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朝宛由平靜到臉紅,將手機護在懷裏,慌張逃離,化妝師小姐姐輕歎一聲,放下刷子。

還這麽年輕的小花,就已經……結婚了?

糊塗啊。

可惜,對象怎麽就不是她!

小姐姐以手捶桌,眼含熱淚翻出手機,用大V身份發了條微博。

[尊重,祝福。從今天開始女友粉變質了。]

……變質成媽粉。

為什麽要她承受這些,麻麻才不許朝宛談戀愛!

微博下很快冒出幾條評論。

[是誰?文姐又在化妝時吃到了什麽一線瓜?]

[猜不出來啊,她老婆太多了,見一個是一個。]

小姐姐嘴角微抽,熄滅屏幕,沒再回複。

真要讓別人猜出來,她就不會發了。畢竟是媽粉嘛。

朝宛捧著手機躲到了隔壁的空房間。

點開聊天界麵,季檀月最新發過來的狗狗表情包嬌憨可愛,仍在歪頭搖著尾巴。

可視線移到上麵兩個字的稱呼,臉頰倏然滾燙。

她手指因害羞而蜷縮著,有些僵地打字:

[姐姐,快要結束了。]

看到消息時的慌亂是真的,可心跳卻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

靜寂了兩秒鍾,一條帶著紅點的語音消息跳出。

季檀月的嗓音隔著屏幕,較平素有些失真,卻讓朝宛屏住呼吸,悄悄將手機貼近耳畔。

“小宛,今天去做什麽了?我現在很想你。”

柔和話音微頓,傳來熟悉的狗狗呼氣聲,“喵喵和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一整天。是不是?”

語音最後,金毛撒嬌汪了一下,像在應答。

喵喵也回來了呀。

朝宛禁不住抿唇笑,同時又很歉疚。

離開別墅的時候,她竟然忘記告訴季檀月行程了。

環視四周沒人,朝宛偷偷打開語音。

“姐姐。”她小聲開口,“我、我現在在外麵試鏡,現在很順利,應該很快就能進組啦。”

進組之後,就可以賺錢養季檀月了。

這句話朝宛沒敢親口說出來,隻是閉著眼打字,之後心跳撲撲地按了發送鍵。

[[鳥鳥害羞]]

掩飾般地順手發了個表情包蓋過消息,朝宛不安又期待地等候。

季檀月肯定還不知道,她聽了會有什麽反應?

語音消息很快跳出。

“我都不知道。”那邊的聲音帶了些落寞,旋即又蔓延溫和。

“雖然很願意小宛養我,但更希望你能早些回來。”

朝宛咬唇,想起臨走前季檀月的樣子,摟著她親了好久。

剛想回複,語音又跳出來。

“好想你。”

“你不在,我午睡都失眠了。”

這句話是貼在聲筒附近說的,音色帶著女人獨有啞意。

朝宛耳廓霎時燙起來。

後背貼著的門忽然被敲響,化妝師的聲音響起:“小朝老師,事情處理好了嗎?”

朝宛輕啊一聲,慌亂站起身。

她將手機背在身後,垂頭開了門,掩飾耳根熱意,“嗯……好了。”

可是,還沒有回複季檀月呢。

畢竟工作為先,朝宛隨化妝師回到鏡前,卻本能握緊手機,不想讓任何人發現剛才的事。

剛才,季檀月說“想她”。

化妝師小姐姐默默放下想要往朝宛臉頰撲的腮紅,後退一步。

似乎,已經不需要她再繼續下去了。

鏡中的人膚色雪白,眼尾暈著粉意,鼻梁上小痣纖細可愛,睫毛輕顫,不自知地輕咬著唇。

又純又懵懂,很符合薑導想要的,劇本裏代號夜鶯的女特工偽裝成笨蛋千金出席舞會那幕。

試鏡完畢,朝宛和薑成互加了聯係方式,隨後禮貌告別。

回化妝間換衣服的動作卻帶上了些倉促。

她搭上接送車,在路上輾轉看了好幾次消息。險些忍不住回複,但還是想給季檀月一個驚喜。

掃人臉鎖開門進屋,廳內一片寂靜黑暗。

忽然,有狗爪啪嘰地麵的聲音響起。

狗狗熱情一如既往,或許是幾周都沒有見到朝宛的緣故,撲到她腿邊,尾巴搖得歡快。

朝宛被嚇了一跳,匆匆俯身去摸金毛。內心融化之際,頭頂的吊燈亮起。

“小宛?”有人在喚她。

抬起頭,季檀月從旋轉樓梯下緩步走來,絲綢家居服麵料勾勒清瘦腰身。

再回神之際,女人已經將她擁入懷中。

“這麽晚才回來,我很擔心。”季檀月長睫低垂。

淡香撲了朝宛滿懷,她臉紅環住女人,小聲說:“姐姐,我錯了。”

本來是想製造驚喜的,沒想到喵喵耳朵這麽靈。

季檀月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把她壓在玄關處,輕吻了好多下才罷休。

朝宛迷亂間把女人打理柔順的發絲弄得很亂,好不容易才掙脫開,垂頭一看,金毛正夾在她們兩個人腿間,好奇仰視著。

被她剛才擼炸毛,卻還在搖尾巴的樣子……

她又悄悄看一眼季檀月。

好像姐姐。

一起用過晚餐,洗漱之後,朝宛枕在季檀月懷中,縮在鴨絨被子裏共讀一本書。

手機振動,薑成發來消息。

[試鏡通過,小朝老師,合作愉快。]

朝宛禮貌地回複了一句,卻得來一串狗叼玫瑰的表情包。

嚇得她呆呆望幾眼,慌忙息屏。

“在看什麽?”背後忽然傳來詢問聲。

朝宛仿佛被抓包一樣,肩膀輕顫,迅速轉過身。

“沒、沒事……”

想著不能隱瞞季檀月,否則顯得更奇怪,她倚進女人懷裏補充:“是導演,通知我白天的試鏡通過了。”

季檀月環著她身子的手臂微動,翻過一頁書,柔聲開口:“小宛很厲害。”

可書卻仿佛黏在了這一頁上,五分鍾後都沒有再動過。

朝宛已經將上麵的故事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悄悄看一眼女人,想戳戳她手背提醒。

誰料,念頭剛提起,耳邊就響起一道落寞聲音:

“所以,之後你都不能在家陪我了。”

朝宛才意識到,季檀月微抿唇,好像心情有些低落。

她試圖去抱季檀月,小聲答:“不會的。”

可是,拍戲與陪季檀月治病,的確是難以兼得的兩件事。

季檀月垂頭,柔軟發絲落在她頸側,癢癢的。

故事書攤在被褥上,兩個人安靜又親昵地交換親吻。

“……姐姐。”朝宛有些呼吸不順,“我、我空閑的時候就給你打視頻電話好不好?一天兩個,不,三個。”

晨起,午睡,還有深夜,她都想與季檀月見麵。

她其實也不想去劇組幾個月,但是為了給女人治病,隻能如此。

更何況,朝宛也想努力站到更顯眼的位置上。

不僅僅是背靠其他人,成為總出沒在黑熱搜的常客。

至少要足以和季檀月相配。

“當然好,我怎麽會阻攔你想要做的事?”季檀月輕吻朝宛睫毛,將書合好,順勢關了燈。

“睡吧,晚安。”

懷中的人又撒嬌親了她幾下,溫熱吐息像小爪子般輕拂在頸窩。

夜深,迷迷糊糊地,季檀月聽見朝宛在喚她:

“月月……”

輕抿一下唇,似乎在懊惱,女孩又乖乖地叫起了姐姐。

最後嚶唔一聲“老婆”,臉紅睡熟了。

季檀月壓下心底想法,隻垂眼望著朝宛。

有一瞬間,她分外後悔為女孩安排劇組的想法。

盡管是在滿足朝宛的願望,可女人一點都不希望她離開自己那麽久。

而且,小雀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需要人特別嗬護的存在,角色完全可以自己爭取。

但季檀月總克製不住地希望,希望女孩永遠在她身邊。

擦肩錯過那麽久,她隻想把小雀囿於手心,溫馴守著,貪心地捕捉下女孩與她在一起的每一秒。

似乎是從窗外漏進室內一縷風,房間裏的掛墜忽閃。

是鳥籠形狀。

季檀月闔上眼,伴著朝宛的呼吸聲入眠。

可越希望困住一個人,反倒越被束縛。

她從未體會過這樣漫長的一天,自朝宛告別離開後,別墅裏的時間仿佛就被按下了靜止鍵,餐食綠植皆無味無趣。

隻有門鎖開啟的那一瞬間,看見女孩望向她時笑意盈盈的眼神,周圍的空氣才開始流動,變得鮮活生動。

季檀月甚至不敢回憶,在她與朝宛在一起前,那些日夜,她究竟是怎麽忍心獨自將朝宛撇在這間空**別墅裏的。

她隻願透過手機裏的應用,透過那些監控來看女孩。

季檀月想起,從二次分化後的那次應激反應之後,她在季家的所有角落裏都能翻找到監控攝像頭。

從來沒有被關愛過,因此被家人這樣珍重對待,盡管是“監視”,她也覺得這是某種愛人的方式。

她小心翼翼地在為朝宛準備的房子裏設置鏡頭,想著畫麵裏女孩的可愛模樣,想著她此時此刻會做些什麽。

可季檀月唯獨沒有想過,“朝宛不喜歡”這種可能性。

女孩本來就不該是她籠子裏隻供觀賞的鳥雀。

她遲鈍發覺,自己做過的很多事都是錯的。

朝宛教會她用擁抱來表示感謝,用親吻表達愛意,還有,在人群視線之外身不由己相牽的手,隔著很遠依舊能捕捉得到的害羞目光。

從沒有“束縛”這一條。

季檀月輕輕環住女孩腰身,用著不會吵醒她的力度。

不舍鬆開,卻又留給她足夠空間。

之後,她都不會再那樣做了。

她相信,就算敞開籠門,小雀也依舊會飛回她懷中。

-

又過了幾日。

進組前夕,朝宛甚至不舍得外出采購,因為每次想要離開,季檀月就會落寞地盯著她背影看。

像在說“再陪陪我好不好”。

[姐姐好像一隻黏人狗狗呀。嗯,像喵喵!]

[喜歡。]

朝宛紅著臉在手機備忘錄裏打字。

這樣,在拍戲的時候她就能回憶起來了,想季檀月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距離合同上的《夜鶯》開機日記將近,薑成的催進組消息如約而至。

這天,朝宛與季檀月共進早餐。

她低垂著頭,抿了口牛奶,沒什麽胃口。

分明是自己想去的,可是,看見季檀月失落神情,心中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雖然知道不行,要敬業,但她還是緩慢地咬著麵包片。

想要將時間拖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進組後不要太勉強自己。”季檀月早早就用完了早餐,起身,從後麵環抱住朝宛,“生病了我會擔心。”

朝宛乖乖點頭,放下杯子,一頭紮進女人懷裏。

“姐姐可以來劇組看我嗎?”

知道這算是無理取鬧的請求,季檀月還在息影,被拍到不定會惹出什麽大麻煩。

可朝宛還是忍不住。

季檀月唇角微彎,剛想回答。

忽然,沙發上的手機振動起來。

不是朝宛的。

她回頭望去,看女人拾起了手機,不知為什麽,眉目稍蹙。

停頓了足足幾秒,季檀月按下接聽鍵,開口:

“哥哥。”

朝宛微張唇,內心情緒跌落穀底,升起微妙抵觸。

她跑過去,從身後輕輕抱住了女人。

一點也不想讓季檀月和季澤時通話。

可是,他們卻是家人,有著顯然比自己親近的血緣關係。

“檀月,最近應該閑下來了吧?爸爸很擔心你,中午,鄭叔來接你回家吃個飯吧。”

空氣中,Beta男人聲音微弱,卻罕見地緩和下來,是朝宛從未聽過的語氣。

“如果可以的話……”他停頓,“也帶妹媳來。”

“不用。”季檀月驟然出聲打斷。

季澤時沉默良久。

“是妹媳和你說了什麽?”

季檀月語氣克製極佳,卻依舊流露出一絲抵觸,“沒有。”

幾周以來的首次通話,她不奢望能聽到什麽,隻希望那邊不要再繼續試圖操控她的一切。

老宅裏被翻亂的抽屜,會客室裏孤零零落下的珠串,還有放涼未動的茶水。

季檀月幾乎能想到,在她離開的那段時間裏,朝宛都經曆了什麽。

握持手機的右手不受控地輕顫,女人低垂眼,久違的躁鬱感再度襲來。

麵對著一片沉寂,她想就此掛斷通話。

但右手卻忽然被柔軟包裹住了。

朝宛眼圈微紅,執拗地踮起腳,夠來正在通話的手機。

“季先生。”她開口。

不知聽季澤時說了什麽,朝宛低垂頭,雙眸濕潤,話音卻沒有顫抖。

“您無權掌控除您之外的人的人生。”

聽筒裏沉默,隨即傳來更難以招架的問話。

Beta男人身居高位,思維縝密,就像之前在老宅會客廳那樣。

他在問朝宛為什麽。

“……為什麽?”朝宛喃聲重複。

因為克製哭意,她聲音沙沙的,抿唇,悄然牽住身邊女人的手。

“因為,她從不會將我視為替代品,視作掌控在指尖的雀鳥。”

“還有一個原因。”朝宛撲進季檀月懷裏,低聲答。

“因為,我愛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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