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摸掛算命之輩中,白沙子算是有些本事的了,雖說昆侖派倒閉了,但他畢竟是受過正統的道家培訓,比隨便在哪個破角落,撿到本爛秘笈的非專業人士要強的多,這些人能在三屍神出遊日還能施展符篆,靠的就是他的手段。

昆侖派是大派,傳承的是先秦的煉氣士道統,走的是與天地合體,五行混氣的上古大神道路,雖然白沙子真正的秘傳沒有學到手,但基礎的本領還是有的,隻不過他沒李道士那麽多鬼點子,生活水平也就溫飽之上,小康未滿,所以眼見同行正在走向人生巔峰的路上,就忍不住心生妒忌,也是此次行動的發起人。

眼見事情不妙,這家夥就想開溜了,而且他也的確有開溜的本事,隻見他將背上半人高的畫軸取下,往地上一拋,畫卷鋪開,露出一幅飛鬃駿馬圖,三根指頭分別勾在馬毛上,往外扯拉,白光一閃,竟真給他扯出一隻平腰高的小馬駒出來,‘嗷嗷’的叫了兩聲,歡快的繞著白沙子轉圈,白沙子二話不說,駕著它就要撒奔,不過到底心有不甘,回頭叫了聲:“要想救你師弟,夠膽就跟來吧。”

“可以啊,借物化形的本領都會了,就這還賺不到錢玩綁架,真是沒有腦子,”李道士可以感應到一團清氣在對方的腳下,不過在圍觀群眾的眼中,隻見他兩腿生風,一溜煙的就跑遠了。

‘去還是不去呢?’憑良心講,道士是真心不想去,萬一有埋伏怎麽辦,有句老話說的好,‘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道爺我這麽精貴的人,跟你有什麽命好拚的,但在這麽多人的麵前,對方是破罐子破摔了,自己若不去,豈不是有貪生怕死之嫌,多掉價;而且苗三四還沒解救出來呢,這個便宜師弟雖然沒多大感情,但畢竟是熟人,而且能幫自己賺錢,做些不好出麵的活兒,一時半刻還真難找到替代者。

於是乎,李道士敲了敲轎子,聽到動靜的轎夫連忙起轎,挺胸疊肚、大搖大擺;同是司機,開勞斯萊斯的跟開低端車的感覺可不一樣,載國家元首和平頭百姓的感覺又不一樣,他們可是‘仙人’的轎夫啊,聽起來就倍有麵兒。

“朱豹子,快隨貧道救人,”走過這條大蟲旁邊的時候,李道士順便喊了一句,這家夥大概是最近憋狠了,兩眼通紅,提起醋缽也似的拳頭,指望對手臉上招呼,把人眼眶眉梢都打開了花,看的道士真擔心出了人命。

“死不了,”朱豹子大約是看出了對方想什麽,悶聲悶氣的回了句,到底還知道誰說了算,把人鬆開,附近早已躺了一地,僧道職業的戰鬥力,隻有在對妖魔鬼怪的時候有加成,除非修行有成,不然真跟普通人沒多大區別。

觀眾的好奇心和暴力基因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加上這場比鬥已接近尾聲,除了少數人還想看看李道士有沒有追上那個白沙子,其他人已有散開的趨勢,而就在這時,吆喝聲響起,十幾個衙門的兵丁衙役跑來,領頭的還是個熟人。

蔡家場麵積其實很大,從洛都到洛水之間的一大片麵積都含括在內,畢竟在最盛之時,太祖可是號稱聚百萬人馬,八十六路兵將,這些人的吃喝拉撒總不能都在城裏吧,百年前的兵寨,如今已被廢物利用,成了難民的聚集地,但由於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已經成了危房,隨時有坍塌的可能。

李道士乘著轎子慢慢悠悠的,之所以沒被甩丟,還得多虧一物,那就是在雙喜客棧時,隔空幹掉某個妖道而抓到的攝魂貂,這貂是個邪物,擅吸人魂魄,道士本打算讓其自生自滅,就丟給醜娘養,原以為以這姑娘的智商,應該活不了幾天,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貂居然給她養活了下來,而且吃素吃了幾個月,身上的邪氣竟還減了大半,道士隻好把這歸功於傻人有傻福,或者是天生石娃的體質起了作用。

這攝魂貂有點像是獵犬,但它不是對氣味敏感,而是對各種魂氣煞氣有著靈敏的嗅覺,白沙子借物化形,正好是它的菜;而正是通過它,李道士被帶到了眼前這座荒寨外。

‘是現在進,還是明天再進呢?’李道士暗想,明天進的話就安全一點,畢竟那時三屍神已歸位,一身法力恢複,安全性得到了極大保障,但就得在這荒郊野外待上一夜,還有什麽蚊子叮老鼠的;但要是今天晚上進的話,似乎還有些危險。

讓道士下決心的是突如其來的一場雨,風雨如晦,傾盆而下,雖說春夏之交易生雨水,但是今年的大旱已由河南蔓延到江南,雖說朝廷賑災還算有力,但看這勢頭,起碼得熬過一年,沒想到今天老天爺就濕了,太不堅挺了。

雨水如注,把四個人,道士、兩轎夫、朱豹子淋了個渾身通透,李道士當即做了個決定,先進去再說,就算不追人,找個地方躲躲雨也成,但有道是無巧不成書,幾人剛挑了個不太破爛的房子,就與五花大綁的苗三四大眼瞪小眼。

“師兄,你來救我了?”苗三四激動道。

“廢話,道爺我這麽講義氣的人物,聽說你被綁了,二話不說,抄起家夥就幹翻那批人,搜藤摸瓜,就找到你了,那個誰,還不給我師弟鬆綁!”李道士麵不改色的吹牛,搞的對方眼眶通紅,忠心度直接上90。

破屋子能擋雨就不錯了,不要奢求裏麵有床有吃的,苗三四更是稀裏糊塗,隻知道他在街麵上被綁了之後,直接被白沙子關到了這裏,外麵什麽情況更是兩眼一抹黑。

“不是都說蔡家場的寨子有人住嗎?買點吃的來也好啊,”李道士肚皮咕咕叫,發著牢騷,今天法力大減,連團火都生不起來。

兩個轎夫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們腳行的通常隻穿一身短打,現在氣溫陡降,凍的瑟瑟發抖;朱豹子也好不到哪去,精血一幹,後背的神圖頓時失效,渾身的傷口又癢又麻,鐵大的漢子也禁不住這般折騰,正有氣無力的半躺在地上,聽聞此言,哼哼道:“這是以前的妓營,誰願意住在這裏。”

古代的軍隊可不是人民的軍隊,有事沒事都給憋著,皇帝或是諸侯,或是反賊,為了鼓舞士氣,強征婦女入軍已是慣例,妓營便是因此而建,依照古代人的理念,這可是極髒汙的地點,住在這裏,怎麽可能?不過他們脫褲子的時候倒是挺爽利的。

“不行了,不行了,道爺我去看看能不能弄點什麽來,扛不住了,”果然是由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剛穿越那會兒,天天餐風露宿,饑一頓飽一頓的可都也怎麽,如今在洛都才住了不到一個月,天天好吃好喝,稍有饑餓就如遭了大罪,真不知當初是怎麽熬過來的。

道士找了塊破木板頂在頭上,扛著雨就跑了出去,既然這裏無人居住,那就不會有什麽殘羹剩飯,他把主意打在了野地裏的果子上,不要求多好吃,無毒管飽便可,這個時間段的成熟瓜果應該不少;運氣還真不錯,借著月光,他轉到了一片藤蔓似的植物附近,其間長著類似於杏子小一號的果子,嚐了嚐,酸大於甜,但好歹無毒無害,這便就夠了,摘了幾十顆揣在兜裏,按著原路返回,剛跑進屋內,還沒等他開口,裏麵半個影都沒有。

“我去,不會都出去了吧!”李道士愣了愣,隨即否決了這個想法,大下雨天的,能跑到哪裏去,更何況就算是走,難道一個人都不留?

還是說,這裏又有什麽幺蛾子?道士咽了口吐沫,今天可不是個好時候,就好比姑娘們每個月總會來上那麽幾天,他們當道士的每年也有四天接不了客,上一次倒黴催的碰上了,難道這一次又來?

李道士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兄弟們,堅持住,我明天再來救你們!’

不是道士沒膽子,好吧,他膽子的確不大,但現在就是真要有什麽妖鬼作祟,他過去也頂多是送人頭,不如明天能救人的救人,不能救人的就報仇,但有道是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等他剛出了大門,原本的轎子所在地居然也空無一物,很顯然,這不是簡單的鬼打牆。

雨水淅瀝瀝的下,李道士心思沉落,鬼打牆最顯著的特征,就是迷向和回到原點,對於周遭的景物並無改變,而現在的情況是,人不見了,物也不見,這應該是比鬼打牆更高級的玩意——鬼域。

傳聞之中,鬼域是人間與陰間的交接處,產生的一個詭異區域,在這裏,人難生,鬼難死,物品易消,一般而言,這隻會出現在萬人坑、大型死人堆之類的場地,通過吞噬死屍產生,剛死的屍體,陽氣未降,陰氣剛升,混雜起來,最容易出現這種現象。

而且,這也不像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域,道士的法力大減,但感覺沒變,他並沒感受到濃重的陰曹氣息,不然他也不會進來,這片‘鬼域’,似乎隻有其形,而無其質,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人為的。

“奇哉怪哉,”道士實在想不明白,若非自然成形,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