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咱們先進去吧。”
胤禛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
裏頭李光地剛送走胤禩，心裏頭正不是滋味呢, 卻又聽到小廝傳話，說是四阿哥帶著十五阿哥來了。
李光地皺眉, 心裏頭已經開始有些害怕十五阿哥了。
他素來把自己的這把胡子當做**一般寶貴, 沒有想到十五阿哥小小年紀如此厲害, 燒的一根不剩也就罷了，就連他臉上都燒出了疤痕。
好在八阿哥是個賢德之人，不僅專門買了去除疤痕的藥膏送給他，還替自個兒的弟弟道歉。
八阿哥越說，李光地越覺得這個十五阿哥的性子已經被皇後娘娘給寵壞了。
說來也是，皇後娘娘自個兒就不是什麽懂規矩的人。
每每國宴吃的最多，真真兒沒有一丁點一國之母的從容優雅。
更何況他們這些文官, 也素來不喜歡萬歲爺獨寵皇後一個。
這些因素疊加在一塊，李光地心裏頭有怨言也實在正常不過。
“趕快請進來吧。”
可即便他心裏頭再怎麽不舒服, 也不得不擺出一副歡迎的模樣來。
胤禛帶著小十五走進來, 二人身後跟著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大箱子。
這裏頭都是容歆專門叫人給李光地的歉禮。
“李大人。”
胤禛拱手問安, 李光地趕緊反身回禮。
小十五走上前, 卻嚇得李光地後退了半步, 看來這位李大人是真的被小十五嚇得不輕，已經有了心理陰影。
“老師, 昨天是我的錯。”
小十五瞧見李光地恐懼自己, 這心裏頭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呢。
“十五阿哥嚴重了。”
李光地搖了搖頭，他不單單是害怕, 心裏頭也生氣。
“我昨日不該對老師這般無禮,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若是再有。”
小十五從後背突然抽出了一根荊條, 這荊條放在衣服裏頭，方才眾人都沒瞧見呢。
“若是日後我再搗亂，老師盡管用這個抽我。”
李光地望著眼前這個一臉誠懇的小團子，一時竟有些心軟了。
孩子長得是極為標誌的，認錯的態度也是非常的誠懇。
隻不過，誰知道是不是像八阿哥所說，是裝出來的懂事呢。
“你背這個做什麽？”
胤禛陪著小十五一路過來，都沒瞧見小十五後背還有這個東西呢。
“我皇額娘教我的，說這個叫做負荊請罪。”
小十五一本正經的解釋，隨即抬眸看向李光地。
“老師，我都已經負荊請罪了，您能不能別生氣了。”
李光地被小十五這一句負荊請罪逗得差點笑出聲。
胤禛看出李光地沒有適才那麽生氣了，趕忙趁熱打鐵幫小十五說話。
“是啊，李大人。我這個弟弟平日裏頭的確調皮了些，但是心眼並不壞。如今知道錯了，往後必定不會再犯。”
胤禛的才能和本事素來受到朝臣的認可，故而他開口勸說是極有作用的。
這回是太子不在，否則若是胤礽來說，隻怕李光地的氣消的更快。
“微臣不過隻是臣子而已，哪裏敢對皇子生氣。四阿哥、十五阿哥言重了。”
李光地的態度和緩了不少，聽到他這麽說，小十五臉上這才泛起了笑容。
“老師不生氣就太好了。”
“不過這些禮物還請阿哥收回吧，無功不受祿，微臣不能要。”
這沉甸甸的箱子裏頭裝的東西必然全都價值不菲，李光地可不是貪財之人。
“老師，你怎麽能不要呢？”
小十五卻搖頭，堅決要求李光地收下，
“微臣真的不能要。”
李光地連連擺手。
“老師，你就收下吧。”
小十五也不鬆口。
“老師若是不願意收下這些禮物，那便是還沒有原諒我。”
小十五的邏輯倒是十分的清楚。
“李大人，小十五做錯了事就需要付出代價，這是萬歲爺和皇後娘娘給他定下的規矩。”
胤禛開口，幫小十五解釋。
“當初十五阿哥帶著十四阿哥出門玩，結果因為外頭太冷，故而十四阿哥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
當時皇後娘娘便責罵小十五說這都是他的過錯，叫他拿出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送給十四阿哥做歉禮。”
胤禛說完，李光地的神色有些複雜。
“竟是這樣的嗎？”
這事怎麽從胤禛口中說出來，和剛才胤禩說的不大一樣呢？
“李大人原本以為是什麽樣的？”
胤禛敏銳，一眼從李光地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對。
“沒什麽，微臣先前隻是道聽途說了一些，做不得準。”
李光地笑著搖頭，沒打算正麵回答胤禛的疑問。
“總之，皇額娘跟我說，隻要做錯了事就必須付出代價。這些禮物裏頭，有一大半是皇額娘給老師賠罪的，還有一小半是我的。”
小十五沒看懂這兩個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脆生生的接過話頭，朗聲說道。
“所以老師你千萬要收下，否則我和皇額娘心裏頭都會過意不去的。”
“既然如此，那微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光地見小十五如此一本正經的解釋，隻得點了點頭，將這一箱子禮物都收了下來。
“老師你一定好好將養身子，過兩日我等著跟您上課呢。”
小十五臨走前，十分熱情的對李光地揮了揮手。
兄弟二人原本打算離開，卻不曾想胤禛突然又笑著問道。
“聽聞八阿哥得了一套上好的茶具今日給您送來了，想必您今日很高興吧。”
李光地頓了頓，隨即笑著點頭。
“八阿哥對微臣素來大方，知道微臣喜歡喝茶，得了一套紫砂壺的便送來了，早上剛送來。四阿哥也喜歡？”
胤禛笑著搖了搖頭，“我不大喜歡喝茶。”
李光地點了點頭，笑容很是自然。
兄弟二人坐上了馬車，剛一坐上去，小十五便朗聲問道。
“四哥記錯了吧，適才八哥說的不是墨寶嗎？怎麽變成了紫砂壺。”
“是啊，可能我和李大人都記錯了。”
胤禛揉了揉小十五的腦袋瓜，唇邊掛著淡淡的笑容。
從前他還覺得胤礽對八阿哥過於嚴苛了些，八阿哥出身不高，性子柔弱，他是較為憐憫的。
可如今他卻在李光地被十五阿哥欺負之後第一時間上門拜訪，且拜訪的目的和內容還隱藏著不叫自己知道。
這個老八，心機城府倒是出乎胤禛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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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了宮，容歆聽小十五說李光地不生氣了，這才鬆了口氣。
要曉得李光地當初可是教導過太子爺、七阿哥和八阿哥的大文豪啊，若是得罪了他，小十五從今往後可就不要在朝臣當中有好名聲了。
“皇額娘，你放心吧，我今兒道歉很是誠懇。”
“胤禛，也實在辛苦你了。”
容歆拍了拍兒子的後腦勺，隨即笑著看向胤禛。
胤禛笑著搖頭，“我也是小十五的哥哥，這是我應該做的。”
“還不快謝謝你四哥。”
小十五十分乖巧的，順著容歆的話頭朗聲道。
“謝謝四哥。”
“再有幾日太子就回來了。”
胤禛輕聲說道，容歆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來。
“前幾日我同太子鬧得有些不愉快，能否請皇額娘幫我從中說和說和。”
胤禛開始意識到自己錯了，不過先前胤礽氣的拂袖而去，想必就算是他自己去求和，胤礽也不會輕易聽他的話。
“你們倆兄弟吵架了嗎？”
容歆一副吃到瓜的表情，笑著問道。
胤禛抿唇，有點羞愧低眸。
“是。”
皇額娘有些時候的確極為遲鈍，他們兩個都這麽多天沒一起出現在景仁宮了，皇額娘居然半分察覺都不曾有。
“你放心，你們兄弟兩個打小都是一起長大的，多大的仇解不開呢。”
容歆笑著點頭，示意胤禛不必放在心上。
“等太子回來，我頭一個幫你說話。”
容歆真真兒心胸寬廣，胤禛連連點頭，“多謝皇額娘。”
隻不過他話音剛落，小十那略帶了幾分鄙夷的眼神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知為何，胤禛好好一個大人，居然被小十這略帶了幾分寒芒的雙眸看的生出幾分愧疚來。
難怪都說小十是最像皇阿瑪的孩子，估計這孩子早就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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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小十五負荊請罪之後，沒過兩三天，李光地就又過來教書了。
小十五果真還是十分聽勸的，他雖然還是不大喜歡念書，但的確不怎麽搗亂了。
進度自然是要比隔壁的小十四慢些的，但是李光地是出了名的脾氣好有耐心。
小十五一遍聽不明白，李光地便可以不厭其煩的講五遍十遍。
小十五原本還極為暴躁，但是看見老師這慢慢悠悠，下巴上頭那道被他燒出來的疤痕還沒有消的模樣，小十五的急躁野也就不知不覺壓下去了。
一晃又到了五月份，天氣仍舊十分涼爽。
景仁宮的天棚剛搭起來，綠霧正在指揮奴才們將殿內的蚊蟲全都徹徹底底的撲殺一遍。
“都加點小心，若是有半隻蚊子還在這殿內，你們的腦袋就甭要了。”
綠絲走後，綠霧儼然成了這景仁宮最有話語權的大宮女。
她倒是極為享受這一切，漸漸的，她都快忘了還有綠絲這麽一個人。
隻不過小邱子匆忙趕來，瞧見小邱子那張臉，綠霧心裏頭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
綠霧帶著小邱子走到角落裏頭，小邱子卻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遞給她。
綠霧打開來瞧，是綠絲的字跡。
這丫頭平素不愛念書，所以字也寫的歪七扭八，勉強能夠看出意思罷了。
“你怎麽弄到的？”
“我托人買通了王家的丫鬟。”
小邱子不愧是這北京城裏頭的萬事通，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兒。
“上頭寫的什麽。”
“寫她過得不好，王伊甚至還打了她。”
綠霧咬唇，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若是她還能留在景仁宮，誰敢動她半根毫毛。
“要不要告訴皇後娘娘。”
“告訴皇後娘娘有什麽用？是她自個兒非要出去受苦的，更何況她既然已經是王家的妾室了，皇後難道還能去管人家家裏的事不成？”
王伊對綠絲幾乎沒有什麽好臉色，更因為綠絲非要去找夫人說話打了她一巴掌。
人家新婚夫妻好的蜜裏調油一般，哪裏顧得上綠絲這麽個姨娘呢。
綠絲話裏話外想讓皇後給她做主，如何做主？難不成叫娘娘下一道鳳旨逼王伊去綠絲**嗎？
可見這丫頭還是沒有半分悔改之意，心裏頭想的還是那些個沒用的情情愛愛。
“這信到我這就算了。”
綠霧也沒猶豫，將信給燒了。
“她好歹是宮裏出去的人，王伊那混賬再怎麽惡心，也不敢要了綠絲的命去。”
這話說的倒也極是，王伊若真弄死了康熙賜給他的人，不是在打康熙的臉嗎？
“所以讓她熬著吧，熬到她自個兒清醒為止。”
小邱子極為佩服的望著綠霧。
“你幹嘛用這個眼神看我。”
綠霧蹙眉，冷聲問道。
“我是在讚歎姐姐真真兒是百裏挑一的冷靜果決。”
小邱子不由感歎，要是太子妃能有綠霧一半聰慧理智，也不至於總是跟太子爺吵架了。
“我不是果決，是被她傷透了心。”
綠霧卻搖了搖頭。
當初綠絲剛開始答應的好好的，說絕對不會對王伊動心，結果呢？
又說絕不可能去做妾室，結果又是如何呢？
如今綠絲承諾著，隻要皇後娘娘幫她，她肯定不再奢求別的了，這話怎麽可能再叫人相信。
今兒求皇後娘娘讓王伊寵愛她，明兒可能還會有更為過分的請求。
綠霧曉得自家主子是個很愛心軟重情重義之人，她幹脆就把消息斷在自個兒身上，到時候有什麽後果她一力承擔。
“這回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不能跟著太子爺去蒙古，左不過也沒什麽事做。”
小邱子連連擺手，再說了，他這個最喜歡管這些八卦鹹事了。
“太子快回來了吧。”
“就快了，約莫還有半個月的腳程。”
小邱子重重點頭，笑著說道。
“那太子妃隻怕很高興吧。”
“嗨，就別說了。太子妃這幾日又同幾位側福晉鬧得不甚愉快呢。”
小球搖搖頭。
“有個側福晉不是已經有孕在身了嗎？怎麽還鬧呢。”
“就是因為她有孕在身，總是僭越，太子妃受不了氣所以才吵呢。”
小邱子無奈的歎了口氣。
“太子妃終歸還是太年輕，禁不起旁人挑釁。”
“誰說不是呢。”
奴才們將艾草掛了過來，綠霧的眼睛被這艾草熏的有些難受。
她揉了揉眼，轉身吩咐道。
“你這艾草裏頭還放了什麽，怎麽如此熏人？”
看著綠霧轉身去管事了，小邱子靠在門框上笑吟吟的盯著綠霧瞧。
從前還沒發現，綠霧這樣能幹又有本事。他不自覺的笑，隨即反應過來之後，趕忙扇了自己幾下。
你一個太監，有什麽資格？
小邱子一時歎了口氣，轉身快速離開了景仁宮。
如蘭正巧看見這一幕，捂唇笑了笑。
說起來，綠霧也老大不小的了，難不成真不打算嫁人了嗎？如蘭微微抿唇，這樣標誌的姑娘，若能找到稱心如意的郎君還是嫁出去的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