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武三分靈嬰南歸（5）
薩格老人左手拄著拐杖，站立在普濟港鍾樓的最頂層，仔細觀察著天邊由遠而近的六艘巨大商船。作為五十年來西陸東部唯一的敲鍾人，自是能輕易分辨出四極各界任何一支船隊。
領航的巨艦在到達港口前，赤紅色繡有天福金字的商旗，在高聳的塔杆上升起。老人蒼白濃密的須發迎著海風向後揚起，右手土黃色的光芒閃爍，在大鍾上拍了三下。
鐺鐺鐺，由近而遠，擴散開去。伴隨著鍾聲，港口兩旁黃土窯洞內，湧出無數粘帽皮袍的牧民，吆喝著趕起門前的駝獸，結伴向港口匯去。
看著密密麻麻布滿石板大道的人頭，老漢左手拐杖點著木板，戛戛，高大的身軀轉身而下。
鍾樓在陸守古山脈一側，依山而起的黃土高牆上，薩格走到樓下，遠處岸邊已經人聲喧囂。大批貨物從船上卸下，熟練的被分門別類。四界凡族文字和西陸土語的貨品錦旗，在商隊夥計手中麻利的樹立。至於那些早已被預定的大宗買賣，一下船便被翹首以待的大漢裝在了西陸特有的天駝獸背上。
密集人群中，身著藍色綢緞的圓臉掌櫃，帶著兩位夥計，滿臉大汗伸開雙臂，正為從巨艦下來的一對帶著少女和幼童的夫婦開路。
“讓開，讓開，藥師大人們下船了。”撥開吆喝的牧民和汗流浹背的小販，身形矮胖的掌櫃引領著四人來到一位老漢身前。
“多羅老爹，你的身體還是如此康健，還記在下，天福商會的延吉嗎？”滿臉堆笑，衝著古銅膚色的老者大聲招呼。
“唔，延吉兄弟，古神在上，你們可是來了！這次足足晚了十天，我麾下的兒郎們都急了，喝喝。”多羅老爹隱藏在濃眉下的目光飛快環視著身前眾人。
“嗨，可不是嗎！不過還是托古神的福，平安到達。不過，老爹，這兩年帝刹西海的季風是越來越弱了！”延吉伸手入懷，隱秘的掏出一袋南熙界頂級煙葉，快速的塞入多羅掌中。
“可不是麽，西陸這幾年被古神恩賜的好季節也是如此啊，所以延吉兄弟你要幫幫忙，把貨物給我們交割清楚，大家都趕著上路呢。”多羅說著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煙袋收入袖窿。
“當然當然，還要您多多照應。嗯，老爹，我為您引薦幾位貴人，這幾位是我們天福總會的供奉大家，鳳三爺和夫人，以及三爺的妹妹和幼弟，大人們有事想和老爹您商量。”延吉微躬側開身子，雙手向後一引露出身後夫婦四人。
“額，天福商會的貴人，也就我多羅的貴人，你們好，古神會保佑你們的。”老爹右手撫胸，向褐衣漢子躬身行禮。
身材修長的鳳三爺連忙拱手上前，“多羅老爹您好，鳳三有禮了，初次見麵這是一點作為朋友的禮物，請不要推辭。”鳳三身邊同樣身著褐色長袍，麵目黝黑的少婦，雙掌平托著方寸大小的青色匣子遞向老漢。
“誒誒誒，這是幹什麽，三爺你這是幹什麽，太貴重了，這太貴重了。”多羅眼中閃出驚色，走南串北怎能認不出青色木匣的價值，連連搖手緩拒。
鳳三爺伸手拿起木匣，放在多羅手上，“老爹，這是朋友的禮物，您和天福合作多年，我們初次見麵請不要拒絕，以後我們夫妻四人還要麻煩老爹您啊!”
捏著翠綠的重禮，多羅沉吟半響，珍重的把木匣放進懷內，對著鳳三側身擺手微微彎腰說道：“古神在上，大人厚賜了，各位貴人這裏太過煩吵，不如到我們商隊落腳的地方詳談，可好。”
西陸地貧人少，平日海港中並無多少人煙，到了交易的季節，商隊隻能在大道兩旁低矮的黃土窯樓內安身，其他臨時的酒肆飯館都是露天窩棚，桌椅亦是粗糙的沙楊木製成。
在多羅老爹的引領下鳳三爺一眾，向港內行去，來到一間靠近鍾樓的酒肆內。多羅剛要招呼眾人入座，卻見大街上的牧民紛紛閃開，讓出中間的道路。跺跺跺，拐杖觸地的聲音慢慢行近，多羅聽見笑容頓現，匆忙向著鳳三一行躬身道歉，“各位貴人，請等一下，老漢為各位引薦一位老沙陀，他對西陸的了解還在老漢之上。”
“不敢，勞煩老爹了，既是朋友不妨一塊聚聚。”鳳三早已看到出現在遠處高大的身影，客氣的站在酒肆外，看著反身向那道身影走去的多羅。
“薩格，薩格，哈哈哈，老兄弟你終於舍得走下你的鍾樓了！”多羅張開雙臂緊緊抱了一下須發蒼白的老者。
“薩格，來來，我給你介紹幾位南熙的貴客，說不準對大家都有幫助的。”多羅拉著薩格的手臂來到鳳三麵前。
“薩格，這位是天福商會的鳳大人，貴人們這位是普濟的看家人薩格，他也是一頭瀚海大漠的好沙陀啊，哈哈哈。”多羅飛快的為雙方介紹著。
鳳三夫婦向薩格老漢行了一禮，“薩格老爹你好，多羅領隊，不如我們坐下喝上一杯？”薩格木訥的點了一下頭，就被熱情萬份的多羅按在了座位上。
鳳三爺待眾人坐定，站起身來，舉手指著褐衣婦人說道：“各位，這位是在下拙荊，”然後引向婦人傍邊，穿著漿白布衣的少女和她懷中幼兒，“這兩位是在下幼弟和小妹，請大家多多關照。”
隨著鳳三的動作，婦人和少女都起身向眾人福了福身，薩格腿腳不便，在位子上右手撫胸彎了彎腰，其餘個人都起身鄭重還禮。
多羅老漢雙手舉起桌上的粗碗向著鳳三爺，“三爺，西陸不必南熙，苦哈哈的地方，這杯水酒請將就幹了。”說完，咕嘟咕嘟將一海碗的烈酒灌下肚子。
“哈哈哈，好，入鄉隨俗，幹了！”鳳三毫無難色，一仰頭就是一碗烈酒。跟著拎起壇子為大家滿上，向著薩格說道：“薩格老爹，鳳三初來貴地，以後請您多指點。”又是一碗烈酒下肚。
端起酒碗，一口一口倒進胃裏，輕輕放下後，薩格望著鳳三說道“三爺，我和多羅是多年的搭檔，但是老漢腿壞了，隻剩下淺薄的一點見識，不知能否幫到貴人們。”
“誒，老哥哥，你這話說的可是見外了，在普濟港的大夥，誰不給你幾分麵子嘛。你說是不是延吉兄弟？”多羅看著
鳳三的臉色，連忙做著解釋，最後還捎帶上滿臉陪笑的延吉。
“多羅領隊，其實三爺這次來西陸是為幼弟求藥。”延吉收起笑容，肅嚴說道。
“哦，求藥，可是小貴人的身子不爽利，這個嘛，薩格和我對宗廟裏的大人還是認識幾位的，可以介紹給三爺您。”多羅聞言心裏一陣嘀咕，南熙何等繁華有什麽絕症是要來到西陸求藥。
鳳三微微一笑，卻沒答話。“多羅領隊，我們夫婦是想跟隨您的商隊，到昆維爾神山，古神宗的銀沙聖廟求藥。”麵色黝黑的婦人忽然拿起酒碗對著多羅一晃，清泉般的聲音回蕩開來。
“什麽！你們要去銀沙聖廟，這這，三爺神山聖地不是說去就能去的，就算是我們的駝隊，最後也隻能到達羅時可達，再往上是萬萬去不得了。”老漢大驚失色，與薩格對望一眼，有點發急。
薩格伸手拍了拍老夥計，“羅時可達是土語，意思是聖山下的羔羊，那裏是多羅商隊的最後一站，在西陸不是奉神者是不能到達昆維爾聖山靈昆峰下的聖廟。不過我猜，貴人們已經有完全之策了，不如說出來讓老漢和我這位老夥計開開眼界。”
“薩格老爹謬讚，您果然睿智，在下哪裏有什麽萬全之策，不過是家中前輩與神宗大能有點交情。”鳳三從懷中摸出一塊巴掌大，黑黝黝的玄鐵牌子，隨手放在桌子上麵，牌子上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銀色天駝。
“嗬，銀沙聖靈，我滴天，薩格是銀沙聖令。”多羅老漢啪的踩翻座椅，慌忙起身對著鐵牌躬身行禮。
顛了一下，奮力柱起拐杖，無言中須眉抖動，神色比多羅還要激動，“好，好，老漢我.....”薩格正欲向鳳三開口詳詢，卻聽外間，嗶嗶嗶，哨聲大作，神色頓時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