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補給艦停靠三林軍港。

左手牽著明明,右手拉著瑞瑞走出補給艦後,林薇最先看到的不是碧海藍天,而是遠處停靠的大型軍艦,以及碼頭下方訓練得熱火朝天的年輕軍人。

他們腰部以下沒入海水中,光著的上身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古銅色澤。

嗯,很養眼。

隻可惜她看了沒幾眼,就被不知道從哪繞過來的宗紹擋住了視線。

而且她放慢速度後,他走路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幾次過後,林薇看向宗紹。

他仍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表情,隻是在察覺到她的目光後微側過頭,語氣淡淡的:“怎麽了?”

林薇連忙搖頭:“沒、沒什麽。”並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剛走出軍港碼頭,就有個穿著海魂衫的年輕軍人迎上來,衝宗紹敬了個軍禮:“副營好。”

宗紹是年初那場海戰中立了功才升的副營,級別上來後,他就給林薇去了信,讓她來隨軍。

隻是他上半年事情多,一直抽不出時間回去接他們娘仨,而他也不放心林薇一個人帶孩子來,一是因為路途遙遠,二則是因為火車上人多眼雜,怕她顧不過來。

於是,這一拖就到了六月中旬。

宗紹想著,放下行李回了個軍禮,給林薇介紹說介紹說:“這是劉偉同誌,部隊分給我的勤務員。”又指指她說,“你嫂子,林薇。”

林薇笑著打招呼:“劉同誌好。”

劉偉連忙說:“不用不用,嫂子您喊我小劉就行。”說完低下頭,看著兄弟倆問,“副營這是您兒子吧?他們長得可真像!”

明明是個自來熟,不等爸爸介紹就說:“劉叔叔你好,我叫明明,這是我弟弟瑞瑞,我們是雙胞胎,所以才長得像。”

聽完明明這麽一長串話,劉偉驚訝問:“明明今年幾歲了?”

明明挺起胸驕傲地說:“三歲零四個月!”媽媽說過,滿三歲就是大孩子了!

兄弟倆個頭比同齡人看著高一點,劉偉本來以為他們四歲多了,結果還不到三歲半,更忍不住驚歎:“明明真厲害!”

他來當兵前家裏侄子就四歲進五歲了,但他記得那會他侄子可沒這麽能說會道,吐字也沒這麽清晰。

不愧是副營的兒子!

對上劉偉滿是崇拜的眼神,宗紹心裏有些莫名,但他沒說什麽,隻是提起行李說:“走吧。”

劉偉也終於想起正事,忙從宗紹手裏接過編織袋說:“我來我來,車停在那邊。”說著走向路邊停靠的軍用吉普。

……

雖然這一路輪渡、火車、補給艦都坐過,但看到這輛軍用吉普時兄弟倆都挺興奮,特別是明明,上車後左摸右摸,前看後望,根本停不下來。

而從碼頭到家屬區的路不算平坦,時不時會壓到石子,吉普車就會往前騰一下。

正好中間有一會明明背著身子跪在後座,扶著靠背往後看,吉普車一騰,他人就止不住往後仰,後腦勺砰地一聲磕到了前座靠背上。

這還是林薇反應快,一把抓住明明的衣服把他拉進了懷裏,否則他不止會磕到頭,整個人都得栽進座位之間的空隙。

副駕駛坐著的宗紹扭頭看過來,問:“頭撞到了?”

明明揉著後腦勺悶聲說:“嗯。”聲音聽著有點可憐巴巴。

然而,身為爸爸的宗紹沒半點心疼他的意思,隻說了聲:“該。”

林薇聞言噗嗤一笑。

磕到頭卻沒能得到爸爸的安慰,明明心裏本來就覺得挺委屈,這會再聽到媽媽幸災樂禍的笑聲,頓時都要氣哭了。

但他終究沒哭出來,隻扭頭在媽媽懷裏蹭了蹭,揉著後腦勺撒嬌說:“疼,媽媽揉揉。”

林薇輕哼:“現在知道疼了。”

話雖這麽說,還是伸手揉了揉明明的後腦勺,沒鼓包,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這麽想著,林薇轉頭往外看去。

看看看著她覺得不太對,問:“家屬區不是在海邊嗎?”

“是在海邊。”

“那……”

林薇伸長脖子往外看去,映入眼簾的除了田地還是田地:“外麵怎麽看不到海?而且我怎麽覺得我們越走越往裏了。”

宗紹也跟著往外看了眼,說:“你搞錯了,我們走的這條路跟海平行,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出碼頭的時候拐了個彎?就是從那裏拐過來的。”

林薇回憶著之前的路線,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宗紹嗯了聲,又斜向駕駛座上的青年,提醒道:“專心開車。”

正豎著耳朵聽他們夫妻聊天的劉偉頓時一個激靈,直起腰喊:“是!副營!”

……

當一家子坐上吉普車時,家屬區某棟房子裏有人正聊起他們。

最先提起他們的是個穿碎花襯衣的軍嫂,納著鞋底問:“聽說宗副營長回去好一陣了,應該快來了吧?”

碎花襯衣旁邊坐著的藍褂子說:“應該快了,宗副營長好像是胡省人,在家待幾天,半個月差不多了,不過你問這幹啥?”

碎花襯舊shigG獨伽衣笑道:“我這不是聽說宗副營長家有對雙胞胎,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雙胞胎呢,不知道他們家孩子長得像不像。”

藍褂子想了想說:“我也沒見過,不過我聽說雙胞胎長得會比一般人俊點。”

兩人對麵穿白襯衣的軍嫂聞言,撇了撇嘴說:“誰說雙胞胎一定比一般人長得好看?他們不也是一個鼻子連個眼睛,難道就他們會長不成?”

又對穿藍褂子的軍嫂說:“要我說,你也別聽風就是雨的,孩子長相還得靠遺傳,爹媽模樣不好的,生三胞胎四胞胎都沒有用。爹媽長得好的,不是雙胞胎孩子也長得好,像我家那仨,模樣多俊啊!”

另兩名軍嫂:“……”

說這話的軍嫂叫高秀蓮,平心而論,她長得真不算醜。

盡管身高不算高,但也有一米六,身材談不上瘦,但也不算胖,五官沒多出挑,但也不至於挑不出優點。

總之,就是普普通通的長相。

她男人也差不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在家屬區這麽多軍官中排不到最後,但也進不了前列。

當然也有爹媽相貌普通,孩子卻生得格外水靈的情況存在,可高秀蓮他們家孩子真不在這範疇內,兄妹三個都是普通長相。

簡而言之,高秀蓮家三個孩子長得就跟“俊”這個字沒什麽關聯。

也因此,在高秀蓮麵不改色說出這番話後,兩人沉默了下來。

但顯然高秀蓮對自家人的長相很有自信,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見兩人沒附和還特意問道:“難道你們覺得我說的不對?”

兩人聞言,都有些無語。

隻是高秀蓮丈夫趙峰級別高,是副團長,也恰好是穿藍褂子的軍嫂丈夫的頂頭上司。所以平時來往的時候,藍褂子軍嫂會有意無意地捧著高秀蓮。

因此,她心裏雖然無語,麵上還是附和了一句:“是這樣。”

藍褂子軍嫂有所顧忌,穿碎花襯衣的軍嫂可不管那麽多,她男人又不是趙峰手底下的兵,她才懶得捧著高秀蓮。

當然,她也沒情商低到直接跟高秀蓮說,我覺得你家孩子長得不行,隻把話題扯了回去,說:“就算靠遺傳,憑宗副營長的長相,他們家孩子模樣也不會差啊。”

宗紹的長相,在整個三林基地都是數一數二的。

就算濾鏡深如高秀蓮,也說不出宗紹長得不如她男人這種話,但碎花襯衣這話她也不愛聽,便冷哼說:“那可未必,誰知道宗紹媳婦長什麽樣!”

碎花襯衣猜測說:“看宗副營長那熱乎勁,他媳婦模樣應該不會太差吧。”

她說的是宗紹修房子這事,以前房子分下來,大家都是隨便捯飭捯飭就住進來了,所以誰也沒覺得什麽。

但隨著宗紹申請的房子批下來,看他又是刷牆又是蓋廚房修廁所,家屬區裏這些軍嫂看自家男人的眼神都變了。

都是男人,怎麽別個的丈夫那麽有心,知道在媳婦來之前把房子弄得好好的,她們男人別說刷牆蓋房子,恨不得連衛生都想讓我們來了再打掃呢?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因為宗紹這一通忙活,家屬區眾軍嫂都覺得他肯定特別稀罕自己媳婦。

這年頭大家過得都糙,女人都是用澡盆在房間裏洗澡,男人更隨便,打盆水光著上身坐在院子裏就能洗,所以家屬區的房子都沒有專門的浴室。

至於廁所,家屬區後來新蓋的房子裏倒是有,但早期蓋的房子都是去外麵上公廁。

她們覺得,如果不是為了媳婦能住的更舒坦,宗紹何必大張旗鼓騰浴室蓋廁所,刷層白牆修修窗戶就差不多了。

宗紹模樣俊前程好,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他媳婦能讓他這麽稀罕,模樣肯定不差。

碎花襯衣不提宗紹蓋廚房修廁所這事還好,一說高秀蓮臉色就拉了下來。

雖然家屬院裏大多數軍嫂都覺得排屋條件好,但高秀蓮是少數派,她更願意住老房子。

一來住老房子的軍嫂基本都是這兩年才來隨軍的,丈夫級別大多不高,基本都是營級或者副營級,而她男人是副團長。

雖說部隊軍紀嚴明,她不能張著丈夫級別高欺負其他軍嫂,但平時來往的時候,其他軍嫂大多會看在她丈夫的份上,對她更客氣,甚至像藍褂子軍嫂那樣有意無意地捧著她。

高秀蓮很享受這種吹捧,每當這時候,她都會在心裏暗爽,並慶幸自己來隨軍了。

二來老房子在條件上雖然不如排屋,但地方大啊,而且他們家住的還是老房子中最大的一套,大小加起來足有五個房間,前後院都比別家大一半!

別說住排屋的那些軍嫂看了羨慕,就是住在老房子裏的這些軍嫂,也都很羨慕她家地方大。

但經過宗紹這麽一捯飭,高秀蓮家的優點就不那麽夠看了。

想到這段時間大家提起宗家那羨慕的語氣,高秀蓮忍不住說:“那可未必,說不定人眼神不好呢!而且她還沒住進來就要修這修那,人肯定嬌氣得很,來咱們島上未必熬得住。”

高秀蓮越說越覺得是這麽回事,語氣裏更添幾分幸災樂禍:“萬一宗紹費老勁修好了屋子,她沒住兩月就受不了要回去,那場麵就好看咯!”

聽著高秀蓮這話,藍褂子軍嫂沒什麽反應,碎花襯衣卻捂住了牙。

酸,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