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八章 火螢草原(1)

地脈玄氣散了,西陸聯軍終於在昌泊湖大營與古關神爐之間,鋪出了一條道路。車隊源源不絕駛入古關西門,明明是一方水土但情景仿佛是兩個世界。

運糧而來,初次靠近大墓的士兵,無不被城外血色震悚。原以為城門處堆積如山殘缺不全的屍體,已經是這場戰役最殘酷的寫照。可進入暗無天日,伸手盡是陰雲鬼霧的內城時,很多膽量欠缺的新兵直接嚇尿了,昏過去的比比皆是。

妖凡兩族大軍,能戰之兵此刻都聚集在古關中央火螢草原四周。算上今日,開戰已有二十日。三日前,留守昌泊湖大營的最後一隊擂沙巨猿開進了城中。沙九歌戰死西古關下,沙猿族傾巢而出誓要為族長報仇。不單隻是沙猿族,黑旗,幻獸,紅鷲,古山天豺以及西陸有名有姓的部族統統拿出了最後的戰力。

即墨雲寒手中已無成建製的老兵可派,隻有從幸存的牧民部落中補充壯丁。開始的時候,糧隊中不斷有人在半途逃離,有的甚至把軍糧背回了自己部族。即墨雲寒發狠,親自操刀屠了六個草原部落。部落牲畜財貨全部充公,人...一個不留,婦女兒童全無例外。就算是這樣,依舊沒能完全止住運糧途中出現逃兵。

她和蘇劍不止一次去找解西川,要動用朱卦兒和她帶來的三千親軍。解西川卻硬扛著不點頭,朱卦兒不能上,這是他與蘇青璃閉關前達成一致的決定。

不到山窮水盡,九璃兵甲不入古關神爐。此例不能開,不然後患無窮。不說其他,關內凶險莫測,萬一朱雀大帥有什麽閃失,那今後西陸將平添無數變故。

連綿數裏的運糧車隊,一入古關便走的異常緩慢。道路兩旁盡是倒塌碎裂的陰宅,雖然相隔兩丈就會有一盞燈火引路,但押運車輛的新兵每一次抬足都需要鼓起勇氣。

不知誰最先發現,腳下濕乎乎的泥濘盡是血肉凝成。冷風忽而刮過,風中腥臭撲鼻。關內的風勢忽強忽弱,來無影去無蹤。猛烈時能把車輛掀翻,消失時突然得莫名其妙。

霧氣時濃時淡,有些眼力稍差的兵卒,伸直手臂後竟無法看清自己的指掌。十輛糧車為一隊,每隊進關後會有五名火螢草原下來的老兵接應押送。

沉默,冷酷的神色內藏著不安與狂躁,這些百戰之士眼中最深處已有了疲憊。二十天的廝殺,能熬過頭五天的,才有機會輪番下陣休息。到現在,來時的那股銳氣,全變成由仇恨、不甘、幸慶、彷徨等情緒交織而成的戾氣。

糧隊新兵根本不敢看這些人的雙眼,每雙眼睛都是同一種顏色,血紅色。路旁燈火能照亮的範圍不出十尺,疲憊和恐懼無分彼此,同時爬上了每個人心頭。

穿過無數斷碑慘瓦,哇,驚呼聲在車隊內絡繹不絕。一幅奇景出現在麵前,陰風鬼霧忽然不見了,前方十裏外紫色統治著一切。七盞紫色星光高懸在草原上空,數十座大營圍困在紫色光罩之外。

火螢草原麵積不大,地勢平坦,中央墓帳遙遙可見。昨日數萬僅存的陰魂鬼物被逼進了草原,原以為它們會安穩一陣子。沒料到,這些東西進入草原後便開始相互廝殺。最後勝出的是一頭全身青紫的鬼物,它行到墓帳門口,匍匐不動已有一日一夜。

西陸聯軍是殺累了,不然豈會被這數萬陰魂鬼物衝破圍圈,逃入火螢草原。軍中已有厭戰情緒,隻要是有血有肉能喘氣的沒誰不怕死。為了此事,胭脂冷暴怒,當時就想處置了那一方領軍的部族頭領。天燭雲帆急忙按住她,誰都知道大局已定,那數萬鬼物陰魂逃不逃都無傷大局。廝殺到現在,這種情形下,萬萬不可隨意處置陣前將士。

昨日隔著光罩,火螢草原四周無數雙眼睛,就這麽看著數萬死敵相互撕咬殘殺至最後一名。數十萬精銳鴉雀無聲,一股涼意從腥臭的衣甲內升起。

“他這是在養蠱,順便示威給我們看。那頭最後剩下的鬼物不簡單。傳令,紮營,先讓各軍把肚子填飽。看看有沒有傷員,盡快送出去。”胭脂冷大槍一收,回身便沒入軍陣。

墓帳內,鴻策雙目緊閉,背後衣衫濕透了大片。二十日光陰,他已摸透了九地浮塵棺的玄虛。棺槨與西陸最大的地脈穴眼結成一體,沒有開啟的可能。棺槨首部的匙孔是用來引發地脈的,所以才要用星簪插入。星簪可引導中天星宿降世鴻臚,它自然也可以引出鴻臚地脈烈焰。地火溢出,首先煉化的基石棺內帝星殘核。殘核被毀,鴻策那塊代表君帝印記的玉蓮也就毀了。

好心思,設局之人算定本君若到此處,必定是不敵當代赤子,山窮水盡身負重傷。再備下百萬大軍,屠盡關內陰魂鬼物。到攻破火螢草原時,匯集四把神兵纏住本君,便可趁機把星簪插入匙孔。地火蒸騰,融化帝星殘核,本君再厲害也絕無生機。

可惜,若無外間的九星大陣,我鴻策就算知道了弑君大陣的秘密,或者也無計可施。但現在.....,鹿死誰手還難說得很。外麵的人急著要殺進來,鴻策也沒有時間去拖。

他不能等蘇青璃出關,赤子天星得了把兩本天道經文,誰知道會厲害到什麽程度。鴻策必須在小狐狸出關碎了九地浮塵棺,把星核拿到手。這樣他才有機會逃出去,否則....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天燭雲帆的軍帳內燈火燦爛,紫鴉蘭亭雙目通紅,與炎淩一起不知灌下了第幾碗烈酒。伏羅太隱死了,沙九歌也死了,分別死在兩位女子麵前。溟侖族沒了,全部戰死在關內的血色中。現在勝利就在眼前,天燭雲帆卻不願把黑旗軍陣的秘密與大家分享。

胭脂冷也沒料到自己師弟會拒絕,他應該不是如此敝帚自珍的人。古山朵朵沒吱聲,她看了看師傅,又掃了掃帳內其餘二人。小丫頭凝神聚氣,雙眼一垂,神遊不知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