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9月, 高考恢複。

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都成了高考的招生對象。

當這一消息傳到縣城,整個縣城都快瘋了,書店裏人滿為患, 各種應試書籍供不應求, 好在季鵬濤和周楠早有準備,並沒有和工人知青一起趕這個浪潮。

陳秀蘭也知道了季鵬濤和周楠的意思, 看了那麽久的書,就是為了現在的高考。

所以這兩個月,隻要她和周老二在家,周燦澄都不用季鵬濤和周楠看著。

黑水農場。

周桃頂著太陽,在後山砍樹。高高舉起的斧頭代表著她的憤怒。

旁邊還有一個小李在監工,正不耐煩地說道:“你沒吃飽嗎?就這麽點力氣。今天的任務要是完不成,午飯你也別想吃了。”

周桃蒼白一笑, “放心吧, 我肯定能完成的, 我媽應該一會就來了。”

王明祁離開已經一個月了,一封信都沒往回寄過。這讓周桃越發不安,農場繁重的任務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周桃的話音剛落,高雲英就氣喘籲籲地跑上山, “小李哥別生氣, 我這就來幫周桃了。”

小李看著滿頭大汗的高雲英點了點頭,“她今天還要砍四棵樹,你都幫她搞定。”

這幾天好幾個黑五類都平反了, 不是被孩子接走, 就是自己回了家, 他們農場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但是上麵分配下來的任務卻始終不變, 否則小李也不會讓周桃一個孕婦上山砍柴。

小李可不管周桃的任務是怎麽完成的, 是誰完成的,隻要她完成了,那就跟自己沒關係了。

高雲英看著周桃摸著自己的腰直喘粗氣,急忙上前拿過周桃的斧頭,“你一個孕婦,怎麽能上山幹這種粗活呢,你就不能等等我嗎!”

周桃低垂著的頭蓄滿了眼淚,“媽,我也想讓你輕鬆一點。”

其實是今天一大早,小李就把她喊起來了,生怕她的任務完不成,耽擱生產。

高雲英歎了一口氣,“你弟最近要準備高考,你爸現在都不讓我過來了,我還是等他上工後,才偷偷溜出來的呢!”

周桃點了點頭,委屈道:“我知道爸不喜歡我,但是媽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出去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高雲英點了點頭,皺眉道:“王明祁的那個三叔公真的能幫你嗎?”

周桃笑了笑,“媽,讓我出來,不過是他老人家一句話的事。”

高雲英這才鬆了口氣,但沒過多久,又憂心忡忡地看向周桃,“可是王明祁這都走了一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你說他會不會……”

周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陰狠,“媽,你放心吧。我這還懷著他的孩子呢,他逃不掉的。”

周桃突然對著高雲英笑了笑,“媽,我那套房子你幫我賣了吧,我有用。”

要是王明祁一直不來接她,她就想辦法去京市找他。

反正自己上輩子去看周楠的時候,就將他家和他三叔公的住址都打聽好了。

她可沒有周楠那麽好的性子,王明祁既然和她結了婚,那這輩子都別想甩了她!

高雲英看著周桃,突然就變得支支吾吾了。

“桃子……你那套房子兩年前就被那個特工炸了,還死了好多人。”

看著周桃臉色不對,高雲英立馬補充:“不過你別擔心,那套房子出事前,我就把它賣出去了。”

周桃眉頭緊皺,目不轉睛地盯著高雲英,冷冷道:“那套房子你賣了多少錢?”

高雲英笑了笑,“賣了四百呢。”

周桃一聲冷笑,臉被氣得通紅,怒斥道:“你知不知道我修那套房子就花我八百多,你怎麽四百就把它賣出去了。”

看著高雲英臉色瞬間蒼白,周桃隻能強忍下怒氣,冷冷道:“那你把那四百都給我吧,我有急用。”

高雲英看著周桃越發心虛,“這兩年每天給你帶吃的,現在隻剩兩百了。”

周桃被嚇地倒退一步,目不轉睛盯著高雲英,皺眉道:“你騙誰呢,我一個人一年能吃掉一百?別不是你拿我賣房子的錢去補貼你的大兒子了吧!”

高雲英急忙擺手,著急忙慌解釋道:“我沒有,你要相信媽。每一分錢我都是花在你身上的。”

周桃的眼裏閃過一抹深思,但還是點了點頭,“行吧,你明天幫我把那個兩百帶過來,我有急用。”

京市。

薑可從幼兒園接完小虎子後,又到隔壁小學接夏兵。

小虎子今年秋天才送到幼兒園讀書,而夏兵已經在小學讀二年級了。

今天夏老太太單位有事,夏老爺子和高豐都在加班,家裏就她閑著,所以夏老太太就讓她來接夏兵放學。

下課鈴聲響起,薑可還在校門口等了幾分鍾。小虎子一看到夏兵的身影,就興奮地衝著夏兵揮手,大聲喊道:“哥哥,哥哥,我們在這裏!”

夏兵也看到了薑可的身影,朝她小跑過來,“薑媽媽,今天怎麽是你來接我。”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夏兵對她的稱呼就從“薑阿姨”變成了“薑媽媽”。

盡管薑可心裏有些別扭,但她又不可能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畢竟這個稱呼的改變,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沒意見。

就連高豐也是樂見其成,不停地誇獎她做得好。

薑可看著夏兵額頭的細汗,微微皺眉,然後就拿出手絹幫他擦了擦,“外婆今天單位有事,所以就讓我來接你。”

夏兵現在還在療養階段,不能劇烈運動。

薑可比誰都希望夏兵的身體養好一點,希望夏兵健康一點。

隻有這樣,他手術成功的可能性才會大一點。

而小虎子早在夏兵過來後,就跑到了夏兵的旁邊,一直叫著“哥哥,哥哥。”像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夏兵旁邊還有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看著薑可,直接向夏兵疑問道:“夏兵,這是誰呀!”

夏兵悄悄看了一眼薑可的神色,然後就對著小男孩小聲說道:“這是我的媽媽。”

小男孩對著夏兵露出了羨慕的眼神,“你媽媽真好看。”

夏兵看向薑可的眼神小心翼翼又帶著點祈求,薑可歎了口氣,然後就對著小男孩笑了笑,“謝謝你的誇獎。”

夏兵和同學說了再見後,小虎子就拉著夏兵的手,一蹦一跳地回家了,時不時還一路小跑。

三歲的小朋友已經跑得很快了,短短一分鍾,就牽著夏兵爬上了一個斜坡,而薑可隻能在坡下看著兩人的背影大聲喊道:“小虎子,哥哥身體不好,不要拉著他跑那麽快!”

薑可的話音剛落,坡頂就衝下來一輛自行車,自行車上的男人瘋狂向夏兵和小虎子招手,拚命大喊:“你們快閃開,刹車失靈了。”

薑可看見站在路中間的小虎子,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向小虎子狂奔而去。

但夏兵卻比她更快,抱著小虎子就向側邊一倒,自行車從夏兵的腳邊衝了下去,差一點就碾到夏兵的腳踝。

等薑可跑上坡時,小虎子正撲在夏兵的身上哈哈大笑,似乎是把這個當成了一個遊戲。

薑可立馬將小虎子拉了起來,檢查了一下夏兵的情況,“夏兵,你沒事吧!”

夏兵捂著被劃傷的手臂搖了搖頭,“我沒事,小虎子弟弟沒事吧!”

薑可看著還在一旁傻樂的小虎子,搖了搖頭,“小虎子也沒事。”

小虎子剛剛全程壓在夏兵身上,能有什麽事!

等到回家時,薑可已經做好被夏老太太罵的準備了,畢竟夏兵是在她的看管下受的傷。

但是當夏老太太皺眉詢問夏兵發生什麽事了時,夏兵卻直接抱著夏老太太的腰,撒嬌道:“我剛剛回家走得太快,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聽到夏兵這麽說,夏老太太隻能看著薑可皺眉,冷冷來了一句,“下次你去接他時,不要再讓他跑這麽快了。”

夏老太太說完後,就牽著夏兵回到客廳,從電視櫃下麵摸出一個藥盒,小心翼翼幫夏兵的擦傷塗著紅藥水。

“你說你,跑那麽快幹嘛。這手臂都傷成這樣了,多疼啊!”

等夏老太太離開後,薑可直接走到夏兵麵前,小聲問道:“你剛剛為什麽不說實話,是小虎子拉著你跑那麽快,你也是為了救小虎子才受的傷?”

夏兵對著薑可害羞地笑了笑,“我喜歡薑媽媽,想讓薑媽媽以後還能來接我放學。如果外婆知道了,就再也不會讓你來接我放學了。”

聽著夏兵的話,薑可摸了摸夏兵的頭,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有些心疼。

他也隻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也隻是一個渴望母愛的孩子呀。

自己這兩年對他那麽提防,是不是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薑可蹲在夏兵的麵前,緩緩笑道:“以後薑媽媽有時間,就來接你放學。”

夏兵聽到薑可自稱“薑媽媽”時,眼珠子都亮了幾分,這還是薑可第一次承認她是自己的薑媽媽。

夏兵興奮地手舞足蹈,直接跑到小虎子麵前,拉著小虎子的手一起轉圈圈,“耶耶耶,我終於有媽媽了!”

看著夏兵這麽激動,薑可笑了笑,然後就對著夏兵小聲喊道:“小心點,不要摔倒了。”

夏兵聽到薑可的話後,立馬停了下來,然後就蹲在小虎子的麵前,雙手捧著小虎子的臉蛋,對其笑道:

“小虎子弟弟,你把你的媽媽分我一半,我就把我的外公外婆也分你一半。”

小虎子的臉被夏兵的雙手捧著,隻能含糊不清地說道:“那我還能申請你的一半糖果嗎?”

小虎子本以為夏兵會很快答應,誰知夏兵卻猶豫了,“可是我最近也在換牙,我的糖果已經被扣掉了。”

看著小虎子的眉毛都要皺成兩條毛毛蟲,薑可對著小虎子一聲冷哼,“原本還想著給你留兩個糖果,但你這麽不識好歹,在你的牙沒換好前,你的糖果也一律沒收。”

小虎子一聽,臉色瞬間就變了,抱著薑可就開始撒嬌,“媽媽,我的好媽媽,我最愛最愛的媽媽!”

薑可抄著手,並不理會小虎子,小虎子的臉瞬間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還在一旁的夏兵見狀,直接湊到小虎子耳邊,小聲說道:“沒關係,哥哥有過年紅包,哥哥給你買。”

小虎子的臉色由陰轉晴,小心翼翼看了眼薑可的臉色,察覺到她沒有聽到夏兵剛剛的話,轉頭拉著夏兵的手就往門外跑。“媽媽,我們去院子裏玩了!”

薑可看著兩個孩子奔跑的背影,嘴角慢慢上揚。

紅星村。

高雲英回到紅星村已經是下午五點了,當她一走進家,就看見了坐在院子裏,沉著一張臉的周老大。

周老大對著推門進來的高雲英一聲怒吼,“周桃對你而言就真的那麽重要,重要到你連男人和兒子都不管了?”

高雲英四肢僵硬,額頭直冒冷汗,隻能看著周老大顫聲道:“周桃她現在懷孕了,我要是不去幫她幹點活,她怎麽撐得住!”

周老大就那麽目不轉睛盯著高雲英,越看越失望,“我對你要求不高,周鬆還有兩天就要考試了,我就求你這兩天在家,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讓他不要分心。就當我求你了行不!”

現在周鬆可是肩負著他們全家的希望,隻要周鬆真能考上大學,他也能光宗耀祖,他們家在村子裏也能抬起頭了。

看著低聲下氣的周老大,高雲英也忍不住紅了眼。三個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哪一個她不心疼。

但是現在,周鬆有手有腳,未來可期。周橋也有周老大幫扶著。

隻有周桃,被關在農場裏,男人也走了,現在還懷孕了,要是沒有她可怎麽辦呀!

周老大看著高雲英明顯還是死不悔改,長歎一口氣,背著雙手,就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走之前直接留下一句話,“如果你的眼裏就隻有周桃,那你就和周桃過去吧,我們離婚!”

高雲英瞬間愣住了,說真的,周老大和她提過離婚的次數並不少,但那都是在氣頭上的氣話。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認真,這麽冷靜地將離婚說出口。

縣城。

陳秀蘭看著廢寢忘食的季鵬濤,不由得擔心道:“鵬濤呀,你也別光顧著做題,也要多休息休息。”

季鵬濤抬頭,看著陳秀蘭,緩緩笑道:“好的,我寫完這一張就不寫了。”

還在秋千椅上的周楠皺眉,“媽,你怎麽就不勸勸我呢,我也看了很久的書了!”

陳秀蘭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一聲冷哼,“你還需要我勸你?從早上到現在,你吃了四次零食,上了五次廁所,你說你都要考試了,你就不能自己上點心嗎!”

周楠嘟囔著嘴,不滿道:“我都看了那麽久的書了,就不能休息一下嗎!再說了,還有季鵬濤幫我押題,你怕什麽!”

季鵬濤對著陳秀蘭笑了笑,“媽,你別怪周楠了,她今天已經比昨天多坐了半個小時了!平日裏她早帶著阿澄去玩了。”

陳秀蘭就這麽雙手環抱於胸,一動不動地盯著周楠,“你看看,阿澄還不到三歲,就能背唐詩了,你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

周楠瞪了季鵬濤一眼,平日裏不見他幫自己說話,火上澆油倒是比誰都跑得快。

而早已完成任務的周燦澄正在小板凳上吃著自己的雞蛋糕,當他聽到陳秀蘭叫他的名字,抬頭看了陳秀蘭一眼,然後就不慌不忙地對著陳秀蘭笑道:“外婆,你別怪媽媽。要是媽媽考不上大學,那一定是爸爸押題失誤。”

周燦澄的話音剛落,周楠就點了點頭,“媽,你放心吧,隻要季鵬濤給我出的題沒問題,考上大學對我而言簡單的很。”

陳秀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周楠,然後就到廚房做菜去了。

而季鵬濤則是將手頭的卷子整理一下,對著周楠交代了一句,“你在家繼續看書,我先出去一會兒。”

周燦澄一聽,立馬從板凳上跳了下來,“我也要一起!”

季鵬濤瞪了周燦澄一眼,他這是去幹大事的,帶著個奶娃娃算什麽意思。

而周燦澄絲毫不怕季鵬濤的威脅,轉頭就對著周楠喊道:“媽媽,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周楠一臉疑惑地看向周燦澄,“什麽秘密?”

周楠的話嚇得季鵬濤趕緊上前,擋在周燦澄的麵前,“你不是想一起去嗎?那還不跟上!”

他就是一次沒注意到躲在書桌下的周燦澄,就被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每次都以秘密威脅自己,弄的自己每次出去辦事時,都要帶上他!

而周燦澄對季鵬濤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就對著周楠緩緩一笑,“媽媽,我超愛你的哦!”

周楠頓時心花怒放,“媽媽也最愛你!”

縣印刷廠。

廠長一個人在廠門口焦急地等待著,當他看到季鵬濤的身影後,直接小跑到季鵬濤的身前,“季兄弟呀,你怎麽才過來,市裏麵都催了好幾次了,全國的人都等著你的押題集和錯題集呢!。”

季鵬濤對著廠長笑了笑,“廠長說笑了,我哪有這麽大的本事呀!”

廠長拍了拍季鵬濤的胸,誇獎道:“季兄弟太謙虛了,現在全國至少上十萬的考生指望你的押題集和錯題集來參加考試呢!”

季鵬濤笑了笑,然後就從包裏摸出一遝手寫的紙,交給了廠長,“這就是最後一期了,後麵幾天我也要專心備考。”

廠長對著季鵬濤笑了笑,“那行,季兄弟慢走,這錢到賬了我直接給你送過去。”

廠長看著季鵬濤的背影笑著感慨著,原本他這廠都要麵臨倒閉了,是季鵬濤拿著一遝手寫的卷子找到了他,讓他幫忙印刷,說他這個押題集一定會大賣。

剛開始他還不願相信,但隨著縣城裏供不應求,市裏也來進貨,最後全國都找上了門,他的廠終於迎來了曙光。

而這邊的周燦澄看了眼季鵬濤,皺眉道:“你剛剛給了那個廠長十張卷子和六張錯題,平均每張卷子能賣到一毛錢,所以這一套又是一塊六。就打五百萬的考生有十萬的人買了你的卷子,你和廠長是五五分成,你這一趟至少又是五萬塊!”

季鵬濤看著周燦澄一聲輕笑,“你算這麽清楚幹什麽?”

周燦澄看著季鵬濤,若有所思道:“你要想我保密也可以,我要求一千塊的封口費。”

季鵬濤笑了笑,“我養你這麽久,我還沒讓你給我交生活費呢,你又憑什麽讓我給錢!”

周燦澄雙手叉腰,對著季鵬濤振振有詞的說道:“押題集是你出的,但是那個錯題集都是媽媽錯的呀。你如果不想給媽媽分成,那你就要給我封口費!”

看著周燦澄□□裸的威脅,季鵬濤啼笑皆非。“你要那麽多錢幹嘛?”

周燦澄雙手環抱著胸,裝出一副冷酷的模樣,“錢這種東西,怎麽會有人嫌少呢!”

其實是小虎子來信時,每次都說他家的動畫片很好看。所以他也想要一個電視機。

但是他問過外公外婆了,一個電視機至少要一千塊。外公外婆是肯定舍不得買的,他媽就是一個窮鬼,想都不要想了。

唯一能有那麽多錢的就是他爸,但是他爸又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每次都對自己扣扣搜搜的,他就隻能想辦法威脅他爸。

他觀察了他爸好久,才發現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個叔叔給他爸送一個紙袋子過來,每次他爸都把紙袋子放到他最寶貝的鐵皮箱子裏。

季鵬濤隻覺得這句話異常耳熟,猛地一驚,這居然是他之前說的話,也不知道這周燦澄是什麽時候學到的。

季鵬濤看著還沒他小腿高的周燦澄一聲冷哼,“你知道你媽看一個月的書,我才給她多少錢嗎?你這獅子大開口,一來就是一千,你還不如做夢來的實際。”

周燦澄的眉毛皺成了兩條毛毛蟲,讓他爸突然拿出一千塊出來,的確很困難。

萬一他把他爸逼急了,他爸選擇魚死網破,主動找媽媽坦白。他豈不是人財兩空,還要被媽媽說一聲叛徒。

“那我申請和媽媽同等對待,我看一本書也要五塊錢!”

隻要自己看得夠快,一天一本,半年下來,他也能存夠買電視機的錢了。

“但是你現在連字都還不認識,就連背詩都需要你媽媽給你讀,你這樣又怎麽背書呢?”

季鵬濤說完後,周燦澄直接陷入了沉思。而季鵬濤就那麽站在原地,看著周燦澄,笑笑不說話。

周燦澄想了好久,才想出解決辦法,“那我如果識字了,是不是就可以和媽媽同等對待,就能從你這裏領工資了呢?”

季鵬濤笑了笑,“那當然了!”

季鵬濤知道,周燦澄的記憶力不錯,對數字也比較敏感。但是那又如何。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他隨便弄些生僻字就能將周燦澄難倒,再不濟還有文言文和甲骨文。

他怎麽會讓一個三歲的小朋友從自己手中摳出錢來,他一定要教會他兒子,薑還是老的辣!

紅星村。

周老大上完工回來,看著廚房的冷鍋冷灶歎了一口氣,然後就走到周鬆的房間,敲了敲門,小聲問道:“周鬆,你看到你媽了嗎?”

周鬆還在房間裏看書,聽到周老二的提問後,搖了搖頭,“我今天一直沒看到媽。”

周老大忍不住黑了臉,但看著周鬆手上的書,周老大隻能強忍著怒氣,對著周鬆笑道:“那你慢慢看書,爸就不打擾你了。”

周橋是半個小時後才回來的,他的腿還是成為了他的拖累,他隻有付出比別人更多的是時間,才能勉強賺夠吃飯的工分。

一回來就看到周老大在廚房忙活,周橋不由得皺眉道:“爸,怎麽是你在煮飯,媽呢?”

周老大黑著臉,沉聲道:“不知道你媽去哪裏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周橋皺眉,“她不會又跑到黑水農場去了吧!”

周老大繼續往灶孔裏放著柴,冷冷道:“她不回來是她的事,我們吃我們的。”

而此時的高雲英渾身□□地躺在周桃的小木屋昏睡著,等她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高雲英看著空無一人的小木屋,忍不住害怕。她原本打算將錢送給周桃,就趕快回去的。

畢竟周老大那句離婚明顯是上了心,但周桃這錢又要的緊,她就想著早點過來,早點回去。隻要不讓周老大發現就好。

但沒想到周桃一聽到自己要回去就開始哭訴,說自己眼裏隻有哥哥和弟弟,高雲英擔心周桃情緒起伏太大,傷了孩子,隻能帶她回到小木屋,好生勸解。

誰知道自己一個轉身,就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中了頭部。看著自己光溜溜的身子,高雲英心裏升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這周桃不會是換上她的衣服,用她的名義逃跑了吧!

高雲英越想越擔心,從衣櫃裏翻出周桃的衣服,慌亂穿上。周桃身子小,她就隻能兩件衣服當一件穿。

等她走到黑水農場大門口時,直接被門口的守衛攔住了。

“你不是已經出去了嗎?怎麽還在這裏!”

聽著守衛的疑問,高雲英隻能試探道:“我沒出去呀,我一直在農場裏幫我閨女幹活。”

守衛一臉狐疑地看向高雲英,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中午他還在吃飯的時候,這高雲英就捂著臉走了,當時自己喊了她一聲,她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怎麽的,直接小跑離開。

如今這又出現一個高雲英,不得不讓他心生懷疑。

守衛直接對著堤壩處監工的小李一聲大喊:“小李哥,周桃在你那裏嗎?”

小李皺眉,但隻能跑過來了解情況。“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要找周桃?”

守衛隻能將這高雲英一進兩出的事情說了出來,“我懷疑這高雲英輔助周桃出逃。”

小李的臉越來越難看,當即就喊上幾個小弟,讓他們到農場附近搜索一下周桃的蹤跡,而他則是在門口守著高雲英。

要是這周桃不見了,這高雲英可別想逃。

高雲英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查找周楠的行動,但隨著各個地方傳來“沒有發現周桃的蹤跡。”的叫喊聲,高雲英忍不住顫抖,臉色逐漸發白,直接癱坐到了地上。

紅星村。

周老大看著天都黑了,而高雲英還是沒有回來,臉色越發難看。

“周老大,你媳婦讓人給扣在黑水農場了,讓你帶著周桃去贖回來!”

隨著門外的謝永福的大喊,別說周老大了,就連還在看書的周鬆都愣住了。

反應過來的周老大急忙打開大門,對著謝永福追問道:“大隊長,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謝永福歎了一口氣,“黑水農場剛剛來電話,說是高雲英幫助周桃逃跑,讓你們把周桃交回去,否則他們那邊就不放人。”

周老大被氣的直發抖,他跟高雲英說了多少次了,讓她不要往黑水農場跑,可她偏偏就是不聽。

如今把自己陷在裏麵了。說什麽拿周桃去贖人,這周桃既然都跑出來了,哪還會乖乖讓他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