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裏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她腦海裏第一個浮現的就是周老二拿回來的那塊玉佩。

但當她把這件事和周老二兩口子說了後,他們直接拒絕了。

“那革委會的人根本看不上這玉佩,他們這幾年收到的好東西可不在少數。”

陳秀蘭也跟著說道:“沒錯, 而且你現在拿玉佩給革委會的幹事送禮, 那不是自投羅網嗎?誰知道那人是好是壞,會不會反咬我們一口。”

周楠聽了周老二兩口子的話後, 瞬間低下了頭,沮喪道:“那我們怎麽辦?”

陳秀蘭想了想,腦海裏靈機一動,“楠楠,那個孩子不是個早產兒嗎,你說我們給他弄個百家被怎麽樣,剛好今年是虎年, 你直接在四個角繡幾隻老虎, 寓意又好。憑你的手藝, 不比那個玉佩差。”

周楠皺眉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百家被的寓意是比那個玉佩好,而且人家辦個滿月酒,肯定是希望得到更多人的祝福。

自己熬一個晚上, 應該能做好一個百家被, 就是這百家被的材料難找了些。

陳秀蘭見周楠點頭後,直接跑到周老太太那裏借了一些棉花。

然後就和周老二兩個人兵分兩路,挨家挨戶討要碎布。

村裏人知道他們是在為季鵬濤想辦法, 也都沒為難他們。有好幾家甚至主動送上門來。

盡管村民們喜歡看別家的笑話, 但真當本村人遇到困難時, 大家還是願意出手幫忙。

上次周桃的事情是這樣, 季鵬濤的事情還是這樣。這就是鄉下人的人情味。

錢老婆子不知從哪裏得知了周楠要做百家被的消息, 直接將她陪嫁的老式縫紉機搬了過來。

周楠剛開始還不知道怎麽使用,但等慢慢上手後,發現是比自己縫要來得快些。不到兩個小時,百家被就初步縫合好了。

現在就差周楠在四個角刺繡了,這可是個慢工活,周楠忙了兩個小時,才剛剛繡好一隻老虎。

天逐漸黑了,周楠隻能打著燈繼續,周老二兩口子也幫不上她,隻能站在一邊默默陪著她。

周楠從小就喜歡刺繡,手藝堪比大師。但隨著動**的開始,刺繡的手藝都被說成了封建殘餘。

因此周老二兩口子輕易不讓周楠拿針,這也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但現在為了救季鵬濤,也是沒辦法的事。

天色逐漸泛白,周楠的最後一隻老虎才收工。

周楠站起身子揉了揉自己脹痛的腰,也顧不得睡覺了。

她和劉雪梅約的早上九點在縣城碰頭,她隻能讓周老二騎車帶她往縣城趕去。

其實這是周楠這兩個月來第一次來縣城,縣城和公社不同,這裏的路都是用水泥做的,不僅要寬很多,還更加平坦。

不過周楠此時完全沒有心思欣賞縣城的熱鬧。周楠到了縣城後,直接跟著周老二到縣城的供銷社買了兩袋麥乳精。

周老二說這東西對於產婦而言,那是上好的營養品。

這個麥乳精的票還是周老二今天早上特意去和周橋換來的,家裏隻有他有麥乳精的票。

由於今天周楠和劉雪梅兩個人都離開了,供銷社隻能讓陳秀蘭幫忙看著。

好在大部分東西的價格陳秀蘭都知道,周楠還將自己曾經做的小筆記交給了陳秀蘭,裏麵標注了所有貨物的種類和價格。

周楠和劉雪梅碰麵後,兩人就結伴一起往革委會的家屬大院走去。劉雪梅憑著記憶,帶著周楠敲響了六棟一樓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當她看到劉雪梅時還微微一愣,“你這是?”

“你不是說今天是你外孫的滿月酒,讓我來給你捧捧場子嘛?”劉雪梅晃了晃手中的紅色布袋子,裏麵裝了一瓶她們供銷社最便宜的酒。”

薑蓉花直接愣在了原地,她前幾天回公社辦事,正好碰到了劉雪梅。

她不過是隨口一提,想讓劉雪梅知道自己女兒住的是筒子樓,哪成想這劉雪梅居然還真的來了。

他外孫是個早產兒,他女婿為了不讓外孫受驚,根本就沒打算辦酒。

這劉雪梅不請自來就算了,居然還帶了一個跟班!

劉雪梅看見薑蓉花的視線落在了周楠的身上,連忙解釋道:“這是周楠,就是買你工作的那個小姑娘。聽說你如今住在這小樓房裏,非要跟著我來見見世麵。”

薑蓉花微微皺起的眉毛終於舒展開來,這劉雪梅幾日不見,嘴巴倒是比以前更甜了,說起來的話直暖她心窩子。

她以前總擔心自己姑娘未婚先孕,會被人看不起,如今這些人還不是要來巴結自己。

薑蓉花將劉雪梅和周楠領進了屋子,屋子裏窗戶緊閉,顯得有些悶熱。

但周楠知道,這是因為產婦不能吹風,否則以後會頭疼。

也許是聽見了開關門的聲音,一個臥室裏傳來一陣女聲,“媽,是誰來了?”

薑蓉花對著臥室壓低嗓子喊道,“是我以前的老同事,聽說小虎子滿月了,就來看看她。”

女人得知答案後,就沒說話了,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劉雪梅見狀,急忙把周楠帶來的百家被拿了出來,“你可別說我們是空手來的,周楠聽說了你外孫是個早產兒,特意挨家挨戶去討要碎布,給你外孫縫了一個百家被。”

薑蓉花被劉雪梅的話驚到了,其實她原本也想給小虎子弄一個百家被,上次回公社她就在忙這個。

但是一百戶人家的碎布太難集齊了,她忙了大半個月也才集齊四十多家。

就因為這樣,薑可還說了她好久的不是。說自己不心疼這個外孫,連一個百家被都做不出來。

劉雪梅見薑蓉花有了興趣,急忙乘勝追擊,“你看看這邊角,她還特意給你繡了幾隻小老虎呢,這繡工,誰看了不誇一聲好看。”

薑蓉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這幾隻小老虎,針線細密,繡工精湛,薑蓉花這輩子也就在她去世的姥姥手裏見過這麽好的繡品。

周楠看見薑蓉花滿意的模樣,這才長舒一口氣。

其實她繡這幾隻老虎時間太短了,好些地方都因為趕時間,草草結束。

以她自己的眼光來看,這還比不上七歲孩童的練手之作。

薑蓉花拿到百家被之後,看周楠的眼神都帶了一種欣賞。

這麽好的繡工,沒有十幾二十年是繡不出來的。

薑蓉花當即就笑容滿麵拿著百家被走進了臥室。

“可兒,媽的朋友給咱小虎子做了一個百家被,你看這四個被角,她還繡了幾個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呢。”

薑可看見百家被時,也是眼前一亮。

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導致孩子早產。

這些天她一直無法原諒自己,也一直在找能幫小虎子祈福的東西。

百家被是她最想製作的,奈何她媽人緣不好,一直沒收集全一百戶人家的碎布。

沒想到百家被竟然在小虎子滿月這天主動送上門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小虎子能一輩子平平安安。

薑可看著看著眼淚就湧上了眼眶,嚇得薑蓉花立馬安慰著:“可兒,別哭,這不是好事嘛,你這剛出月子,可不興流眼淚哦。”

薑可衝著薑蓉花笑了笑,然後就起身抱起了小虎子,既然別人那麽有心,那小虎子怎麽也該和她們道一聲謝謝。

周楠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個頭上包著頭巾的女人抱著一個小嬰兒走了過來。

小嬰兒就算裹著包被,看起來也瘦瘦小小的,就跟隻小貓似的。

女人有著一雙杏眼,白裏透紅的皮膚,高挺的鼻子,嘴邊還掛著一絲微笑。就算剛生完孩子,女人的身體也不算胖,頂多算是豐腴。

薑可看見端坐在沙發上的周楠,不由得好笑,看著她就像看到了十七八歲的自己似的,也是一樣的天真活潑,不諳世事。

薑可剛抱著小虎子剛坐下,小虎子就睡醒了。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楠,還衝著她虛弱一笑。

薑可都吃驚了,小虎子向來不喜歡生人,就連她媽抱小虎子,小虎子都會嚎啕大哭。

這就導致了小虎子一直粘著自己,如今突然對一個陌生人微笑,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薑可忍不住開口:“我看小虎子挺喜歡你的,你想抱抱他嗎?”

周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發出一聲一聲疑問。

“我?”

她從來也沒抱過孩子,更不要說這麽小的嬰兒了。

周楠在薑可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托著小虎子的頭,將他抱在懷裏。

小虎子可能是因為周楠姿勢僵硬,抱的他很不舒服,張開大嘴就想嚎啕大哭。

但當他抬頭看向周楠的臉時,臉色直接多雲轉晴,對著周楠咧嘴大笑。

還在旁邊的薑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加快的心跳。

剛開始她隻是覺得周楠和小虎子有緣,現在她已經覺得周楠很可能就是小虎子的福星。

否則小虎子怎麽可能在一個生人懷裏還笑得這麽開心。

小虎子:媽媽你想多了,其實我就是覺得她長得好看。

小虎子的顏控屬性在他三歲時抱著小姐姐走不動道,才逐漸暴露。

薑可從周楠懷中接過小虎子時,小虎子還有些不樂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楠,就好像在說:我還沒享受夠,你快把我抱回去。

薑可抱著小虎子,緩緩說道:“你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嗎?”

薑可不相信,無緣無故會有人耗費這麽大的心血,做一個百家被送上門來。

所以八成是有事來找自己幫忙了,她看在小虎子的麵子上,問題不大的話還是願意出手相助的。

周楠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我今天是想請你幫個忙。我的丈夫被人冤枉投機倒把,讓革委會的人帶走了。我想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薑可聽後,緩緩笑道:“那等小虎子他爸回來了,我幫你問問。”

其實投機倒把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單看革委會的人有沒有掌握什麽實質性的證據罷了,憑小虎子他爸在革委會這麽多年,撈一個人應該不成問題的。

周楠聽到薑可同意了後,這才長舒一口氣。隻要薑可同意幫忙了,那至少意味著季鵬濤的事情有希望。

周楠和薑可就這麽坐在沙發上聊起天來,聊的事情不外乎是女孩子喜歡的衣服鞋子之類的。

薑可喜歡周楠的手藝,還托周楠幫小虎子做幾件衣服,周楠想也不想,直接同意了。

眼看要到十一點了,周楠和劉雪梅直接提出了告辭,不請自來本就是她們的不對,事情都說好了,也沒必要再呆在這裏給主人家添麻煩。

周楠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不到半個小時,小虎子的爸爸就回家了,正是上次帶走季鵬濤的高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