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兩年後春日。
胤禛守陵一年, 後來又加了一年，眼下方才回來。
容歆叫人給胤禛接風洗塵，本想著弄個家宴, 卻被胤禛拒絕了。
兩年沒見，這孩子長高了很多, 卻也瘦了。
神情越發的淡漠, 總是板著一張臉。
“多謝皇額娘相迎, 我想先去見見八妹和十四弟。”
胤禛說話也客氣了不少，這孩子是真的長大了。
容歆微微頷首，帶著他走進後殿。
裏頭四個孩子正圍在一塊玩呢，院子裏頭擺了許多胤禛沒見過的木頭架子。
不過孩子們玩得倒是很熟練，爬來爬去的。
“這個是滑梯，那個叫蹺蹺板，還有秋千和搖搖車。”
容歆這兩年沉迷於養孩子, 她將現代的這些設施盡量描述給木匠聽，沒想到他們居然做的比現代的設施還要好。
並且都是檀木做的, 又香又不會壞, 奢侈的很。
胤禛有幾分詫異, 在他心目中, 容歆雖說是長輩, 但素來不怎麽管事的。
他先前還擔心容歆照顧孩子會手忙腳亂，哪裏想到居然照顧的這麽好。
八妹原本比較內向的性子, 如今看見了他, 居然笑得這麽燦爛。
“四哥！”
看起來，八妹已經從額娘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小丫頭長得跟額娘十分相似, 不過神情卻不如額娘那般溫柔, 是極為俏皮的。
“四哥, 你不是說得下個月才回來嗎？”
八公主拽過胤禛的胳膊，脆生生的問他。
“四哥臨時有事，所以早點回來。”
是康熙將胤禛喊回來的，聽康熙話裏的意思，是想叫胤禛開始在朝廷上做事了。
“那四哥這次回來了，還走嗎？”
八公主輕聲問道，那小眼神分明就是舍不得胤禛走。
“四哥不早了，以後都陪著你。”
胤禛溫柔的點頭，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臉。
“去把十四阿哥也抱過來吧。”
容歆笑吟吟的吩咐道，十四阿哥快三歲了，調皮的厲害。
他學會走後便很愛玩滑梯，眼下不知道躲在哪個滑梯裏頭呢。
“是。”
綠霧小跑過去，沒過多久就將十四阿哥也抱了來。
胤禛望著弟弟，瞧見弟弟都長得這樣大了，一時眼眶有些濕潤。
十四弟長得同胤禛很是相似，就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般。
隻不過十四沒有胤禛這般淡漠沉重的眉眼，他的眼睛很亮，總是帶著笑容。
“這是你四哥。”
小十四看見容歆就伸手想讓容歆抱，但是容歆搖搖頭，她可抱不動。
“四哥？”
小十四打記事以來就沒見過胤禛，自然也沒什麽印象。
不過他看胤禛有莫名的熟悉感，於是笑著伸手讓胤禛抱。
胤禛接過來，剛抱起來，小十四就樂嗬嗬的笑出聲。
“太子爺駕到！”
說話家，太子也來了。
太子聽說胤禛回來，特意放下手中朝政趕過來，兄弟兩個見麵，臉上都泛起笑容。
“回來了。”
保成朗聲說道。
“嗯。”
保成伸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回來就好。”
皇貴妃去世，眾人固然傷心，可已經過去兩年了，人總要往前看的。
“弟弟妹妹呢？”
保成一轉眸，倒是先關心他的弟弟妹妹來。
“在滑梯裏麵貓著呢。”
容歆無奈的攤開手，這太子對她的兩個孩子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有什麽好的東西全都緊著他倆用，若是容歆哪日想要嗬斥他們了，太子頭一個要站出來反對。
“我給他們兩個帶了泥人。”
胤礽笑眯眯的說道，在他心裏頭，這一對龍鳳胎就是比明珠還珍貴的寶貝。
他去到哪裏，都要給他們兩個帶東西。
“你怎麽隻給他們兩個帶，我的八妹和十四弟如何沒有？”
“他們有你這個四哥，哪裏輪得上我？若是想要東西呀，往後都找你四哥要。”
胤礽說的理直氣壯，拎著禮物朗聲喊道。
“十妹，十五弟！太子哥哥回來咯！”
容歆無奈的攤開手，“你多擔待，太子就是這麽小氣。”
胤礽隻對自己最為親近之人格外上心，是旁人不能比的。
胤禛微微一笑，“我怎麽會放在心上呢，太子哥哥的脾氣我最了解。”
守陵兩年，胤禛的性子也沉穩多了，容歆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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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分，康熙照例到景仁宮陪容歆一塊用。
“朕打算四月初下江南。”
吃著吃著，康熙突然丟了一枚重磅炸彈。
“啊？”
容歆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隻帶你一人去。”
康熙對容歆眨巴眨巴眼。
他們上回去江南都是好幾年前了呢，說起來，容歆倒是很想念江寧府的小吃。
“一則是叫你出去散散心，二則朕有政務要辦。”
康熙捏了捏容歆的臉蛋，這臭丫頭可算是有點肉了。
自打孝懿皇後走後，容歆暴瘦，整個人小了一圈。
養了這一年多終於是將從前的肉養回來了，食量也逐漸恢複。
比如眼下的容歆已經開始吃第三碗飯了。
“臣妾當真能跟萬歲爺一塊去？”
容歆眼睛盯著筷子底下的茄丁，嘴巴卻也沒停著。
“不然朕叫胤禛回來幹嘛？本是為了叫太子見過，讓胤禛在一旁幫襯著。”
康熙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容歆突然眼眶濕了。
“怎麽，你若是舍不得孩子，那可以……”
“太好了，我終於不用帶娃了。”
容歆這嘴裏的飯都還沒咽下去呢，已經開始張嘴嚎起來了。
雖說景仁宮裏頭宮女多，也用不著她做什麽。
可是她就算不做事，也得在一旁盯著瞧吧。
起先容歆還覺得挺新鮮的，但是四個娃一共帶了兩年，容歆是真的有點受不住了。
“你這丫頭，先前不是還嘴硬說能撐得住嗎？”
康熙沒有想到容歆居然是這個反應，樂的笑出了聲。
“撐得住是撐得住，但是能不撐那就不撐吧。”
容歆想放假了，這回能下江南，她高興的恨不得跳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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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妃嬪聽聞此事，個個都有些脾氣。
宜妃搖著團扇，臉色可是不大好。
“上回下江南就隻帶了你，聽你說江寧府的綾羅綢緞很是漂亮，我也想一起去。”
“是啊，眼下咱們萬歲爺又不缺錢，怎麽不能帶上我們呢。”
惠妃也跟著幫腔，畢竟她們待在紫禁城裏頭早就待膩了嘛。
“其實我也有點想跟著一塊去。”
榮妃小心翼翼開口，她十歲進宮，整整四十年了。
除卻去玉泉山和蒙古之外，再沒去過別的地方。
容歆望著三位姐姐期待的目光，也不知該如何拒絕。
“那我同萬歲爺商量商量？”
宜妃將扇子搖的更快了些，她這臉上居然罕見的帶了幾分討好的笑。
“哎喲，你如今可是皇後呢。”
她笑吟吟的湊近。
“再者說，這幾年來，萬歲爺什麽不是聽你的呀。”
容歆抿唇，不好意思笑笑。
“隻要你堅決的要帶上姐妹們，莫非萬歲爺會不答應嗎？”
宜妃的話說的極有道理，其他的兩個姐姐也是這麽想的，都極為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
容歆是最受不了旁人吹捧的，典型的一誇就當真。
“那就決定了，把你們都帶去！”
她們幾個為著孝懿皇後故去的事也傷心了很久，既然要出宮散心，自然得一起去。
得知此話的康熙，神情略有幾分凝重。
他這次帶容歆出宮，是為著在路上享受享受溫存的二人時光。
到時候坐同一輛馬車，同一艘小船，在江南水色中依偎，豈不愜意？
不過容歆似乎並沒領會到這一點。
“萬歲爺，就叫她們一塊去吧。”
容歆撒嬌般的拉著康熙衣袖，眼巴巴望著他。
帝王無奈歎了口氣，他這頭疼的很。
“朕隻想帶你一人，你可知為何？”
容歆愣了愣，“隻帶臣妾一個人，比較便宜。”
康熙是明君嘛，同後世不一樣，他下江南是比較低調的。
上次去不過隻帶了百人，花費極少。
“自然不是，朕堂堂一國之君，你也太小瞧朕了。”
康熙隻是節約，又不是窮。
“那是因為什麽？”
容歆不解，輕聲問道。
“朕想同你獨處。”
康熙耐心解釋。
“獨處有何意思，大家一塊熱熱鬧鬧的才好玩嘛。”
容歆連連搖頭，一點也沒有當回事。對於康熙眼中濃濃的情意，容歆也早就免疫了。
“你這臭丫頭。”
康熙伸手在容歆腦袋上指了指，惹得容歆哎喲一聲，小丫頭臉色變了。
“怎麽，弄疼了？”
康熙忙用指腹去揉。
“嗯。”容歆委屈的點頭，抬眸已經淚眼汪汪。“萬歲爺把臣妾弄痛了，罰你現在便答應臣妾。”
康熙想不想獨處，對於容歆而言並不重要。
她反倒覺得康熙膩膩歪歪的有些煩呢。
姐妹們能否一塊出宮是容歆比較在意的事。
“你……”康熙的死穴真真兒是被容歆踩得死死的，這丫頭眼淚一出，康熙便不知如何應對了。
罷了，這也並非涉及到朝政，不過隻是少了幾分獨處時光。
“好好好，一並都帶去。”
康熙無奈頷首，隻得應下容歆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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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船從碼頭出發，一路南行。
這康熙擔心的果真沒錯，榮惠宜三個一帶上，這容歆可就懶得同自個兒說話了。
康熙對此頗有幾分鬱悶，望著四個女人嘰嘰喳喳站在甲板上欣賞美景，他給自個兒倒了杯薄酒。
她們四個也不知怎麽就有這麽多的話可以說。
榮惠宜三個人從未見過這般美景，一兩個都興奮的說個不停。
隨即宜妃心直口快說了一句，“這若是孝懿皇後在的話，定然也十分喜歡，恐怕還要寫不少詩來讚美呢。不像咱們，沒什麽文化。”
這話一出，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沉了下來。
是啊，若是孝懿皇後可以看見此番美景，定然要比她們還要高興。
容歆小心翼翼掩去眼淚，隨即朗聲道。
“姐姐定然不希望咱們因為她一直傷心的，再說了姐姐如今說不定早做了神仙去，比咱們都要快活呢。”
皇貴妃不在了，可她們幾個還要繼續過下去呀。
榮妃笑著接話，“是啊，孝懿皇後那樣好的人，定然是回天上做神仙了。”
“做的是牡丹花仙也不一定呢。”
惠妃輕輕頷首。
孝懿皇後在宮中拘束半生，如今若真的能夠去天上做神仙，的確比她們幾個要幸福呢。
“等我死了，我不做神仙。”宜妃捏著扇子，又開始大放厥詞起來。“我要做金玉，做綾羅，做珍珠。”
“好好好，都依了你。”
惠妃無奈搖頭，宜妃真真兒是滿心滿眼撲進了衣裳首飾裏頭。
坐在角落裏頭無人問津的康熙，又給自個兒倒了杯酒。
“我的萬歲爺喲，可真真兒不能再喝了。”
“朕閑著也無事。”
康熙微微搖頭，瞧見容歆在女人堆裏頭笑的那般開懷，這心裏頭莫名不大痛快。
早知如此，斷然不能答應容歆的請求。
這船一路南行，順著一股勁風，故而飄得很快。
梁九功擔心康熙吃多了酒，再加上船有些顛簸，吐出來可就不好了。
“萬歲爺可以看看書。”
康熙是最愛看書的，這幾日在船上卻沒見他翻閱。
“朕瞧了四十年的書，休息幾日。”
康熙微微搖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這好容易等到太子長大了，可以監國。
這朝政上的事都能夠丟給太子去管，他落得輕鬆，順便帶著心上人下江南好好遊玩遊玩。
哪裏想到，心上人同其他妃嬪聊得火熱，就連晚間也要湊在一塊打牌。
康熙倒是硬生生成了個孤家寡人，早知如此，倒還不如在乾清宮批折子呢。
“萬歲爺說的是。”
梁九功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了，他瞧著也覺得康熙有點可憐。
孤零零的，分明帶了四個妃子，卻沒一個人搭理他。
“朕去給太子寫信。”
康熙喝酒也實在無趣，轉身洋洋灑灑給胤礽寫了一封長信。
信飛鴿傳書至紫禁城，胤禛拿著送到胤礽跟前兒。
“皇阿瑪又給你寫信了。”
胤禛還有幾分羨慕呢，哪裏想到胤礽看也不看。
“不過是些陳詞濫調，你若喜歡，就當是寫給你的了。”
他們這流淌著赫舍裏氏血的人，貌似都不怎麽在意康熙。
胤禛癟癟嘴，真真兒旱的旱死，澇的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