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鬼影瞳瞳(1)

沉默的冬天裏,有幾場雪覆蓋了整座城市,我把那盆白蝴蝶藍扔掉了,因為一看見它我的心裏就不安,現在,我把它扔掉了,再也看不到它了。

年後的生活依然很平靜,我開始學烹飪,每天換著花樣熬湯給啟凡喝,閑下來的時候繼續給雜誌寫稿,然而,這樣平靜的生活,卻在一個月後再次被深夜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重回噩夢。

接到電話前,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到了何秦安跟安依雲的婚禮,客人都已經到齊了,安依雲卻不見了。我記得剛開始我還在洗手間看到了安依雲的。她穿一件紅色的旗袍,好像特別生氣,對著鏡子把頭飾取下來扔到地上,用腳不停地踩,然後又打開水龍頭開始卸妝。我問她怎麽了,她咕噥了兩句什麽我沒怎麽聽清楚,大概是責怪化妝師沒把她的妝化好。這會兒大家都在找她,何秦安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把在洗手間看到安依雲的事告訴啟凡,我猜想她是重新出去化妝了。啟凡什麽也沒說,騎著摩托車就出去了,一直沒有回來。

結婚時間到了,安依雲還是沒有回來,啟凡也沒回來。不知道是誰提議讓何秦安跟杜枚先假結婚,我看見杜枚早就穿好了婚紗,想必是早有預謀,看著她美麗嬌媚的臉,我心裏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反感,暗暗罵了她一句:“狐狸精!”曾經懷疑她跟啟凡之間不清不楚,所以一直對她有怨恨,可是大家都不反對她跟何秦安假結婚,我也無話可說。

一會兒我看見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大廳中央,客人早已散去,外麵開始下雪,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好久沒下過這麽大的雪了,這麽一想就覺得渾身發冷,我想應該去房間拿床被子下來蓋的,可又想到結完婚了這會兒何秦安跟杜枚應該在房間裏睡覺,怎好意思去打擾他們?隻覺得越來越冷,思索了半天,我終於還是決定去拿被子。

我敲了一下門,門沒關好,敲了一下它就自己開了,我看見何秦安睡在床上,杜枚睡在地上,杜枚招呼我躺到她的身邊,她說:“本來我跟秦安應該睡在一起的,可我們不是真的結婚,所以我就睡在地上了,我不能對不起依雲。”我連連點頭,覺得杜枚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壞,也許她跟啟凡的事是我誤會了,這會兒對她的怨恨不僅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些喜歡上她了。

這時,安依雲突然推門而入,她的樣子把我嚇了一跳,她的臉上黑一塊紫一塊,難看得不得了。我驚訝地問她:“姐,你去哪兒了?大家都在找你,啟凡呢?你看到啟凡了嗎?”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也沒有看我,就那樣直直地走到何秦安的床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何秦安立馬從床上彈跳起來一把將她攬進懷裏,旁若無人地吻她。

對於他們的熱情,我有些尷尬,剛準備轉過頭去,卻見安依雲的臉開始起了變化,那原本黑一塊紫一塊的疤突然脫落,鼓起了大小不一的血泡,越來越大,最後那些血泡全部迸裂,鮮血四濺。可何秦安卻好似渾然不知,貪婪地吻著那張鮮血淋漓的臉。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正要撲過去拉開他們,一陣電話鈴聲把我吵醒了。

我恍恍惚惚地抓起聽筒:“喂?”

那邊似乎信號很不好,傳進來的是斷斷續續的沙沙聲,沒人說話,我又等了一會兒,見仍是沒人說話就掛了。剛放下去,電話又在響,我接起來聽,仍然隻有沙沙的聲音。突然,那種久久不曾有過的恐懼迅速地自體內蔓延開來。到底是誰?是誰在跟我玩這種捉迷藏的遊戲?

頓時睡意全無,我瞪大了眼睛惶恐地盯著它,見它終於不再響,我翻過身去抱住啟凡,他可能太累,睡得很死,兩次電話鈴聲都沒把他吵醒。就在我意識漸漸鬆弛下去時,電話鈴聲又一次驟然響起,我心中掠過一陣尖銳的刺痛,冷汗嗖嗖地從毛孔裏往外鑽。我盯著那部座機,仿佛那是一顆定時炸彈,在這寂靜的深夜,那鈴聲更像是黑白無常來索取我的性命。

打電話的人似乎不甘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打著,我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了。我終於忍不住這種煎熬迅速地接起電話,“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我竟是如此懼怕電話那端的人。

在潛意識裏,我其實是希望那頭一直沒人說話的,然而事與願違,這時卻偏偏傳來了一個又冷又蒼白的聲音:“七月……”

我一下就聽出來這是夏小宇的聲音,全身的血液瞬間直衝向頭頂:“你在哪兒,小宇?”在我剛剛脫口問出這句話時,我就後悔了,夏小宇明明死了,而我還要問她在哪兒。頓時,直衝向頭頂的血液又迅速地凝成了冰。

“我……好冷……這裏……好冷……”

我的聲音被卡在了喉嚨裏,整個身子都在發抖,我想伸手去拉啟凡,可是我發覺我根本動不了,電話裏的聲音是有魔力的,死死地拽住了我。

“你……來……陪我,我好……冷……嗬嗬……”

一陣詭異的笑聲由近而遠,終於消失不見,電話也隨之斷線。

我拿著話筒呆呆地愣在那裏,過度的恐懼讓我有些麻木。為什麽?夏小宇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從來沒對她做過什麽,就算她死得冤屈,可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嚇我?

我看了一眼水晶玻璃杯,把聽筒一扔,哇地哭開了。

我的哭聲終於驚醒了啟凡,他嚇了一跳:“七月?怎麽了?做噩夢了?”

我一頭撲進啟凡的懷裏,瀕臨崩潰邊緣,泣不成聲地說:“不是不是!電話……”

“電話怎麽了?誰的電話?”

他抬起身子,剛想去掛電話,我一把按住了他:“別動它,別動!我要死了,啟凡,我快要死了……”

他輕拍我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別哭別哭,乖,好好的怎麽要死了呢?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有人騷擾你、嚇唬你了?”

“是小宇,夏小宇!是她打來的!”

“小宇?她打電話嚇唬你?你們不是玩得很好嗎?”他大惑不解。

我再也無法控製,不顧一切地說:“不是,不是,她死了!她早就割脈自殺了!我知道她其實不是自殺,而是被人害死的。我沒有不管這件事的,我一直都在暗中調查,我隻是查不出來而已。我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真的沒有……她為什麽總是打電話來嚇我?她剛剛還說要我去陪她,說她很冷……”

“哦?她什麽時候死的?”

“去年,就是你回家的時候,我剛寫完《七根蠟燭》的第二天晚上。”

啟凡微笑地看著我,天!就在我碰到這麽可怕的事情時,他居然還微笑?!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心疼地說:“還說你沒做噩夢,瞧,都嚇得說胡話了,別怕,讓老公抱抱。”

我推開他:“我沒有說胡話,小宇真的死了,我一直沒告訴你。”

“不會吧,七月?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又不是神經病,好好的拿小宇的死來開玩笑?”

“你親眼所見?”

“嗯,就死在她家的陽台上,高炎也在的,我本來說要報警,可是高炎不肯。”

啟凡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了,他喃喃自語:“怎麽可能呢?”

“什麽怎麽可能?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我見過她。”

我驚呼:“什麽?在哪裏?什麽時候?”

“也是去年,哦,就是你去參加朋友生日Party的那天晚上,我從診所回來,在樓下看見她的。她說在等我,我讓她到家裏來坐,她不肯,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憔悴,瘦了很多,她說她的男人愛上了別的女人,本來她跟那個男人感情很好的,可自從另一個女人出現以後,那個男人就變了,我開始以為她說的是高炎,但她說不是,她跟高炎之間根本沒有愛情。她還問我,如果我的女人愛上了別的男人我會怎麽做。她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可是我又說不上來到底怪在哪裏,她的心裏好像有很深的仇恨。”

“你不會看錯吧?”

“我怎麽會看錯呢?不過她臨走的時候讓我不要告訴你我見過她,並且說第二天會再去我的診所,我們本來就要尊重他人的**,所以我也就沒跟你說。”

“那第二天她去診所了嗎?”

“沒有,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我思索著啟凡的話,難道她沒死?怎麽可能?我記得那天晚上她死在暴雨中的樣子,高炎第二天就把她送去火化了,我還要了一些骨灰回來,她怎麽可能沒死?如果她已經死了,那麽啟凡看見的又是誰?難道是她的鬼魂?為什麽交代啟凡不要告訴我?她說的那個男人又是誰?我記得她曾經跟我說過她很愛高炎,寧可做他一輩子的情人,可為什麽卻對啟凡說她跟高炎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她問啟凡,如果啟凡的女人愛上了別的男人啟凡會怎麽做,毫無疑問,她指的是我,她對啟凡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暗示啟凡我跟溫可原?她心裏的仇恨是針對我的?為什麽?我突然想起來那天晚上我跟溫可原一起去夏小宇的公寓時,溫可原曾對著夏小宇的照片發呆,難道他們倆認識?為什麽我一點點都不知道?

一連串的問題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但也讓我在突然之間明白了一件事情,我說:“啟凡,你知道小宇為什麽不讓你告訴我你見過她嗎?”

“為什麽?”

“因為她知道我沒有把她死去的事情告訴你。”

“那你當時為什麽沒告訴我呢?”

“我答應過高炎不告訴任何人的,他怕張揚出去會影響到他的事業跟家庭。不過第二天他打電話跟我說過把小宇送去火化了的……”

啟凡打斷我:“也許他是在騙你呢?他可能根本沒送小宇去火化。”

“怎麽可能?他騙我這個幹什麽?而且事後我還問他要了一些骨灰回來的,你看。”我把水晶玻璃杯拿給他。

“暈,這裏麵裝的是骨灰?”他打開蓋子看了看,又放到鼻尖下聞了聞,“這的確是骨灰,可並不能代表什麽,你並沒有親眼看見小宇被火化,不是嗎?”

我瞪大了眼睛:“你懷疑這些骨灰不是小宇的?”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把水晶玻璃杯放到床頭櫃上,他問:“你確定當時看見小宇時,她已經死了嗎?”

本來我一直堅信夏小宇是死了的,可是這會兒經啟凡一折騰,我反而不敢確定了,我支吾著:“應該……是死了吧,她流了那麽多血,而且……她當時的樣子很可怕,感覺是……已經死了。”

他說:“感覺就是不確定,不然我真的很難理解小宇死了以後我又怎麽會見到她。”

“那你的意思是……她根本沒死?”

“我不知道啊,我當時又不在/book/222800/

七根蠟燭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七根蠟燭閱讀場。”他躺了下去,把我也拉下去躺在他懷裏,隨手關了燈,“別想了,七月,睡吧,什麽事明天再說,啊。”

可是我睡不著,腦子裏亂得很,夏小宇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我仔細回憶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想找出她沒有死的痕跡,卻始終茫然而困惑,如果她沒死,高炎為什麽要騙我?還有那些電話,她為何要裝神弄鬼嚇唬我?水晶玻璃杯裏的骨灰又是誰的?我哆嗦了一下,輕喚道:“啟凡。”

他沒反應,想必是已經睡著了。

一會兒,我聽見啟凡的手機發出短信的聲音,我又喚了他一聲,他仍是沒反應,我猶豫了一下,拿過手機打開來看,是杜枚發過來的,信息顯示:你睡了嗎?我喝多了,好冷,晚上特別想念你。

她的確是喝多了,否則她斷然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給啟凡發信息,她應該知道啟凡此時在家,而我也會在。

我的心裏痛了一下,準備給她打過去,想想還是算了,我把那條信息刪除,然後把手機放回到他的枕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看來,我的懷疑沒有錯,他們的關係果然不尋常。

翌日下午,我接到了羅天的電話,他說有事找我。說實話,我很不愛與他多接觸,因為他太自以為是了,而且他的眼睛太銳利,讓我很不自在,總覺得被他看穿了似的。還有就是,每次跟他見麵都會慪氣,我真受不了他。所以,我一接到他的電話便謊稱身體不舒服,假裝喉嚨沙啞,用那種半死不活的語氣對他說:“我生病了,發……高燒,在醫院打點滴。”

他深信不疑,說:“那好吧,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解開了木偶之謎,既然你生病了,那就等你病好了我再跟你說,身體要緊。”

“什麽木偶之謎?”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在那條死胡同裏,你跟蹤的人為什麽會憑空消失,而那個女人又為什麽會變成木偶。”

我不相信地叫了起來:“你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嗯?你不是嗓子啞了嗎?”

我立刻壓低了嗓音連連咳嗽起來,連我自己都聽得出來咳得真假:“哦……那個……咳,咳!我這不是太激動了嗎?你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對嗎?”

“對。”

“你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你不是在醫院打點滴嗎?”

“哦,打完了, 在哪兒啊?”我有些急了,這人怎麽婆婆媽媽的?

他沉默了片刻,說:“我在那條胡同口等你吧。”

我匆匆地出了門,一陣風似的趕到了胡同口,羅天看來也剛到,在停放摩托車,他依然一臉的冷峻,向我走了過來:“你恢複得可真快,氣色這麽好,醫生給你打的是什麽點滴?”

聽出他話裏的揶揄,我的臉一下子紅了,瞪著他:“你就這麽希望我生病?”

“是你自己說你病了的,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怕我。”

我哈哈冷笑了兩聲,道:“我怕你?開什麽玩笑?我想,正常人都不願跟警察打交道的。”

“錯,隻有不良市民才會躲警察。”

“你……你叫我出來就是要跟我抬杠的?”

“當然不,你能告訴我,你那晚跟蹤的那個男人和那個變成木偶的女人跟你是什麽關係嗎?”

“我不是說了沒關係嗎?我隻是看到那個男人很可疑才跟蹤他……”我恍然大悟,“哦——,原來你是騙我的,你根本沒解開什麽謎,你隻是想從我嘴裏套話,你真卑鄙!”

他皺皺眉:“真是一頭牛!好吧,那你可以把那晚的經過再詳細地說一遍嗎?”

“幹嗎?”

“說!”聲音裏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我撇撇嘴,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把那晚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他點點頭:“好,那我按照你說的,把那晚的情景再現一次,你現在開始跟蹤我。”

“跟蹤你?”

“對。”他轉身走進了那條胡同。

“喂!搞什麽?你以為這是在拍電影啊?”

他不理我,徑直往胡同深處走去,還裝出鬼鬼祟祟的樣子。看著他這副蹩腳的表演,我差點笑出來,沒好氣地跟上了他,他越走越快,一會兒便隱進了那條巷子。

“羅天,羅天!”我突然有些害怕了,加快了腳步,就快要走到巷子口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叩,叩,叩,叩!那是高跟鞋叩擊地麵的聲音。我陡地停了下來,那腳步聲是如此的熟悉,和那晚我聽到的一模一樣。我猝然轉身,隻見一個女子緩緩地向我走來,她穿著一件碩大的黑風衣,風衣的帽子蓋在頭上,低垂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臉。

她跟我擦肩而過,也走進了那條巷子,腳步聲變得模糊起來。我有些恍惚,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隻聽見一聲尖叫,險些刺穿我的耳膜,那聲尖叫也跟那晚一樣,隻發出一半便戛然而止,我全身猛一收縮,就像個原本失去記憶的人,隨著這聲尖叫,讓我失去的記憶在這一刻完全蘇醒。我奔向巷子口,呆呆地看著立在巷子中間的那個女子,這副畫麵帶給我的是一種致命的熟悉感,她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那裏,風衣上的帽子取下來了,淩亂的發絲在風中輕舞。

我夢遊般地走過去,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她果然直直地撲麵倒了下去,發出一聲堅硬的巨響,我一下把她翻了過來——天!這分明就是一個木偶!

我不可遏製地尖叫著,完全忘了這是羅天的布局,轉身就跑,在外麵的胡同裏跟早已等在那裏的羅天撞了個滿懷,我一把抱住他,哇地一聲哭了。

“別哭,別哭,都是假的。”他手足無措了起來。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抬起那張淚眼婆娑的臉,木木地望著他,他是怎麽從巷子裏出來的?

“我不是事先跟你打過招呼了嗎?這是按那晚的經過表演的,你怎麽還嚇哭了?”他頓了頓,接著說,“時間差不多了,跟我來。”說完,他不由分說,把我拉進了那條巷子,我頓時目瞪口呆,那個木偶竟也憑空消失了!

“你……你是怎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