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委會內, 白華從食堂吃完飯後,就獨自往辦公室走去。他家離縣城比較遠,所以中午他都不回去吃飯。

當白華走到辦公室的時候, 正好碰到一個平日喜歡打牌的年輕幹事在那裏開賭局。

“我賭白華能當上秘書。他大伯白偉光可是我們革委會的老員工了, 何主任肯定優先考慮白華。”

“那我就賭高豐的表弟,高豐明顯和何主任關係好一點, 我猜何主任肯定選擇他表弟。”

“我賭老金的徒弟,老金那人暴脾氣,一般人可不敢得罪……”

白華一走進辦公室,大家都鴉雀無聲了,似是沒想到白華居然沒有回家,還抓住他們背地裏說小話。

白華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笑眯眯道:“那加我一個, 我賭何主任誰都不選。”

革委會的打倒辦一共就兩個組, 白華他大伯就是其中一個組長。

當他得知何主任想要找一個秘書幫他整理資料後, 就想要將白華塞進去。

但是看中這個機會的不止他一個,打倒辦的另一個組長高豐也想推薦自己的表弟。

本來兩人關係就不好,現在更是針鋒相對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何主任兩個人選都不會選, 畢竟不論選了誰, 都會得罪另一個人。

其實白華並不想去給何主任當秘書,雖說是宰相門前七品官,但是當秘書哪有在打倒辦賺錢!

一個月前大伯才讓自己來革委會給他幫忙, 就在今天上午, 就有人找到自己, 一出手就是五百塊, 讓自己撈一個人出來。

這麽大的油水, 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白華拿起自己座位上的鑰匙,全然不顧眾人疑惑的目光,離開了辦公室。

眾人都愣住了,這是有什麽小道消息嗎?

白華直接來到了今天上午的那一間審訊室,從懷裏摸出兩個饅頭,丟給了審訊室內的胖子。

白華要撈的人正是這個胖子,“革委會的沒找到你投機倒把的證據,隻要你一直不承認,用不了幾天就能出去了。”

胖子大口吃著白華遞過來的白麵饅頭,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那隔壁的那個季鵬濤呢?他有沒有事。”

胖子覺得,要是季鵬濤的問題不大,他也可以花錢將他一起撈出去。這幾百塊錢,胖子還是拿的出來的。

“季鵬濤?”

白華有些吃驚,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個季鵬濤吧!

白華從關著胖子的審訊室離開後,直接往裏麵走,透過窗戶一看,還真是季鵬濤。

白華也隻能挑眉一笑,這是什麽孽緣!

躺在**睡覺的季鵬濤也看到了窗外的白華,白華和季鵬濤對視一眼,心虛的笑了。

季鵬濤冷著一張臉,神情莫辨。

這小子可從沒和自己說過他在革委會上班,甚至一個月前還死乞白賴找自己借錢!

白華手裏也沒有這間審訊室的鑰匙,隻能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做了一個求饒的手勢。

白華和季鵬濤讀高中時是同班同學,他們那個時候還住在一個寢室,睡的上下鋪。

那個時候白華喜歡上他們班上的一個班花,奈何班花隻對季鵬濤情有獨鍾。

白華氣不過,直接叫了一幫子兄弟,和季鵬濤約戰。沒想到季鵬濤那麽勇猛,一個人打八個完全沒問題。

那時候的男孩子都有慕強心理,白華和季鵬濤不打不相識,兩個人最後還成為了好兄弟。

至於自己進革委會的事情,白華也沒想瞞著季鵬濤。

他大伯也是一個星期前才讓自己進來的,他高中畢業後,也和季鵬濤是一樣的無業遊民。

白華看了眼桌子上那個還沒有動過的雜麵饅頭,直接跑到食堂,給季鵬濤打包了一份紅燒肉過來。

這次季鵬濤終於給了白華一個眼神,從窗口接過紅燒肉,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革委會一天就給他們準備了兩個雜麵饅頭吊命。

季鵬濤今早上吃了一個,剩下的那個他原本想等到晚上再吃。

否則晚上睡覺會餓的心慌。

不過在革委會看到白華後,那至少自己這幾天的吃的不用擔心了。

就是不知道白華在這權利夠不夠大,能不能把自己撈出去。

革委會家屬大院。

白華和季鵬濤說了幾句話後,就直奔他大伯家來了。

“大伯,我有個好兄弟被冤枉進革委會了,你看能不能把他給放了?”

白偉光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盤問道:“什麽好兄弟?哪兒的人呀!”

白華一看有戲,急忙補充道:“就是我的高中同學,他是昨天和那個胖子一起被舉報的,現在就在胖子旁邊的那個審訊室裏關著。”

白偉光眉頭微皺,聽白華一說,他就知道是誰了。

放人不難,難的是那一間審訊室是由高豐負責的,而且人也是他帶回來的。

隻要他提上那麽一嘴,高豐肯定死咬著不放人,那他也沒辦法。

白偉光放下茶杯,看了眼白華,眼裏浮現出一抹深意,正色道:“行了,這事我知道了。”

而這邊的季鵬濤剛睡不久,審訊室的門就打開了。

季鵬濤猛地一睜眼,看見高豐推開門走了進來。

“行了,你可以走了。”

季鵬濤眼裏出現一絲詫異,白華速度這麽快的嗎?

這就把自己給撈出去了?

在季鵬濤走出審訊室後,又聽到高豐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你回去幫我謝謝你媳婦,她做的那個百家被我很喜歡。”

季鵬濤回過頭看了高豐一眼,心裏明白,看來是周楠不知道從哪找到的關係。

季鵬濤眼底的戾氣逐漸浮現了一絲暖意。

季鵬濤走出革委會剛好碰到了迎麵走來的白華。

白華一臉震驚地看向季鵬濤,他大伯有這麽厲害嗎?

自己還沒回來,季鵬濤就已經放出來了。

季鵬濤看見白華眼裏的吃驚隻是淡淡一笑,並沒有明說。

“那個胖子呢?沒和你一起出來嗎?”

白華在和白偉光說季鵬濤的事情後,就順帶提了胖子一嘴。

白偉光答應白華,說下午就可以把胖子給放了。

季鵬濤搖了搖頭,“不知道的,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隔壁關著。”

白華心想,反正白偉光也答應自己了。

剛好鑰匙就在自己身上,還不如現在就把胖子給放了,這樣才不愧對他那五百塊錢呀。

於是,季鵬濤就在門口等著,而白華則是進去給胖子開門了。

胖子一出來就拍了拍季鵬濤的肩膀,“好小子,有這關係你早說呀,還害得我為你擔驚受怕。”

胖子剛從白華口中得知了白華和季鵬濤的關係,也是一臉吃驚。

看來自己以後要和季鵬濤打好關係了,這樣相當於革委會也有人了。

季鵬濤和胖子兩個人一路向前,等到徹底遠離革委會後。

季鵬濤的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冷冷地說道:“周桃那邊比幫我看著點,我不想讓她過得太好。”

胖子也跟著冷笑道:“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她就別想踏進縣城半步。”

季鵬濤聽後,點了點頭。突然停下來腳步,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件事,我以後不上山了。你恐怕要重新找貨源了。”

胖子微微一愣,瞪大了眼睛,“怎麽,你嚇到了?你不是有熟人在革委會嗎,你怕啥!”

季鵬濤淺笑道:“我倒是無所謂,我擔心再來一次,家裏人會受不了。”

胖子瞬間低下了頭,“行吧,隨你吧。”季鵬濤都這樣說了,那他還能說什麽。

下午四點,周楠還在供銷社。

劉雪梅一直勸她,說隻要薑可答應幫忙了,那就證明問題不大。

但是周楠一直沒看到季鵬濤,心裏還是虛的。

突然,那輛熟悉的五彩斑斕的自行車又出現在周楠的視野裏。

周楠還以為是周老二來接他了。但等她抬頭一看,居然是季鵬濤!

周楠直接推開側門,向季鵬濤跑過去,眼睛裏麵蓄滿了晶瑩的淚花,癟著小嘴道:“你怎麽才回來呀!”

季鵬濤隻好下車,拍了拍周楠的頭,安慰著:“我昨天才進去,今天就回來了。比周桃快多了好不好!”

周楠雙眼含淚瞪了眼季鵬濤,這是值得比的嗎!

季鵬濤替周楠擦了擦眼淚,笑道:“其實進這革委會也蠻好的,今中午我還吃了一大份紅燒肉呢!”

周楠一個深呼吸,瞪大了眼睛,眼裏的淚水也不見了,直接伸手掐住了季鵬濤的腰。

好呀,我在外麵為你擔驚受怕,你居然在裏麵吃香喝辣!

季鵬濤明顯感覺到自己腰間的肉,在周楠手裏進行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轉。

季鵬濤隻能連忙求饒,“祖宗,你輕點呀,劉嬸子還看著呢。”

周楠猛地回頭一看,正好看到劉雪梅滿臉笑意地看向自己,眼裏還有著一絲打趣。

周楠立刻收回了手,臉也被羞得通紅。

季鵬濤和周楠一回家,陳秀蘭就不知從哪摘來的柳枝拍打著季鵬濤的身體。

嘴裏還振振有詞:“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過去了就過去了,倒黴之後有好運,跨了這個火盆你就是新的自己。”

站在一旁的周楠:“……”

她媽這是從哪學來的!

不過周楠現在已經草木皆兵,看著陳秀蘭拉著季鵬濤跨火盆時,第一反應居然是先去關門,可別讓人看見了又說成封建殘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