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相隻要一個(1)

夏小雪的故事,讓我就像從一場昏昏沉沉的夢裏猛然間覺醒過來了一樣,我不知道是應該感謝她,還是應該怨恨她告訴我這一切。人活一世,短短數十載,還是糊塗一點比較好,如果太明白,就會變成一種痛苦。是的,我的心已經很痛很痛了。雖然到目前為止,我仍無法說清自己對溫可原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但我始終不能平靜地消化夏小雪帶給我的關於溫可原的故事。從相識到現在,這中間的點點滴滴,他的信誓旦旦,包括他拿刀割自己的手腕,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如果是出於他的真心,那麽他對我所做的一切,先拋開夏小雪不說,他給我那麽重的誓言,於他妻子何益?又於他女兒何益?

我終究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

也許,離開才是唯一的出路。

決定好以後,我去了一趟啟凡的墓地,太陽快要下山了,殘陽如血。冷冷的風吹得墓地兩旁的荒草輕輕搖擺著,發出輕聲的嗚咽,仿佛也在訴說著一種離別與不舍。

啟凡,我相信這段時間發生在我身邊的事,你一定看得清清楚楚,對嗎?我不需要對你有任何隱瞞,你是這樣的了解我,而且我知道,你一直都活在我的身邊。啟凡,我不知道怎樣麵對這一切,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想暫時離開這兒一段時間,也許我會回家看看媽媽,她的墓地裏該長滿荒草了。也許會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就算是逃避吧。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因為你在這裏,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留在這裏的。離開之前,我想去做一件事情,現在跟你商量一下,苦兒也到了該上學的年齡了,前幾天我去看過她們了,苦兒又長高了許多,越來越討人喜歡了,她不是先天性的啞巴,所以我想,把你留下來的錢送苦兒去上學,然後再把剩餘的錢給苦婆,讓她帶苦兒去看病,你說好嗎?啟凡,我一直相信,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它不會讓悲劇永無止境的。你在這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然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剛準備離開,手機在響,是羅天打來的,他問我在哪兒,我說在墓地。

他那邊吵得不得了,我一邊離開墓地,一邊問他那發生了什麽事,他的語氣有些無奈:“那個老婆婆啊,就是淩毅的奶奶,吵得要命。”

我淡淡地問:“還沒幫她找到孫子嗎?”

“找到了,所有的事情都跟我的推斷一模一樣。七月,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還沒聽完羅天後麵的話,一眼就看見靠在一輛Taxi旁邊的溫可原,我還沒來得及掛羅天的電話,溫可原已經飛快地衝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我,他說:“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我想掙脫他,但被他牢牢地抓住了。

“你答應過跟我走的。”他的聲音裏有著某種絕望。

“我沒答應過,你放開我!放開,可原!”我的腦子裏全是夏小雪,以及夏小雪說的那個關於他的故事,我無法原諒他。

他沒再說話,直接把我扛了起來,手機掉在了地上,羅天的聲音仍從電話裏傳來,模糊得聽不清楚。

“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兒?我不跟你走!我這輩子也不想再見到你!放開……”

他不理我,把我硬塞進Taxi裏,我這次沒那麽聽話,對他又踢又打,他仍沉默不語,緊緊地圈住我的手臂任由我發瘋。

他把我帶到一間酒店的客房,然後把我丟在床上,我剛想起身,被他死死壓在身下,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也無法動彈。他說:“七月,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每次你都要折磨我一次?”

“你先放開我!”

他說:“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我不跑。”

“真的?”

“真的!”

他一鬆開,我就站起來要往門口跑,他衝上來從後麵抱住我,大聲地說:“別跑!為什麽,七月?我都已經對你這樣了,你還想要我怎樣?你說呀!你是不是真的想讓我死掉你才甘心?”

所有的委屈、心痛、憤怒集於一點,我猛地掙脫他,眼淚決了堤般往外湧,我對他喊:“我不想要你怎麽樣!我又能要你怎麽樣?你問我為什麽,我還想問你為什麽呢!我什麽都知道了!夏小雪全都告訴我了!你為什麽要騙我?你為什麽從來沒在我麵前提過夏小雪?”

“不是,你聽我解釋,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是夏小雪不關你的事,還是白月跟你的女兒不關你的事?”

“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你才會明白,我根本不記得她們,你相信我,七月,我對你是真心的。”

我冷冷地看他,就像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樣,即便是真如夏小雪所說他失憶了,但白月是他的妻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還有夏小雪,她們都那樣愛著他,而他竟說她們跟他沒關係?如果一個男人,他連最基本的責任心都沒有,那麽他還有什麽值得我去信賴?我失望而又痛心地說:“你知道夏小雪有多愛你嗎?她讓我告訴你,她會在奈何橋上一直等著你,而你呢,卻簡簡單單的一句根本不記得她們……你知道夏小雪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嗎?她很有可能……”

“那是她咎由自取!”他突然變得暴躁起來。

“她咎由自取?”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如果她不是太害怕失去你,她又怎麽會一錯再錯?你居然說她咎由自取?”

我轉身要走,又被他抱住:“不要說她了好嗎?我隻想帶你一起走,我隻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會跟你走的,放了我吧,可原,我們是不可能的,永不可能!”

“你真的這麽狠心嗎?”

我咬緊嘴唇,沉默著。

“為什麽,七月?為什麽一定要逼我……”

很快,我的鼻子跟嘴巴被一塊布捂住,霎時,一股濃烈的味道撲進鼻孔,直衝向頭頂,我隻覺得眼前一黑,順著他的身體滑了下去。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自己正赤身**地站在一條不知道去往何處的路上,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枝葉擋住了炙熱的陽光,地上鋪滿了枯黃的落葉。我心想,應該找些東西把身體遮住,萬一有人經過,看見我什麽也沒穿那怎麽辦。於是我走到路邊,撿起一些細的樹枝,密密麻麻地往身上裹了起來,裹得自己透不過氣來,總算是裹好了。等我站起來一看,才發現兩頭的路是一樣的,我一時分不清自己應該是朝哪邊走。我隨便朝著一個方向走,沒走幾步就覺得錯了,然後我又調頭,可是沒走幾步我又覺得錯了,走過來調過去,如此反複折騰,我就徹底分不清來時的路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眼前的路忽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座墳墓,我走近一看,發現一座是啟凡的,還有一座是我的,不知何時我們被葬在了一起。

我已經死了嗎?為什麽我自己會不知道?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冷得沒有任何溫度,我聽別人說,如果身體沒有了溫度,這個人就是死了。難道我真的死了?

這時,隻聽見轟然一聲巨響,就看見我的墳墓從中間裂開了,一個女人從墓中緩緩升了起來,她盤著頭發,穿著婚紗,我看著她的臉,驚跳了一下,那不是我嗎?她現在的樣子就是我那天結婚時的樣子。

她微笑地看著我,輕聲叫我:“七月。”

我問她:“你是誰?”

她說:“我是你。”

“那我又是誰?”

“你也是我。來,七月,到我這裏來,拉住我的手,讓我們合二為一,這樣你就再也沒有痛苦了,來,七月……”她向我伸出手,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蠱惑的力量,我不由自主地慢慢向她靠近,就在我快要抓住她的手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聲嘶喊:

“別去!七月!”

我猝然轉身,啟凡模糊的身影隻停留了片刻就消失不見,等我再回過身來,墳墓裏的自己也不見了,我對了寂靜的空氣大聲地呼喚:“啟凡!啟凡!你在哪兒?你出來啊!出來……”

不知道掙紮了多久,我的身體漸漸有了知覺,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我忍不住輕哼了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我想翻動一下身子,然而卻是如此的虛軟無力。一張臉湊了過來:“七月,你醒了?”

我擠出一絲聲音:“我這是……在哪裏?”

溫可原把針頭從我手臂上拔了出來。我問他:“你在……對我做什麽?”

他俯下身來吻了吻我的臉,他說:“你太不聽話了,我一下沒看住你,你就不見了,這樣你就再也跑不掉了,我不想再跟你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我無力地環顧著四周,發現這裏是一個很大的石洞,石壁上點了一些火把跟蠟燭,空氣又冷又濕。我這是在哪裏?

“你是在問我嗎?問我為什麽要這樣嗎?七月,你好好看看我,你想起來我是誰了嗎?”

我茫然地看著他:“你不是可原嗎?溫……可原。”

“不,我不是可原,我不是溫可原,我知道你能想起來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忽然想起來夏小雪的事,於是我說:“你也是……雙胞胎?那可原呢?”

他顯然有些生氣了:“見鬼的雙胞胎!/book/222800/

七根蠟燭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七根蠟燭閱讀可原已經死了!我說了我不是他!你再好好看看我,看著我的眼睛,對!想起來了嗎?”

“可原……”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我說了不是可原!好!我會讓你想起來的!”他一把將我扶了起來,讓我靠在石壁上,一股冰涼的感覺頓時滲透全身,我也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看看這裏,七月,你看看這些蠟燭,一共有七根,對嗎?現在你總該想起來了吧?”

我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七根。我猛然想起了那些蠟燭郵件,我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原來……是你?”

他驚喜地撲過來抓住我的手,他說:“七月,你終於想起我來了,我就知道你會想起我的!”

我皺著眉,不解地看他:“你為什麽要給我寄那些郵件?為什麽?”

“你真的一點點都不記得嗎?如果你不記得,你怎麽能寫出《七根蠟燭》?你難道不知道你是在寫我嗎?”

我木然地盯著他看,好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但是他的話也讓我在一瞬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為什麽一直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原來,原來他跟我所寫的《七根蠟燭》裏的男主人公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那是我虛構的一個人物,為什麽會這樣?

他站了起來,慢悠悠地說:“我叫袁克文,我是從前世來找你的,我們曾經是那麽相愛,可是我不能帶你遠走高飛,因為我是袁世凱的二公子,而你是一個青樓女子,我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注定是要受世人矚目的。我不是不愛你,我也不是不想帶你走,隻因為我們的愛情終究是衝不破世俗的,史書上寫我一九三一年病死在重慶,其實不是的,我是被你燒死的!你的《七根蠟燭》裏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你把我們在前世的相識與結局不都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出來了嗎?你怎麽能夠忘了呢?”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我猜想他一定是瘋了。要不就是我瘋了。我居然聽見他說自己是袁世凱的二公子,而我是一個青樓女子,我所寫的《七根蠟燭》是在寫我跟他的前世!雖然《七根蠟燭》的確是一個關於前世今生的故事,雖然他跟我所寫的男主人公脾氣、秉性如出一轍,可是這麽荒謬的事情讓我怎麽相信?

我說:“你瘋了,可原。”

“我沒瘋!沒有!我說的都是事實!溫可原在去年那次車禍中就已經死了,我隻是借用了他的身體。”

我想起來夏小雪說過溫可原在去年的車禍中失憶後就像變了一個人,可是我仍然無法相信前生的說法,換成任何一個人我估計也不會相信的。我寧可相信他瘋了,是的,他瘋了!

他說:“七月,現在你都知道了,跟我走好嗎?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重新開始,好不好?”

“不,可原,我不會跟你走的,永遠不會。”

他抓住我,那麽用力,似乎要把我捏碎一樣:“你敢說你從來沒愛過我嗎?”

我看著他,平靜地說:“在這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你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正是這種感覺誤導了我,我甚至以為自己愛過你,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始至終我隻愛過一個人,那就是啟凡!”

他逼近了我:“他死了你也愛他?”

“是!”

我的回答完完全全刺痛了他,他放開我,突然仰頭狂笑起來,那笑聲裏帶著一種空洞和破碎,也讓我毛骨悚然。

我突然後悔刺激到了他,我應該先穩住他,逃出這裏再說的。

他止住笑,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凝視著我,那雙眼睛裏透露出一種深刻的仇恨,他說:“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千方百計地模仿你小說裏的人,到最後,還是輸了。”

我被他說得莫名其妙,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用意何在?

他眼裏的仇恨更深了,他俯下身來,一字一頓地說:“七月!你會後悔的!”說完,他直起身子,徑直朝石洞中另一條通道走去。

他要做什麽?

溫可原走後,我試著扭動身子,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逃離這兒,並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可是任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我仍隻能稍稍挪動一點點,悲哀的淚水在這一刻開始泛濫,我不知道溫可原給我注射的是什麽,我無力地把頭往石壁上頻頻撞去,心底呐喊著:“啟凡,啟凡!你如果泉下有知,你快來救救我!我現在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了……羅天!你在哪裏?你快來救救我啊……”

恍惚中,耳邊傳來了一陣怪異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我聽清楚了,那是車輪在地麵上滾動的聲音。我霎時屏住了呼吸,盯著溫可原剛開始走進去的通道口一動也不敢動。

然後,我看見溫可原推著一張輪椅出來了,輪椅上坐著一個奇怪的人,從頭到腳,被一層厚厚的紗布裹住,整張臉也被裹住,隻露出一雙緊閉著的眼睛,和一張被膠帶貼住的嘴。我眨巴著眼睛看他,他是誰?溫可原為什麽要把他綁在輪椅上?還要把他裹得如此密不透風?完全像一具木乃伊!

我緊張得手腳冰冷。

溫可原沒有任何表情地看看我,然後很用力地拍了拍那個人的臉:“別裝死!睜開眼睛,看看你麵前的人是誰?”

輪椅上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看見了我,我們的視線交織在一起,時間一下子就凝固了,我不可置信地跟他對視著,我愛了五年的男人,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失聲叫了出來:“啟凡……”這聲發自內心極處的低喊,負載了我多少的苦楚與想念。“啟凡!”終於能當麵叫他的名字了,不是癡想,不是亂夢,也不是對著冰冷的墓碑,而是真真實實的,他就在我的麵前,他沒有死!“啟凡!”我哭出了聲音。

他的眼神由一開始的呆滯,隨著我一聲聲的低喚,慢慢轉變為驚愕,最終變成恐懼,那是一種近乎於絕望的恐懼!他驟然從鼻孔裏發出一陣像動物般的悶哼,繼而閉上眼睛瘋狂地扭動著身子,輪椅隨著他的扭動格格直響。

“啟凡,啟凡!你怎麽了?我是七月呀!我是你的七月!你沒有死,你還活著……”我掙紮著想要撲過去,卻虛軟地從床上摔了下來。

啟凡本能地想衝過來扶我,掙紮了一下才又意識到自己是被綁著的,他痛苦地仰起頭,身體僵直著。

溫可原說:“好了,總算讓你們見麵了,七月,他沒有死,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呢?”

“你這個瘋子,你快……放了他。”

溫可原像想起了什麽似的,他說:“哦,對了,應該讓你們說說話。”

他話音剛落,便用力地撕下了啟凡嘴上的膠帶,啟凡立刻大口地喘著氣,一雙眼睛因為剛剛的過度激動變得血紅。

“啟凡,你跟我說話,啟凡……”我無力地趴在地上,淚眼漣漣地望著他。

“不,不!我不是啟凡!我不是!”他沙啞地喊著。

溫可原一把扶正啟凡亂扭的腦袋,他說:“雖然我沒有把他燒死,但是……七月,你想不想看看他被硫酸燒過的樣子嗎?”

硫酸?我隻覺得全身冷得發抖。

“不!不要!不要!”啟凡爆吼出來,他已經瀕臨瘋狂的邊緣,“你殺了我吧!我求你!不要啊!不要!”

“為什麽不要?”

說話間,溫可原的手已經去拉纏在啟凡臉上的紗布,啟凡扭動得更厲害了,但被溫可原死死地控製住,他的反抗隻有那一聲比一聲更為淒慘的哀號:“不要啊!不要!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你一刀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