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當即心中一沉,完了,有人被咬了,上下一摸,複又鬆了口氣,貌似不是自己啊,那這頭蛇隻有兩個選擇,杜書或白毛娃;平心而論,他寧願書呆被咬,畢竟不是自己人。

“杜兄弟,你咋樣?”他假模假樣的問。

“小生沒事,隻是怕的慌。”

李道士心中頓感焦急,趕緊努力睜開眼,書呆子沒事,那倒黴的不就是白毛,這大蛇一口下去,命不就都沒了!

結果就見白毛娃伏在地麵上,‘吧唧吧唧’的響著,一抬頭,嬰兒滿嘴的血水,小臉滿足,還舔了舔舌頭,而麵前的黑蛇已無了生機。

他這才意識到,對方不是普通的嬰兒,而是世間第一個非人非鬼的存在。

“李兄,這是——”

“看什麽看,吃肉的沒見過啊,”李道士糊弄道,心中一動,摸出隨身的匕首,把蛇膽給挖了出來,咬咬牙,一口吞了下去,不都說蛇膽明目嘛,會不會對自己有幫助?

隨著血腥氣和苦味落肚,李道士竟然感到雙眼一清,剛剛的腫脹感,似乎輕鬆了很多?見效這麽快,這不就跟偉?哥一樣麽。

“侯爺,都準備好了。”

老捕侯望著眼前山穀內,層層疊疊的蟒蛇,有的甚至纏成了房屋高大的蛇球,吐出的毒氣就像煙霧,鳥從上邊飛過就會墜到地上,然後被吞掉,“蛇群已經開始交?配,離蛟龍出產日已不遠,動手吧。”

山口處立馬推出了數個怪獸車,體型巨大,裹以獸皮、骨角,而當前是傾斜麵,繪的是火靈官的青牙方口,口中生出十來個支管。

那幾個小將打開後方的機關,油水在機械內流淌,‘咕嘟咕嘟’聲中,火光瞬間大漲,照耀十數裏,草木金石皆冒火光,還混雜著大股的焦臭味,蛇類喜暗懼火,哪怕數量巨大,此刻也是成片成片的被燒死,黑煙混著屍油蒸騰直上。

饒是見過這武器的威力,那後方的文官也忍不住心驚:“早聞王太傅數次想要抽調這火龍器,竟有這種威力,怪不得……”

捕侯抿了口酒,老臉露出一絲悵然,墨門以兼愛為核心,他這一脈兼的可不僅是人類。

兩側崖壁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響,然後猛然炸開,露出兩隻磨盤大小的頭顱,灰磷灰眼,長約八丈,腰如水缸,行走如飛,見了捕侯,猛地撲了上去。

灰磷蛇蚺者,生於巨沼深林之間,身若精鐵,吞雲吐霧——《神機鬼藏》妖百三十九。

如此大妖,就算沒有化形,也絕不可小看,普通的符篆飛劍,根本傷不了它分毫;捕侯見狀點了點頭,果然蛟龍出世在即,把這等妖物都給吸引來了,若是吞了那初生小蛟,對它來說極有裨益。

“寶爺,聽說蛇禍最重的幾個點兒,已經被官兵給封鎖了,咱們真的要闖?”

“廢話,當初收錢收的那麽爽快,現在撂擔子,小爺的麵子往那裏放,”陸小寶猶豫了下,“實在不行,就用主家給的那玩意。”

“寶爺,你就是真不擔心引來真龍啊?!”

而在這時,李道士與書呆子二人終於來到了這八大王洞中,在錢塘縣的縣誌中記載,八大王本是一隻額生白點的巨鱉,能知生死禍福,而它所在的地方據說擁有寶藏,成仙之後,這軀殼就化作了這八大王洞,這洞的表麵層層裂開,還真像是龜鱉的紋路。

而這裏,也是賈家的祠堂所在,或者說,曾經的祠堂,如今已是灰塵滿滿,蛛網密布。

“道長,這裏怎麽什麽都沒有啊?”李書呆目瞪口呆,說好的《湖山貼》呢,說好的提字呢,怎麽通通沒了。

“廢話,這麽好的東西,人家搞搬家的時候會給你留下,”李道士翻了個白眼,四處找了找,就找到一個破爛木牌——顯考賈名府君之靈。

顯考,那就是老爹了,府君,當過府尹?會不會是賈家女的老爹?要不然人家遷祠堂的時候,是不會連祖宗牌位都丟下的。

“算了,先清理一下再說,”李道士翻出一張符,揮筆作畫,符頭是三撇,也就是城隍、土地、祖師,符身是玉地法壇,拜的自然是淨壇使者,可不是豬八戒那位,而是天宮中負責衛生的神仙,最後以天罡收尾。

“天上地下,大力天丁。輔助吾法,掃蕩妖氛。穢氣速滅,湯滌妖氛。壇場速淨,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

隨著道祝完畢,平地掀起一陣柔風,地麵的灰塵、雜物、蛛網通通被吹開,不過片刻,整個八大王洞煥然一新。

道家的符篆千奇百怪,基本上可以分為幾大類,五行符,包括風雷、天象、星光;召喚符,驅招各種神祗的,防禦符,道士唯一的中乘符《金光護體符》便是此類,還有專門滅魔除妖的,最後一類就是這輔助類符咒,包括更衣法、淨壇咒、敕符敕魔,甚至還有輔助**的。

“李兄,你、你好厲害!”杜書呆已經開始滿眼都是小星星,這簡直是神人。

“閑著沒事還不幫道爺找找,看這八大王洞中有什麽奇怪的玩意沒,”道士沒好氣道,先前的賬還沒找他算呢。

“咿呀——”在二人忙著的時間裏,卻沒發現,剛剛飲完血的白毛娃分外的精神,兩隻眼珠轉了又轉,最後竟爬了出來,道士剛注意到,卻也不阻止,如果真如他猜測的那樣,這娃娃在這裏應該會起大用。

果不其然,白毛娃似乎是熟悉此地一般,東摸摸,西湊湊,身上竟冒出了渾濁氣體,這些氣體流入地麵之後,整個八大王洞似乎變了模樣,那甲骨一樣的山壁上開始浮出一麵又一麵的壁畫。

第一麵是個祭祀模樣的獸皮老人,周圍跪了一圈的同類,第二麵是個捕獵的畫麵,這個,嗯,應該是在挖蛋,這壁畫共有四十九幅,前三十幅都可以稱作部落的生活日常,直到從第三十一副,這些原始人貌似捕獵到了個不得了的玩意——某隻比人高的大蛋。

然後接下來的五副畫就是養蛋的過程,直到最後一幅,蛋破殼了,出來的是一隻老鱉?!這老鱉不會就是八大王吧。

“我明白了!”還沒等李道士繼續看下去,餘書呆就露出恍然的神色。

“你明白啥了?”

“我明白這賈氏的由來,他們原來是東海遺民,《舊漢書》記載,東海有鮫人,族居海島,惠帝三年,駕巨鱉過海,帝甚慰之,遂賜‘甲’性,收仆者十六人。”

“之後呂氏專權,鳩殺惠帝,屠其仆役萬人送葬,書上就再也沒記載了,但是‘甲’通‘賈’,很有可能有人逃出,並隱姓埋名。”

李道士抽了抽嘴,這家夥真是個人形的百科全書,這都能聯想到,鮫人?他又仔細的看了看畫麵,果不其然,這‘畫中人’貌似都長著璞掌,而最後一個畫麵,貌似也是巨鱉載著這些人泛波遠遊,難道目的就是中原。

但這跟賈府遭滿門抄斬有什麽關係?

道士仔細回想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先是賈府鬧出種種異象,然後就是在妓寨進了鬼域,碰上賈氏女,順便幫她生了個娃,而在死之前,給自己指點了線索,就是這裏。

異象暫時還沒有頭緒,但是這鬼域倒是有一份猜想,它形成的原因是因為死氣和生氣混淆不均,而如果賈氏女能人為的製造出這種現象,或許跟他體內的鮫人血脈有關,因為鮫人乃是上古種族,那時陰陽未開,五行未化,說的白了,這是變異產品,那時連陰曹地府都還沒呢,就更談不上生不生,死不死,而不生不死,與鬼域的屬性十分相配。

那鮫人血脈又跟滿門抄斬有什麽關係?道士皺眉苦思,由於青城派是劍派,半路出家,關於道門的忌諱就沒怎麽當回事,師傅老頭就曾經說過,道門起源於巫祭,而這巫祭則是靠著血食鬼神獲得神力,手段相當血腥暴戾,而這人肉的品質遠遠比不上其他種族,而上古的幾場大戰,都是因此而生出的苗頭。

那麽鮫人的血脈,是不是有什麽其他作用呢?或者說——藥用!?

一想及此,道士整個人都毛骨悚然,鮫人血脈流傳至今,早已微薄,那為什麽別的賈氏不選,偏偏挑上了洛都賈府。

“書呆,你知不知道這一脈賈氏的情況,洛都被滿門抄斬的那一家。”李道士指著牌子上賈名府君這幾個字。

“那是賈名大人麽,讓小生想想,這賈性雖然人丁旺盛,但一直未出過什麽大官,這洛都一脈算是最興旺的了,而且小生聽過一個傳聞,賈大人一家貌似還遵守著古訓,隻與賈姓族人通婚,這是老黃曆,現在的世家大族都無多少人遵守了。”

內部通婚,保持血脈純潔,原來是這麽個情況,李道士終於明白,為什麽就屬他們家走黴運,而且聯想到皇帝老兒對於崇佛信道,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長生不老的瘋狂勁頭,這朝廷中的那隻黑手,莫非就是本朝皇帝!?

道士抹了把冷汗,如果真如自己所猜,那麽賈氏女臨死都不願意說出真相就可以理解了,皇帝啊,誰能給她報仇,誰又敢造反啊!

“李兄,李兄你在想什麽呢?”

“這是個驚天大陰謀,杜書呆你能保密嗎?”

“當然能,”杜書一臉的認真。

“那你當道爺就不能保密嗎?”李道士決定把此事胎死腹中,開玩笑,幕後真凶有可能是皇帝老兒啊!報仇雪恨這種事,讓趙氏孤兒玩玩就好,咱賈氏孤兒乖乖長大就成。

正說道著,不知這白毛娃又觸碰到了什麽機關,在原本供台的部位,竟升起了一塊石墩,石墩上是個——黃銅盆?

李道士愣了愣,試探性的拿過來,反複看了看,沒發現什麽在古怪,還沒等他細究,八大王洞的正洞忽然有闖進來幾人,其中有一個還是熟人。

“寶寶?”

“賊道人!”陸小寶同樣吃驚,“別廢話了,快點把洞口封上,別把那條蛟龍給招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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