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陣前有士誰人葬心（10）
夜已深，白衣飄零的女子獨立藺泉城頭。翼水璃炎甲被狐狸收進玄境了，她知道神甲有靈，但既然它不打招呼，自己不強求。繁星還是如此美麗，不知道那間寒泉居是否還在，新主人的手藝如何，是否還是叫寒泉居？藺泉湖畔的落葉，是否依舊金黃奪目？
段狂依舊寸步不離，堅守著崗位。鐵血漢子看著白衣如雪的大帥，心底滑落一絲久違的溫柔。這個女子某些方麵，與我們這些鳳陵神甲是一樣的吧。當日看她領兵闖陣時，就覺得這女子要得，不知她心裏的堅持是否與我們是相同的。
精兵有精兵的血性，有兵魂。段南碑這數百載傳下的不隻是鐵血長戈殺戮無常的寂寞，還有傲然忠骨和一統天地的戰意。段狂踏前一步，剛想開口。城頭又出現了一人。北首南霖看了看，沒攔，來者是鳳鉉文。
五殿下來到狐狸身旁，要吹風一起吹，一個人多悶啊。這位潑皮匪氣的皇子，此際一臉平靜，好一會才開口，“狐狸妹子，這仗不好打，你不會不知道吧？”
“怎麽，你怕了，這個不是你風格。要不明日你回去，讓你身邊的南先生領軍就是了。”蘇青璃語氣無波無瀾，透著淡淡。
“妹子，恒海回京後，你變了。可以告訴五哥，到底誰欺負你了，鳳鉉鳴那個家夥嗎？”鳳鉉文側首看著身邊女子，還是那麽清絕，隻是臉上有了從沒見過的冷漠。
“五哥，這次，如果二十日內，我中軍還是沒能破城，你就退吧。幫著護好我弟弟，青木天蘿回京，把他交給蘇觀容。夜深了，早點安歇。”小狐狸白裳舞動，回身下了城樓。觀容兄這次沒來，狐狸隻是知道他去了天頤宮一趟，回來後就和紫鴉蘭亭見麵了，一起去了西麵。青麟之戰，沒人會留手，蘇觀容來不了，狐狸早有預料。雲大先生是不會讓超出塵世的力量，幹擾這場戰役的。小狐狸唯有靠自己了，九葉雲雷，狐狸心裏沒有底。這是一場來自各方的考驗，都在看著呢。以前，蘇青璃隻是身份尊貴的九璃後備女主人，就算過了恒海雷劫也是沒有不同。那次，畢竟有古神宗掌教在，她不是主角。這次不同，能拿下青麟，就算沒了小閣主的尊稱，又如何！天地間，蘇青璃肯定會有一席之地了。
鳳鉉文十指握拳，對端平帝的恨意又深一層。什麽鳳陵留匣，騙騙太子與我那傻乎乎的九弟還成，我，一個字都不信。從小到大，你說的每個字我都沒信過。娘親的賬我還沒和你算，現在你又來傷害我最在乎的人，此生不死不休，端平。
繁星退散戰氣逼人，三路大軍在青麟寶盆山脈間的三座雄關下，一戰就是十五日。白雪盡赤，今日停戰，收屍！倒臥在赤雪中的神甲胞澤被抬回營內。蘇青璃走在連綿不絕的屍首間，神色沉凝。她雙唇有些枯色，昨日，前日，大前日連戰了三日。關前那一片平地，每次隻可鋪開三千精騎。雙方都鐵軍，而且坐騎都是一時之選，六十丈高的城牆是攔不住赤龍駒的。但九葉雲雷畢竟居高臨下，守城帶兵的騎將也不簡單。每次攻城，對方箭雨雷霆過後，竟然下城出戰，三千對三千。十五日了，小狐狸居然連城牆都沒摸到。
“大帥，糧草還是沒到。已逾期三日了。主要是丹藥，消耗得太快，傷病營的弟兄有些已經撐不住了。”段狂的甲胄有些殘破，破損的地方閃著奇異的紅光，鳳陵神甲鍛造玄妙非常，隻要不是整體支離破碎，都可自行吸取天地靈精逐漸修複。至於狐狸身上那件，就不要說了。小狐狸自己也暗自幸慶，還好去了趟冬月秘院，穿上了這件高傲的翼水璃炎甲。如果不是，她能不能還站著，那就是二話了。
“再放三隻金翅，問問糧隊的確實情況。大帳親軍用度減半，讓傷兵營和上陣的弟兄先吃飽。你把這三瓶藥給隨軍天醫，讓他們用靈露化開，分成千份，應該還能撐三日。這是最後三瓶了，你叮囑他們小心著用。”段狂躬身領命，領著數名親兵退下。
狐狸的玄狐旗在大營飄舞，看見她的甲士無不躬身施禮，眼中是狂熱的信服和戰意。十五的城戰，最後五日狐狸披甲上陣，一人力戰雲雷三位騎將，有數次逼近城牆。雖然功虧一簣，但這是鳳陵神甲為數不多的勝利希望。況且狐狸每戰都是斷後。卷起力所能及的傷兵，從不輕易放棄一人，這樣的大帥，鳳陵神甲服氣。他們雖是純粹的戰陣兵器，但還有一絲人性。胞澤之義手足之情，狐狸在八萬精甲的心目中雖不及段南碑，但也再無第二人可以取代。
蘇青璃心裏不是滋味，陣前有士白刃紛紛原來如此殘酷。自己是用這些精甲銳士的性命，來換取身後的赫赫威名？可是鮮血已盡情的流下，沒了退路，隻能衝。
“去，派出斥候，問問左右兩軍的情況如何。”北首領命就要回身。不用去了，左右兩軍的信使到了，大同小異，攻不上去而且沒糧了。右路十萬帝甲，比金氏的天甲或許強上那麽幾分，但也不是對手啊。鳳鉉文算是拚了，十五日內三成軍力折在了黎南關，自己也掛了彩。隨軍的寧北鬥也是詫異，五殿下這是轉性子了，竟如此忠君愛國。南道北一直盯著黎南城頭，隻對鳳鉉文說了一句，“守關的不足一萬雲雷，我們可以歇一下，他們不敢出城的。”
最詭異的卻是左路十萬命甲大營，人人相視莫名。軍中的赤炎雷，誅仙箭，那是不要命的往城內送。煙花燦爛，雷光霍霍，真精彩。可兩軍從不碰麵，不見血，這是什麽情況？誰都不敢問，隨軍長史們幾次想開口，但看見鳳至道鐵青扭曲的臉色，全都長歎一聲，掩麵離去。鳳帥你可要思量清楚，自己到底在幹嘛？
麵對前來催糧的信使，狐狸一臉冷然，打死都要撐住，“告訴鳳至道和鳳鉉文，五日之內，中軍必定拿下廬陽關，誰敢言退立斬軍前。糧草丹藥三日內就會補充，去吧。”送走信使的背影，狐狸轉頭眺望廬陽關，心頭戰意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