錢的。

需要開源節流,外加多樣化經營。

宦享(huàn?xiǎng)愣了一下,才開口解釋:“小妹妹,這車沒有壞……很多國家的車子,駕駛座都是在右邊的。比如英國、澳大利亞、新加坡、日本等等。駕駛座靠左或者靠右都是正常的。”

宦享沒想到自己看到洗車這兩個字進來,會被一個小孩子接待,還問到這麽有“深度”的問題。

“可這裏是中國呀,小哥哥。”八歲的齊遇已經是個很有邏輯的一年級生了。

在別的國家不壞,不代表在中國不壞。

“可中國香港和澳門的車子,駕駛座也在右邊呀,小妹妹。”宦享的話風在不知不覺中,被齊遇給帶歪了。

齊小遇同學是那種不加上“呀”說不了話的。

聽完宦享的解釋,齊遇小朋友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和爸爸一起看過的港劇。

那裏麵的車子好像確實駕駛座是在右邊的。

“小哥哥你的話是沒有錯呀,可你現在是在大陸開車子呀,那就肯定要按照大陸的法律來呀。”

“你看這旁邊寫的四個字,齊、家、鐵、鋪,這是我太奶奶寫的。”

“我們家祖上八代都是打鐵的。

“雖然這個金字招牌是舊了一點,但我爸爸可是超級無敵厲害的呀。”

“你的駕駛座裝反了這種事情,我爸爸肯定能幫你弄正了呀。”

“技術超級無敵棒,價格還特別公道的呀。”

給爸爸拉生意這件事情,是齊遇同學在不到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的看家本領。

宦享不知道要怎麽和齊遇解釋什麽是兩地車牌,隻能讓齊遇看他的車牌:“你看,我這輛有兩個車牌,一個香港的全是字母的,還有一個大陸的粵Z。”

“小哥哥呀,一輛車裝兩個車牌那不是明目張膽地套牌車嗎?”這是齊遇看完車牌之後的第一反應。

“小哥哥呀,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呀。”

“等我爸爸幫你把位置改過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陸開了呀。”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哦~”

八歲的齊遇不知道從哪部電視劇裏麵學來的成語,話說得和個小大人似的。

“你們家不是開洗車店嗎?怎麽又是打鐵又是改裝車的?”宦享拗不過齊遇,隻好換個話題。

他真的隻是來洗個車,不是來找小朋友聊天,既沒有想過,也沒有必要修車。

“那個……我們家產業多嘛”。

齊遇說著不好意思的話,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哥哥呀,不是我跟你吹牛呀,我爸他真的不是一般的鐵匠呀。”

“你看我的滑板車、自行車還有這些玩具,都是我爸爸一下一下打出來的呀,是不是超級無敵厲害?”

齊遇同學已經完美的做到了,銷售和洗車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和顧客溝通需求什麽的,絕對是小菜一碟。

“是,你爸爸超級厲害。”宦享決定從善如流。他四下打量了一下,也沒發現有除了一個小姑娘之外的大人。

“那是呀,小哥哥,看在你這麽識貨的份上,我就不去找警察叔叔舉報你套牌的事情了呀。”

“不過這種事情,紙是包不住火的呀,時間久了,肯定會被抓的,你要趕緊改邪歸正呀。”

齊遇說著說著,就轉身去拿高壓水槍。

眼看著齊遇小朋友要把水打開往車上噴,宦享趕緊阻止。

“你們家洗車店是你自己負責洗車?你爸爸怎麽能讓你一個小孩子洗車呢?”宦享說完,就準備接過齊遇手裏的高壓水槍,自己DIY洗車。

“小哥哥,你不要小看我呀,我可是很厲害的,寶馬奔馳我都洗過,你的車我雖然沒有見過,最多也就是稍微大了那麽一點點,我肯定能洗得幹淨的。”洗車小能手一臉的自信。

“我知道你肯定能洗幹淨,但是我不想虐待童工。”宦享有點後悔自己看到洗車這兩個字就把車開進了這家“黑店”。

“我都已經長大了呀,我怎麽就是童工了?”

齊遇小朋友給宦享小哥哥秀了一下自己一點都不發達、根本就沒有什麽辨識度的小肌肉:

“小哥哥呀,你看我健康的古銅色皮膚,再看看你細皮嫩肉缺乏運動的樣子,你比我還像童工呢。”

“你坐在房間裏麵喝茶等我就好了呀,我很快就能洗好的。”

在齊遇同學的標準裏,三歲以下的才能叫童工。

宦享略為無奈地看了一下齊遇:

“就因為我細皮嫩肉的,才要多幹幹活,多曬曬太陽,你都已經曬成古銅色了,就坐在房間裏麵喝茶等我好了。”

宦享也不生氣,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笑意。

“這怎麽行!小哥哥,就算你自己洗車,水還是用的我們家的呀,這樣就還是要付錢的。”

齊遇還是第一次遇到,到了齊家洗車行還要自己洗車的奇怪小哥哥。

“就這麽說定了。”宦享還是接手了齊遇手上的高壓水槍。

不需要幹活的齊遇小朋友並沒有因此感到開心:

“我才不要就這麽說定了呀。”

“如果我能把你的車洗很幹淨的話,你就會在我這裏辦卡了呀。”

“你自己洗,你肯定做不了我的回頭客了呀。”

小姑娘的生意經,說出來是一套一套的。

“我自己洗,洗幹淨了還在你這裏辦卡,你看這樣行不行?”宦享終於明白洗車店的小姑娘在堅持什麽。

“真的嗎?我這裏有十次的,三十次的,還有一年不限次數的,小哥哥你要辦哪一種呀?”齊遇立馬開始推銷“會員卡”。

“都行,你看著給我辦吧。”宦享熟門熟路地開始洗車。

“啊,都行呀?”齊遇小朋友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太自信的表情。

“怎麽了?”宦享在DIY洗車的間隙提問。

“小哥哥呀,一看你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怎麽能讓我看著辦呢?”

“我們齊家洗車行打開門做生意的,你讓我看著辦,我肯定就給你辦最貴的呀。”

齊遇說著說著,表情就變得篤定了一些。

“最貴的是多貴?”宦享臉上的笑意漸濃。

“一年不限次數的,一千塊。”齊遇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什麽好笑的。

“那十次的多少錢?”宦享終於有了一個做顧客的樣子。

“兩百塊。”齊遇對準備在自家辦卡的回頭客,向來是有問必答的。

“十次需要兩百,天天都能來洗,一年才一千塊,價格很公道啊。”宦享說完還點了一下頭,像是自己給自己的答案打了一個√。

“怎麽會公道呀?都說小哥哥你不食人間煙火了。”

“你想啊,誰沒事天天來洗車啊?”

“除非就住在附近,很方便過來的,小哥哥看著麵生,肯定不會住得太近。”

“而且,就算是過來我們這裏很方便的,最多也就一周來兩次。”

“有好幾個辦了年卡的叔叔阿姨,都是兩個禮拜才過來洗一次的。”

“偶爾遇到下雨天出門,才多加一次,一年下來最多也就三十多次。”

“這種情況,買一張三十次五百塊的卡,再買一張十次兩百塊的卡,是不是就夠夠的了呀?”

“這樣一年是不是就可以省下三百塊呀?”

齊遇同學把一年級下學期能夠接觸到的數學內容都融會貫通了。

洋洋自得的小姑娘,完全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洗車店的“商業機密”給和盤托出了。

“那你怎麽不提醒那些叔叔阿姨呢?”宦享饒有興致地問。

“平時來的叔叔阿姨都是成年人,他們都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而且我每次都會告訴他們有三種卡的呀。”

“叔叔阿姨們都是自己選要辦那種卡的,隻有小哥哥你說讓我看著辦。”

齊遇說著話,就把一張A4大小的“會員申請表”遞給了宦享。

弄得原本準備要給車擦泡沫的宦享,隻得先放下了洗車的工作。

說是會員申請表,其實就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表格。

填一個姓名,勾選一下想要辦的種類,再填一個電話號碼就完事了。

剩下的,就是三十個空白的格子。

如果辦了三十次的,就一格一格寫上日期。

“小哥哥,我建議你選十次的就好了。”

“我以前都沒有見過你,你肯定也不住我們家附近,你辦十次應該就差不多了。”

“等到哪天用完了,你就再加三百塊,升級成三十次的,這樣就最不會浪費了呀。”

齊遇很負責任地給小哥哥算了一筆最劃算的賬。

第一次有來店裏洗車的客人,讓齊遇幫忙做主的,這小小的信任,使得齊遇同學的責任感瞬間就爆棚了。

宦享接過表格,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毫不猶豫地勾選了一年不限次數的最貴選項。

“小哥哥,你勾的不對呀,我不是讓你勾選十次的嗎?”

“你怎麽還是選了一年不限次數呀。”

“你這樣是會吃虧的,我不欺負未成年。”

齊遇小朋友的正義感從來都沒有這麽泛濫過。

“你見過未成年開車的嗎?那才是真的犯法。我上個月就年滿十八周歲,已經是成年人了。”宦享覺得要把原則性問題說清楚。

“那小哥哥也可以先選十次呀,不夠再升級三十次,真的要還不夠的話,你就升級成一年的也不遲呀。”

“小哥哥,你把表格還給我,我這就用塗改液幫你把選項改了,然後先幫你把今天的日期給寫在第一格上。”

齊遇堅信自己給出的建議是最優解。

“沒關係,不用改了。”

“你看呀,你這個不限次數的卡,隻有名字沒有車牌。”

“這樣我要是有好幾台車子的話,就可以輪流過來洗。”

“這樣吃虧的是不是就不是我了?”

宦享並沒有改動自己選擇的打算。

齊遇堅定堅決地拿回宦享手裏的表格,還沒來得及修改,在第一個空格的日期寫上4.29,就再度好奇寶寶上身了。

“咦,官——亨?小哥哥呀,你的名字也好奇怪呀。”八歲的齊遇,認字的水平要比“秀才念半邊”還要略差一些。

“這個字念h-u-an?huàn,官宦的宦,你仔細看看,和官是不是有點不一樣。”宦享字正腔圓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姓氏。

說他的姓奇怪的人,經常會有,但叫成官亨的,齊遇同學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完全都沒有念錯字就該不好意思自覺的齊遇,忽然就大笑不止。

“官宦的宦,不就是宦官的宦嗎?我在古裝劇的字幕裏麵好像見到過,現在想起來了。”

“小哥哥,你為什麽和太監一個姓呀?”

齊遇的笑很有特色,哈字一出口,從來都是連著七個,而且是用1-2-3-4-5-6-7一個完整的音階唱出來的。

用練聲似的用do、re、mi、fa、sol、la、si譜寫出來的笑聲。

【飄飄的豬腳們要在稀有姓氏的這條路上勇往直前了。】

【朋友裏麵最稀有的就是一個姓宦女生了。】

【小夥伴們有沒有認識更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