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號這天比林薇想象中更平靜。

可能因為原著劇情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強大, 她並非必死之人,所以當她知曉未來,做出改變, 劇情的力量就消失了。

因此,除了早上被送到醫院,做檢查時有一陣兵荒馬亂外,其餘時間外麵雖然風雨交加,但病房裏很安靜, 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一切平靜得讓林薇有點不敢相信。

但這一天的確就這麽過去了, 隻是外麵的風雨一直沒停, 所以晚上兩人沒有回去。

當然醫生也不敢放林薇回去, 孕婦身上無小事, 雖然什麽都沒查出來,但她說肚子疼,就需要繼續觀察。

晚飯是在醫院食堂打的, 病號餐,不難吃, 但也沒多好吃。林薇胃口不佳, 一份飯勉強吃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宗紹吃的。

吃過晚飯,鄧湘雲來了一次, 見她沒什麽大事,等風雨小些後就回去了。

鄧湘雲離開後,林薇和宗紹就準備睡了。

台風刮斷了電線, 這屬於台風季的保留項目了, 每年這季節電線都要斷幾回。不止沒有電, 醫院供水也困難,冷熱水都停了,洗頭洗臉不用指望,隻能睡覺。

林薇也有點困了,她昨晚就沒怎麽睡,但又有點不敢睡,就側躺在**跟宗紹說話。

過了白天,她情緒反而放鬆了很多,跟宗紹說話時語氣輕快,言語間不乏展望未來的話。

宗紹聽著,心情也放鬆下來,不過當林薇的聲音漸漸變小,甚至消失後,他開始思考最近,不,要更遠些,遠到去年的今天,發生的一些事。

說來也巧,崖州島上常有台風,每年登陸時間不完全相同,但去年和今年的同一天都有台風登陸。

而且回想起來,去年台風時林薇的反應也很奇怪。

當時他隻以為林薇是害怕,畢竟那會她剛來島上,第一次經曆台風,會害怕也很正常。

可真的正常嗎?

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宗紹很清楚,林薇並非這樣膽小的人。而且去年八月後又發生過幾次台風,第二次台風更大,但她並沒有要求他早點回家。

她一直都很懂分寸,不願意因為她而耽誤他的工作。

就像去年八月初那場台風後,她發燒住院,醒來後得知他請假照顧她,她都不太願意,怕影響他的工作。

但那天她知道他值營,卻讓他晚上回家。

還有這次,知道台風即將登錄後,她就說讓他在這一天請假,並打申請把車開回來。仿佛她知道今天會有台風,以及她會來醫院一樣。

更別說林薇此前一個月的反常。

不,準確來說,她的反常從去年就開始了。

剛隨軍那段時間,有時候她笑著笑著,眼神會突然憂傷起來。隻是他和林薇說是結婚四年,但其中絕大多數時間,他們都依靠信件交流,見麵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那時候他偶爾問起來,她說沒事就過了,因為他不確定她是有心事,還是性格如此。

等後來他對她的了解漸漸加深,她就不這樣了,直到去年過年林父林母過來,她情緒才外露了些。

隻是林母問不出來原因,他也一樣。

再就是她懷孕,當時她承認了有心事,卻不肯告訴他是什麽,然後就是這段時間的反常。

宗紹將事情串聯起來,懷疑林薇的心事和這段時間的反常,以及今天這場台風有關係。

隻是這念頭剛起,就被他否定了。

怎麽可能呢?

台風從形成到登陸不過三五天,慢的話十天左右也差不多了,她怎麽可能提前那麽久知道。

宗紹想,他真是魔怔了。

……

第二天宗紹很早就醒了,當時林薇還在睡,他跟外麵護士說了聲,托人看顧著點,便跑著去了營裏續假。

他們營長沒想到宗紹前腳請假,林薇後腳還真出事了,他媳婦流過孩子,他很清楚孕婦肚子痛的嚴重性,立刻給宗紹批了兩天假。

請完假,宗紹開著車回了趟家。

台風過後,院子裏亂糟糟的,但他趕時間,就沒管院子裏的亂象,直接拿鑰匙開鎖進屋。

屋裏倒是一切都好,前天晚上睡覺前,林薇說怕台風晚上登陸,把門窗全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客廳飯廳看著跟他們出門前一……不,不一樣。

宗紹站在通往樓梯下麵,順著麵前的一灘水,順著往上看去。

大概在四五級樓梯的頂部,有一片瓦碎了一角,破了個三角形的孔洞,不大,也許就兩指寬。而這灘水,應該就是從那個孔洞中流進來,順著樓梯往下,匯聚到地上的。

那片瓦什麽時候破的?

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一星期前,甚至一個月前,因為這段時間崖州島沒有下過雨,而他也不記得這期間自己有沒有抬頭看過,所以他不能確定瓦片是什麽時候破的。

但他可以想象,如果昨天他沒有請假,家裏可能會發生什麽事。

他家樓下隻有三扇窗戶,一扇在廁所,一扇在浴室,另一扇則在前門旁邊。平時為了家裏能亮堂點,他們總會把前後兩扇門敞開。

樓上也一樣,一共三扇窗戶,主臥兩扇,次臥一扇,再就是二樓過道直通陽台的門,這扇門不下雨的話,通常也是敞開的,否則樓梯就會很暗。

當樓上樓下門窗全部被關上,整個樓梯都是很暗的,普通的下雨天,他們還能拉亮樓梯間的燈泡照明。

但昨天風雨交加,基地附近的電線壞了,軍區醫院包括家屬區,全部停電。

光線昏暗,看不清下麵是否有積水,風雨交加,聽不清屋裏是否有水滴聲,如果昨天他沒有請假……

不,就算他昨天請了假,如果林薇沒有肚子痛要求去醫院,他們一家人留在家裏,他能保證沒有人摔倒受傷嗎?

他不能。

雖然林薇準備了水,準備了餅幹零食,但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東西,馬桶。

人吃了喝了,總要上廁所,而他們家的廁所在樓下,想去廁所,就必然要從樓梯下來,從樓梯下來,就必然會經過濕滑的樓梯水窪。

宗紹在水窪前站了很久,久到他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抬手看時間,他出來已經半個多小時,得抓緊時間回去。

他抬腿跨過水窪,上樓找出一身林薇的衣服,裝進袋子裏。然後蹲下翻找衣櫃最下麵的抽屜舊shigG獨伽,翻出林薇放錢票的鐵盒。

拿出鐵盒時,宗紹看到了被壓在下麵的筆記本。

他知道這個筆記本,剛上島那天林薇完行李,隻將它隨手扔在化妝台上。但某一天,他不清楚是哪一天,隻知道當他再次看到這個本子,是她讓他上來拿錢票的時候。

剛開始他沒有多想,但過年時林母告訴他林薇有心事,再看到這個本子時,他總會想這裏麵是否記錄了她的秘密。

但他沒有打開看過。

並非不好奇,隻是沒有經過她的允許,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偷看。

宗紹看了那個本子半響,最終隻拿出了鐵盒,用放在一旁的鑰匙將其打開,拿出裏麵的錢和票,再原樣放回去,拿著之前裝好的衣服下樓。

到樓下後宗紹先去了趟浴室,取下毛巾和牙膏牙刷,然後帶上飯盒和筷子,出門往周家去接兩個孩子。

周家人還在睡覺,聽到喊聲,鄧湘雲披上衣服匆匆下樓,看到宗紹麵上一喜問:“薇薇怎麽樣了?”

雖然她昨天去看林薇時她看起來沒什麽大問題,但她現在是雙身子,住在醫院裏難免讓人掛念。

“她沒事,我回來的時候她還在睡。”宗紹說道,“我過來是想接明明瑞瑞去醫院。”

鄧湘雲問:“你不是要照顧薇薇,方不方便?”

“還好,薇薇估計也想他們。”宗紹說。

“那行,我上樓喊他們。”

鄧湘雲說著上了樓,因為樓上是起居室,宗紹不方便上去,就在樓下等著。

等待的時候,他不自覺朝頭頂看去,不過周家和他們家一樣是兩層樓,坐在樓下也看不出什麽。

事實上就算是去樓上,估計也看不出什麽,瓦片碎了終究是個例,

宗紹胡思亂想的時候,鄧湘雲帶著三個孩子回來了,到一樓後,明明習慣性地朝他撲過來問:“爸爸,媽媽怎麽樣了?”

“媽媽沒事,我過來接你們去看她。”宗紹抱住明明說。

瑞瑞走過來說:“可我們還沒刷牙,嘴巴臭臭。”

“牙等回來再刷,先去看媽媽。”宗紹說。

瑞瑞也想早點見到媽媽,便點頭說:“好吧。”

明明則樂得不刷牙,牽著爸爸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開車出去經過國營飯店,宗紹停車去買了點吃的,上車後讓兩個孩子抱著,開著車往醫院去。

到了醫院,宗紹直奔林薇所在的病房,她已經醒了,精神看著不錯,正跟高醫生說話。聽到聲音她轉頭看過來,很快臉上露出笑容:“你怎麽把明明瑞瑞也接過來了?”

“我回家拿東西,順便就把他們接來了。”宗紹說完又問醫生林薇怎麽樣了。

明明低聲跟弟弟吐槽:“我們隻是順便。”

瑞瑞點頭:“好像是的。”

聽到兩個孩子嘀咕的話,高醫生笑了笑,對宗紹說:“林同誌昨天可能是太緊張,但就檢查結果來看,沒什麽大問題,回去後你這幾天盡量放鬆心情,沒事的。”

林薇問:“那我今天能出院嗎?”

“可以,你們待會去窗口辦下出院手續就好。”高醫生說著看到宗紹帶來的大包小包的東西,笑道,“你回去收拾衣服了?”

“我怕今天還要住院,就給她收拾了一身衣服過來,”宗紹解釋完問,“不用再住一天觀察觀察嗎?”

高醫生說:“觀察一晚上,足夠了,如果你實在擔心,再觀察一上午,下午再辦出院也行。”

宗紹聞言向高醫生表示感謝,起身把人送出去。

等宗紹回到病房,就聽到林薇說:“其實沒必要再多住一上午吧,高醫生都說我沒事了,而且昨天沒洗澡,我身上也粘得厲害,想回去洗個澡。”

宗紹看著她問:“你確定沒事?”

“我確定。”林薇舉手說。

“那等吃完早飯,我去辦出院手續。”宗紹邊說,邊打開飯盒蓋子。

林薇點頭,接過宗紹遞過來的包子問:“對了,你剛才回家,家裏怎麽樣了?”

“家裏……其他的都好,隻是樓梯上麵有片瓦碎了,家裏進了不少水,我來的時候沒來得及收拾,而且我沒有在旁邊找到碎瓦片,你知道那塊瓦什麽時候碎的嗎?”

宗紹問完,看到林薇臉上血色盡褪,握住她的手問:“薇薇,你怎麽了?”

聽到宗紹的聲音,林薇回過神,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她或許,知道“自己”的死因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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