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二趕回家的時候, 陳秀蘭和周楠都在院子裏。周楠在秋千椅上看書,而陳秀蘭則是繼續做著百家被。

周楠的預產期就在這個星期,陳秀蘭擔心周楠生孩子的時候家裏沒人, 所以特意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照看周楠生孩子。

陳秀蘭看著周老二滿頭大汗地跑回來,直接皺眉問道:“你怎麽回來了?不上班了嗎?”

周老二看了看周楠, 又看了看陳秀蘭,隻能給陳秀蘭使了個眼色,讓她回房再說。

這周楠還大著肚子呢,季鵬濤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了。

陳秀蘭一回到房間就扯開了周老二的手,不耐煩地說道:“有事不能在院子裏說嗎?幹嘛拉拉扯扯的。”

周老二則是看了眼還在樹下的周楠,見她沒反應後,悄悄把房門關上。然後就對著陳秀蘭壓低聲音道:“季鵬濤出大事了!”

陳秀蘭一聽, 眉頭緊皺, 直接放下手中的針線, 追問道:“怎麽回事?”

周老二隻能將自己從白華那裏得來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一個月前我們縣城的糧倉失竊了,是吳強飛偷的。現在他被抓起來,竟然冤枉季鵬濤才是那個幕後主使。季鵬濤現在正被關在革委會呢!”

陳秀蘭越聽臉色越黑, 直接大罵道:“這吳強飛幹的真不是人事, 看我不去罵死他們。”

看著陳秀蘭怒氣衝衝地往門外衝,周老二連忙攔住她,“現在不是糾結吳強飛的時候, 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先把季鵬濤救出來呀!”

陳秀蘭皺眉, “救人, 我還想救呢!問題是怎麽救啊!”

這周楠還大著肚子呢, 要是知道季鵬濤出事了, 那可怎麽得了!

周老二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繼續說道:“白華說了,隻要我們能把丟失的那三千斤糧食補上,季鵬濤就會沒事了。”

陳秀蘭皺眉:“三千斤糧食,那得多少錢啊?我們又到哪找那麽多糧食?”

周老二直接將白華給他的兩百塊拿了出來,笑道:“白華擔心我們錢不夠,就借了我們兩百。供銷社現在是一毛四一斤糧,黑市上不要糧票,大概兩毛一斤糧。隻要我們再拿四百出來,就可以把季鵬濤救回來了。”

周老二一臉心急地等待著陳秀蘭的答複,可是陳秀蘭卻開始猶豫了,“這……這……”

這邊的周楠看著周老二一臉著急地將陳秀蘭拉進了房間,還小心翼翼關上了門,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周楠踮起腳尖,就走到周老二的房間門口,趴在門上偷聽。

沒成想卻聽到了季鵬濤出事的事情,周楠頓時慌了神,隻覺得胸口極悶,呼吸也喘不上氣,聽到周老二說買糧食就能救季鵬濤,周楠二話不說,直接推開門,“那我們快去買呀,要是錢不夠,我這裏還有兩百。”

陳秀蘭看見周楠大著肚子,滿臉蒼白地站在門口,也顧不上糾結周楠哪來的兩百塊,直接將周楠扶到了椅子前坐了下來。

周老二眉頭微蹙,長歎一聲道:“本來就不想讓你知道,沒成想你還來偷聽!季鵬濤的事我和你媽會想辦法,你就把你自己照顧好了就行了,這大著肚子呢,整天別胡思亂想。”

周楠蒼白一笑,“我挺得住,爸媽不用擔心。”

周楠剛聽到季鵬濤出事的那一瞬間,的確很慌,但感受到肚子裏孩子的胎動後,周楠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自我安慰著:季鵬濤不就是被冤枉了嘛,清者自清,她相信以季鵬濤一定會沒事!就算是為了自己和孩子,季鵬濤也不會允許自己出事。

看著陳秀蘭一直不開口,周楠以為陳秀蘭是不願意花錢,立馬向陳秀蘭保證道:“媽,這錢就算季鵬濤借你的,等他出來了,我讓他立馬還給你。”

陳秀蘭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倒不是舍不得這個錢,我隻是覺得我們現在連季鵬濤的麵都沒見著一個,不會被坑了吧!”

周老二也是一愣,“不至於吧,這不是還有白華嗎?他總不能坑咱們吧!”

陳秀蘭歎了一口氣,“他是不會坑我們,但我總覺得這事怪怪的。”

聽陳秀蘭這麽說,周楠也總覺得哪裏不對,她們這突然收購大量糧食,被抓住了豈不是給季鵬濤添麻煩,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了。

周楠沉思片刻後道:“要不我們先見季鵬濤一麵,問一下他的意見,隻要季鵬濤說買,那我們就買!”

周老二點了點頭,“也行,那我現在就去找白華幫忙。”

看著周老二轉身就走,周楠急忙攔住了他,“別找白華了吧!我們找高豐。”

周老二疑問道:“為什麽?”

周楠柳眉緊皺道:“我們找白華他還要找他大伯幫忙,我們直接麻煩高豐豈不是要快一點。”

周老二點了點頭,就立馬出門了。

這邊的高豐原本打算趁眾人都出去了,就去找季鵬濤問話,順便給他送些吃的。

他讓人跟蹤了白偉光,但並沒有發現白偉光有什麽異常。他擔心,季鵬濤是不是懷疑錯人了。

高豐剛走到門口,就被門口的兩個人攔住了。“高組長,我們白組長說了,您和季秘書是幹親關係,糧種事件未查明前,您不能和季秘書見麵。”

高豐一聲冷笑,狠狠盯著大門,怒目道:“我在革委會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人攔在了門外!”

門口的兩個人看著黑臉的高豐,也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盡職盡責。“我們都是聽吩咐辦事,高組長別為難我們了!”

高豐看了看門口的守著兩個人,知道這是進不去了。隻能先回辦公室再另作打算。

這白偉光怎麽會連麵子情都不做了呢?

這是肯定季鵬濤出不來了嗎?

而房間裏的季鵬濤也聽到了外麵的交談,一聲冷笑,把自己關起來,卻一句話都不曾審問,這不是扣帽子是做什麽!

突然,季鵬濤靈光一閃。他可能懷疑錯人了。

這能隨意出入革委會給吳強飛傳話,還能讓白偉光出麵陷害自己。除了白偉光自己,還有他的侄子白華。

之前覺得白華看自己眼神閃躲,是因為白偉光誣陷自己讓他不好意思。

但也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看見自己心虛,根本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

否則,以白華的性子,自己被關起來了,再怎麽也會給自己送些吃食吧!

現在就希望高豐能順藤摸瓜,通過白偉光,找到白華身上了。

這邊的高豐剛回到辦公室,門衛那邊就通知有人找他。高豐隻能放下手中的活,先去看看。

在門口等了幾分鍾的周老二一看到高豐的身影,就直接迎了過去。

“高豐啊,你能幫幫叔,讓我和季鵬濤見一麵嗎?”

高豐一愣,“你都知道了?”

這季鵬濤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周楠知道,怕她擔心。這周老二都知道了,那周楠豈不是也知道了。

這預產期就要到了,可別出什麽事吧。到時候季鵬濤才叫雪上加霜。

周老二隻能將白華告訴自己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我感覺不對,就來革委會找季鵬濤,正好碰到了白華,他就將事情都告訴我了。”

高豐一聽到白華,頓時心生疑惑,這季鵬濤明明就告訴眾人,他媳婦懷孕了,他被關的事情不要告訴他家人。這白華當時也在場,怎麽會背地裏悄悄和周老二說呢?

不過現在自己都不能和季鵬濤見麵,更不要說周老二了。高豐隻能一臉歉意地看向周老二,“周二叔,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我這剛從那邊過來,門口守著兩個人,說是連我都不能進去。”

周老二一聽,頓時慌了神。這連高豐都不能進去,那季鵬濤不會在裏麵遭受了什麽非人的待遇吧!要是革委會嚴刑逼供,屈打成招?那季鵬濤該怎麽辦?

周老二越想越多,直接被自己嚇出來一身冷汗。看來他們必須要早點買糧食,早一點把季鵬濤救出來,爭取讓他少受些苦。

周老二本來打算直接走的,但看著還站在一旁的高豐,周老二忍不住問道:“你說,要是糧油所消失的那三千斤糧食突然出現在別的地方,季鵬濤是不是就清白了?”

高豐皺眉,“周二叔怎麽這麽問?是有誰和你說了什麽嗎?”

周老二先是環顧四周,看了沒人後,就直接湊到高豐的耳邊,壓低聲音道:“白華給我出了一個主意,說是隻要我湊齊了三千斤糧食,季鵬濤就能出來了。”

高豐眼裏閃過一絲戲謔,原本隻是懷疑,現在他就是肯定了。這白華肯定和糧種失竊的事情脫不了關係。

先不說能不能集齊這三千斤糧食,就說這普通糧食和那糧種能一樣嗎,明眼人都能看出差距。

這白華怎麽會出這麽個損招,明擺著是把周老二往火坑裏推呀!

高豐衝著周老二挑眉笑道:“那白華有沒有說,你該怎麽集齊這三千斤糧食。”

周老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將白華給他的兩百塊露出一個角,讓高豐看到。“白華說,我們可以去黑市買。他擔心我錢不夠,還特意給了我兩百塊。”

高豐的眼裏瞬間閃過一絲精光,就算是黑市,也不可能隨隨便便買到三千斤糧食。除非這批糧食就是壓在白華手中的糧種。他正愁不知道怎麽找糧種的下落,這不就送上門了嗎!

高豐現在心底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就對著周老二笑道:“周二叔,你是信我,還是信白華。”

周老二一愣,“什麽意思?”

高豐迷之一笑,“如果你信我的,那就全都聽我的,我保你明天就能見到季鵬濤。”

周老二眼前一亮,“當真?”

高豐直接湊到周老二耳邊低語著,周老二是越聽臉色越黑,這龜孫子,虧自己把他當季鵬濤的好兄弟,沒想到這麽算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