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有鬼?”

“不,我鞋帶掉了。”

賬房先生剛鬆了口氣,就見不遠處一隻人蛇在地麵上滑行著,青色的皮膚、猩紅色的眼珠,還有那幾乎咧到耳後跟的嘴角,渾身都充斥著詭異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手上提著的那道弱小的身影。

“等一下你去勾引它,我在後麵偷襲。”

“它要是把老夫吃了怎麽辦?”

“放心,我會幫你報仇的,”李道士一臉認真。

“道爺,這事兒太危險了,老夫恐怕做不來,”賬房先生哭喪著臉。

“嘿,你怕它難道就不怕道爺我?搞的我脾氣很好似的,別以為我尊老愛幼啊,幹不幹,不幹道爺先用符把你定住,再把你丟出去!”

經過一番‘友好’的協商後,賬房先生顫顫的站了出來,哭喪著臉叫道:“你這孽畜,還不把娃娃放下!”

人蛇轉過頭來,瞳孔中露出危險的神色,從嘴裏擠出三尺的舌頭,甩了甩,就像是死人用來上吊的紅綾,尾巴掃開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如白駒過隙,蛇的遊動本就很快,何況還是蛇妖,而且這家夥的物理防禦力貌似挺高,在遊戲之中,又是肉盾、又加敏捷,這種怪向來難打。

賬房先生再也不子曰了,拔腿就跑,兩條腿如同細細的筷子,跑的姿態則像是鴨子,兩口大袖子甩來甩去,心裏又怕又怒,也恨極了那個道士,但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眼見後方風聲越來越緊,閉上眼就嚎了起來:“道長,救命啊!救老夫一條狗命吧!”

“叫什麽叫,吵死人了!”

當他回頭的時候,就見李道士彈指如弓,在陰陽氣的作用下,指甲泛黑,射出的符像是飛鏢,足有兩丈遠,這是用符的小技巧之一,他最近才琢磨出來的,原理跟彈弓差不多,能加快符的速度和射程;當然還有更高級的,如空中繪符、五行出符法、兵符術、掌中符,按照師傅老頭的說法,能夠把符的威力增大數倍,並附帶五行傷害,當然了,這就不是靠小聰明能練出來的,需要有秘法道訣。

人蛇的速度太快,一開始十符九空,但隻要有一張鎮妖符貼在它的身上,黃光一閃,速度就減了兩三分,惡性循環之下,這妖怪很快就被定住,蠕動的皮膚上足足貼了十來張紙符,把它的妖氣鎮在體內,隻剩下兩隻豎瞳時不時的轉上一圈,“哼哼,道爺我當年讀書的時候,可是被稱為彈弓小王子的男人。”

“道長你嚇死我了,”賬房先生差點沒被嚇哭,兩撇鼠須都無力的攏拉著。

李道士沒理他,醜娘正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知道她這個石頭腦袋又撞在了哪個旮旯裏了,連忙又是捶胸又是掐人中,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這麽緊張這個小怪娃,莫非是道爺的父性泛濫?還是五姑娘用多了之後的報應?

好在這個小姑娘命硬,沒一會兒功夫就睜開了眼,那雙又大又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他,這個部位是她臉上唯一的優點,隻不過大多數人已經被她那鬼神級別的長相震倒,沒被嚇暈已經算是有定力的了,誰還會注意她的這雙眼。

“肉。”

“很好,腦子還沒壞掉,”李道士欣慰道。

“道長,你看那邊!”賬房先生身子一抖,身子像是鴕鳥一樣蹲了起來,隻見在他所看的方向,十來條人蛇又遊了過來,尖笑聲回蕩在林中,就像是夜梟的喊聲,又陰又啞,其中一個手上還拿著兩隻麻雀往嘴裏塞,血水和羽毛不斷的從嘴角流出。

“你娘的!”李道士也縮卵了,乖乖蹲草叢裏,道爺的陰陽氣又不是白開水,要多少有多少,在剛剛的爆發中,早就耗的一幹二淨了,況且一窩怪一起上,哪有時間給你製符,單挑都成問題的時候,就不用提群毆了。

當年看動物世界的時候怎麽說來著,蛇類貌似都是近視眼,隻靠蛇信子去辨別事物,這似乎同樣也適用於人蛇,不然怎麽解釋這些家夥們一點都不在意遠處那隻被貼滿黃紙符,一動不動的同類,一想及此,連忙到處收集樹葉,尤其是味大的那種,把它們的汁水擠了出來,也不嫌髒,飛快的抹到自己和醜娘的身上,不一會兒功夫,漿洗的還算幹淨的道袍和粗布小襖就變成了迷彩服,賬房先生雖然不知道這家夥在幹什麽,但估摸著應該是好事,不然這道士不會不叫上自己,便照葫蘆畫瓢,依樣做了起來。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當他們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人蛇的視線之內時,也基本上被無視之,不過也不是沒有碰到過危險,這些蛇妖對於聲響有著相當強的敏感度,百丈之內,樹葉落地,都能聽出是什麽聲音來,所以當李道士一不留神踩斷了腳下的一根枯枝時,整窩人蛇都出動了,如果不是溜的快,早被啃成骨頭了。

“呼,呼,真他娘的驚險,要不是道爺我脾氣好,回頭就收拾這些小屁蛇,”李道士虎死架不倒,臉腫依舊裝。

“道長你也太不小心了,那妖怪的耳力何其敏銳,萬一被抓到了,你這不是找死嘛。”

李道士的臉麵掛不住了,“呦,老書呆你現在牛氣起來了,剛剛怎麽不說,要不是道爺我帶著你,你不早被請去吃蛇羹了,現在怪道爺我,你這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麽。”

賬房先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家夥諷刺人的時候,完全不分男女老幼、長輩晚輩,一點都不符合當今的世道作風;他也不是沒見過為官為富之輩,但他們心裏便是再怎麽想把對方挫骨揚灰,表麵上總是客客氣氣的,哪像他,簡直是半點不留口德。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老書呆,你可知道這路該怎麽走?”李道士放眼四顧,三個人一通亂跑,早就偏離了黑夾子小道,如今腐木爛葉鋪蓋在地,層層疊疊的枝椏張開,太大,太密,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還夾雜著老林裏特有的腐爛氣體,聞多了頭暈。

“應該是往這邊走,老夫有點印象,”賬房先生摸著兩撇胡子,畢竟是當地人。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李道士拎起了對方的衣領,“你娘的,有道是老馬識途,你這老書呆居然連匹馬都不如,兜兜繞繞的,又把我們給帶回來了,知不知道深林多虎狼,要是碰上了,別怪道爺我怒賣隊友,你這條老腿應該跑不過我們吧。”

“別、別道爺,我們是一夥的,您——”老賬房也是抹了把汗,心有些虛,這路比想象中的要繞啊,真要遇上了野獸,這種事道士絕對是做的出來的。

就在這時,李道士的褲腳被醜娘拉了拉,這個一直不說話的小姑娘向後指了指,隻見在林葉的縫隙中,炊煙嫋嫋的升起,有個村落?

“還是醜娘眼神好,天都要黑了,真是瞌睡送枕頭來了,”李道士喜不自勝,心裏已經在琢磨怎麽讓人家收留自己一晚,讓醜娘賣萌,不,絕對會把人家嚇死的,或是讓老賬房裝可憐,嗯,這個可以有,不過老家夥麵目可憎,一臉狗腿子樣,把腿敲瘸了會不會效果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