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兄,你還沒死呢,給點反應啊,”李道士看著對方睜開眼足有一柱香的時間,一句話不說,仿佛死屍一般,頓時擔心,不會之前把腦袋摔壞了吧。

“念奴死了,”好半晌,餘振才喃喃道。

李道士一怔,記憶之中,那是個活潑可愛的苗寨小公主,雖然沒接觸過幾次,但是印象之中,小姑娘一看到餘振,就會眼光發亮,並且喊出‘漢家郎君’來,每次聽到這個,道士都會滿滿的羨慕嫉妒恨,就這麽死了?

“手臂替我擋了一刀,齊根斷掉,然後被一個邪鬼掏出腸胃,腦袋則被另一個惡娼咬掉,我連、我連她的屍首都沒有奪回來,”餘振嘴唇囁嚅了片刻,淚水忽然滑落了下來,怎麽也止不住似的,正是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啊啊啊啊!!!!”

李道士張了張嘴,再鐵石心腸、方向堅定的人,也會有堅持不住的時候麽,路是自己選的啊,餘老兄。

不知過了多久,等餘振的淚水再也流不出之後,道士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直接道:“哭夠了,傷心夠了,就該想著報仇了,老兄,這一次,我絕對撐你!”

“不過你就算是搗毀了一些**祠邪廟,那湘西的血食鬼神也不該一齊圍攻你,你到底是發現了什麽?”

餘振的麵色漸漸變的冰冷,咬牙切齒的道:“是一尊神像,三頭六臂八腳的神像,按照念奴的說法,這是她們九黎族的祖先,兵主蚩尤!”

按照餘老兄的說法,自己閉關之後,他再也等不及,便帶著所有的邊軍,以及最近收攏來的一些正道人士,加上霍長吏,準備與湘西邪神決一死戰,起先倒也順利,甚至還圍殺了九十九鬼神中,最強大的一頭百首邪物。

也是因為那一戰,他們誤闖入了一個極隱秘的地界,經過搜索之後,發現這是古九黎族的遺址,並在最深處發現了一座神像,這神像有一種神奇的能力,能阻斷邪神的香火源頭,幾人都是大喜,因為隻要能夠斷絕邪神**鬼的香火,誅絕邪偽的計劃完全有可能成功。

但是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也不知這神像到底有多大的幹係,隻知道所有的血食鬼神都被驚動了,一齊攻來,餘振等人當機立斷,讓念奴帶著神像先行離開,自己率領邊軍引開對手。

誰知對方更快一步,先行在茶峒設下埋伏,等道士趕到的時候,其實戰鬥已經持續了三天三夜,屍堆如山,血流成河,期間他不知殺退了多少波敵人,最終眼看著要堅持不住,這才寫血書,亡羊補牢,能救一個是一個。

“神像,”李道士喃喃道,忽然靈光一閃,“這神像的材質像不像是赤銅,而且重的很。”

“是,就連霍前輩的劍光都無法把它劈開。”

“壞了!果然是首山銅,裏麵封印的必然是蚩尤五個身軀的一部分!”

李道士所在的青城山上,本是正一盟威道的總部,有相當多的道家古書典籍,當初的《神機鬼藏》也是在藏書中淘到的,對於上古之時的逐鹿之戰,亦有記載。

當年蚩尤戰敗,因其銅首鐵臂,難以毀壞,黃帝遂令五匹龍馬將其車裂成五個部分,以首山赤銅封印,並分別藏在五個極其隱秘的地方,很顯然,餘振他們所闖入地方,就是這封印地之一。

“苗族乃九黎後裔,而蚩尤更是九黎始祖,它的軀殼自然能阻斷通過血祭**祀帶來的香火,隻是,這可是更麻煩啊!”李道士頭痛道,當初大鬧人間的四大鬼王之一,三苗獨角,便是蚩尤的頭顱所化,這要是再弄出來一個,造成的禍患還要甚於湘西血祭。

“等等,那貓四奶奶的真正目標,是不是就是這個玩意!”

貓四奶奶、血食鬼神、巫門、神仙走私集團,越來越多的線索串聯起來,加上卦象的顯示,隱隱約約的真相開始浮現水麵之上,但是在道士的心裏,還缺最後一環,隻差這最後一環,整個湘西的內幕就會顯於他的眼前。

“我們必須馬上得到那個雕像,一旦讓貓四奶奶成功找到,就再也沒有扳回場麵的機會了!”李道士決然道。

餘振深深的吸了口氣:“念奴死之前跟我說過,她把那個雕像,藏在了我們初次見麵的地方!”

穀坡大寨如今的景象再也不複以往,物極必反,盛極而衰,血食鬼神對於苗民來說,就如同毒品一般,供奉的越多,受到的影響和幹涉也就越深,跟道家引人向道,佛家勸人向善不同,**祭邪祀到了最後,凡人隻能變成提供信仰的工具,最後人道斷絕,天道不存,這才是最最幹天忌的一件事。

此時此刻,除了還守在寨門口的苗刀客外,寨裏的苗民如同行屍走肉,有的麵色呆滯的坐在門口,麵色瘦黃,有的躺在床上,口水流下都不自知,更多的則是在跪拜在各個神牌前,或是劃手切臂,或是將自家孩兒擺放在供台前,空氣中傳來一股詭異而狂熱的氣息。

任何一種信仰,發展到極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更何況是這種血祭**祀本來就不是什麽好玩意,李道士、餘振和蘇秀秀相對順利的混入寨中。

相比於餘振和李道士還特意喬裝打扮成了苗人裝束,那蘇秀秀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無論是長相氣質,都像是活生生的寨中苗民,這仙民的血統難道還有變形的作用,果真是詭異;他也不是在幫助道士二人,就像是看客一般,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劫到底會以何種方式收場。

至於李道士,卻是沒有那麽悠閑,金銀液被毀、內視晶球被搶、五髒神沉睡、陽德之舟送人、道人神邸自爆,他發現自己在這場亂子之中,簡直是個悲劇,就算能夠順利度過,要是撈不到足夠的好處,那也是大虧特虧也。

雖然自己之前遍體鱗傷,但是身體的傷勢恢複很快,而且自從陰陽二氣演變成青雲真氣之後,做為青城派的所有法門根基,自有種種玄妙之處,真氣汩汩流淌,生生不息,隻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已恢複了至少一半的水準,而且其中自然蘊含著一股極強烈的劍意,說不得再過一段時間,秦漁兒的符劍術,他也能推演出來,他的那個便宜師弟,可沒將本門真氣修煉到自己的這個水平也。

‘看這香火的去勢,那個邪神貌似不在寨中,那便最好!’李道士鬆了口氣,按照餘老兄的說法,這穀坡大寨的邪神,乃是在湘西九十九鬼神之中,最強的四個之一,與金翅大鵬雕、百首邪物並列,實力相當的凶悍,以自家現在的戰鬥力,貌似還真扛不住對方。

餘振自打醒來之後,就一直少言寡語,直到看見寨子正中,那處最大的擂台時,才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依稀之中,仿佛見得一個嬌俏的苗族小娘正滿臉好奇的打量他‘你就是我未來的郎君嗎?不知為何,阿奴看你十分順眼耶。’

餘振眼角抽了抽,斷掉這一絲莫名的回憶,目光一動,忽然掃到了看台左側的月兒樓上,那地方就跟漢家小娘拋繡球的場所差不多,當初念奴所站之地,便是那盆玉蘭花前。

趁著守衛走神一瞬間,餘振兩腳向上一縱,連蹬帶攀,哪怕受了重傷,身手依舊矯健,隻是落地時麵上一白,胸口傳來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但這也比不上心痛,從那盆花後,除了雕像外,還有兩個編織的古古怪怪的娃娃,娃娃後麵還刻了一行字——‘漢家郎君和念奴,要相親相愛,永生永世在一起。’

餘振可還記得,就是他無意間提起過一次,漢家娘子都會針織的手藝,結果她就背著自己偷偷的去請教賣布大娘,當時他滿不在意,隻當小女兒心性,現在他知道了,能有個人對自己付出,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

正當他滿腹惆悵之際,道士的身影忽然從空氣中鑽出,麵色嚴肅的道:“快些離開,有個大東西要過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