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宛抿著唇不說話,眼淚卻掉下來。

臉有些發熱,卻不知道是因為女人的話,還是剛才哭得太厲害。

又在哄她。

季檀月怎麽會喜歡她?她隻會闖禍,而且很笨。

聽筒裏隱約傳來窸窣聲響,像一聲歎息,然後是掀開被褥的聲音。

“不相信嗎?”季檀月似乎在穿衣服,衣料摩擦聲格外明顯。

停頓一陣,女人又說:“我來別墅陪你。”

朝宛頓時慌了神,小聲勸阻:“季、季老師不要來……”

別墅附近本來狗仔就多,最近肯定會緊盯她這裏,季檀月會被拍到的。

“你討厭我了,是不是?”那邊的嗓音有些低,“不相信我,也不願意見我。”

朝宛著急得眼眶發熱,話音也蒙上鼻音:“不討厭的。”

她怎麽會討厭季檀月,分明剛才的夢裏,全都是女人的臉。

那邊短暫安靜了一會,旋即傳來床鋪下陷的聲音,季檀月坐在了床邊。

“不想我來的話,要是還害怕怎麽辦?”聲線依舊柔和。

朝宛吸鼻子,“不會害怕的……”

從接到季檀月電話之後,不安揪緊的情緒已經消散,隻因為女人遊刃有餘的回應。

“那現在是不是該乖乖聽我的話?”季檀月繼續說,“都哭成花貓了,去好好洗臉,然後躺在**。”

朝宛按女人的話去做,在鏡子裏看見自己眼圈通紅,有些難堪。

水流聲潺潺,思緒無意間飄遠,落在了季檀月說的最後幾個字上。

躺在**。

心間一顫,朝宛迅速關了水,拿起毛巾蒙在臉上,咬唇匆匆擦拭。

之後……

回到床邊,通話時長仍舊在繼續。

朝宛捧著手機,小心翼翼地用被褥把自己裹好,耳朵貼在屏幕上。

那邊傳來清淺呼吸聲,季檀月在等待她洗漱完。

可她卻狡猾地不吭聲。

越聽臉越紅,朝宛把手機移遠。

她剛想說話,就聽那邊傳來聲音:

“回來了?蓋好被子,給你講故事。”

原來躺在**,隻是講故事而已。

朝宛有些失落,把自己縮回被子裏,小聲應:“嗯。”

季檀月說了一個很短的,像是童話的故事。

從前有一隻小鴨,路過道邊很口渴,抬頭看見旁邊的樹上結了很多梨,可是又夠不到,隻能著急得嘎嘎叫。

“你猜,它說了什麽?”季檀月忽然拋出了問題。

朝宛茫然,想了很久也沒想到,隻好學著小鴨的聲音叫了一聲,答:“應該是鴨語,聽不懂的。”

回答完才覺得幼稚,竟然把對麵當成了會給自己講故事的家人。

她窘迫抿唇,聽見對麵幾聲克製著的笑音,愈發臉熱。

“可是我聽懂了。”季檀月繼續說,嗓音很輕。

“它說,想梨鴨、想梨鴨。”

朝宛撲哧一聲笑出來,“好可愛。”

心中還在琢磨著故事,一隻小鴨子站在樹下,不斷念著“想梨鴨”三個字。

可越想,越覺得不對。

“怎麽不說話了?”季檀月嗓音柔軟。

朝宛感覺臉在冒熱氣,慌忙窘迫鑽進被子裏。

不多時,又把手機撈進來。

“季老師,可不可以換個故事……”

童話就很好,她之前也以為女人在講童話,可沒想到竟然會這樣。

那邊又笑了一陣,聽得朝宛隻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好,那我再講一個?”季檀月短暫思索,“有一隻小狗……”

到這裏,聽筒裏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還有幾句陌生模糊的男音。

話音隔著門,還有聽筒,傳到朝宛耳朵裏。

“……姐姐還真喜歡這隻雀兒。”

原本有些不安,想喚季檀月,可勉強聽出這句,朝宛心中陡然發墜起來。

聽筒裏,女人用她從未聽過的冷淡聲線回:“不勞費心。”

朝宛埋進枕間,不願再聽。

那道聲音,一定是季檀月的家人。

可她一點都不了解女人的事,還在深夜打擾。

“朝宛,還想聽嗎?”不知過了多久,旁邊手機隱約傳來聲音,依舊柔軟。

“故事剛起了個頭,小狗……”

“季老師。”朝宛勉力壓製哭意,“……我困了。”

季檀月深夜打電話哄她,肯定打擾到家人了。

她臉很燙,半是對自己添麻煩的難堪,半是對不自知身份的羞恥。

一隻雀兒。

就連季檀月的家人也這麽認為,她卻在剛才短暫的通話裏迷失了心思,沉溺在女人柔軟話音裏。

季檀月也肯定覺得,她在哄一隻鬧脾氣的金絲雀。

“累了嗎?”季檀月聲音很低,“不要哭,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去見你。”

朝宛使勁搖頭,卻想起是語音通話,隻好哽咽開口:“我會照顧好自己,季老師去忙重要的事就可以……”

“你就是重要的事。”那邊答。

朝宛咬住唇,良久沒出聲,眼淚卻簌簌滾落。

她不知道是該相信還是懷疑,因為,這句話很像飼主用來安撫金絲雀的慣用語。

“明晚去見你,可以等等我嗎?”季檀月話音依舊柔軟。

兩個字的疊音就像在撒嬌,聽得朝宛心裏一顫,鼻尖也愈發熱起來。

話音快過了思考,她小聲答:“……好。”

“好。那,晚安。”聽筒裏傳來聲音,“想梨鴨也對愛哭鬼說,晚安。”

不知道是怎麽匆匆回複,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先掛斷了通話,手機屏幕熄滅。

哭意全然不見蹤跡,朝宛臉埋進在枕頭裏,無聲蹭了蹭。

季檀月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可是……她從來沒聽過女人這麽講話。

會不會,她是頭一個人呢?

又想起了營銷號口中描述季檀月“光風霽月”“高嶺之花”的事。

可朝宛覺得,女人不僅一點也不光風霽月,還很幼稚。

-

第二天早早醒轉。

朝宛坐起身,發呆許久,忽然心中揪緊,想起昨晚的事。

翻看手機,竟然連一絲黑熱搜的影子都沒有。

或許思錦的公關團隊忙了個通宵,成功將那張狗仔偷拍到的照片洗白。

說成老板帶手下藝人去超市采購,為了晚上在別墅和《西川月》劇組眾人圍聚,吃頓烤肉。

朝宛起初還覺得這個理由荒誕,可看見程樓、阮柔相繼發聲後,倒有些懷疑自己了。

她哪裏和季檀月吃過烤肉?分明那晚回來後就去看了電影,然後……

忽然臉頰發燙,朝宛窘迫晃了晃頭,試圖散熱。

她繼續翻看,發覺#宛事大季#的詞條竟然占據熱搜前排。

原來是《西川月》的某一支預告片發了,恰巧是影與含雲這一劇情線的內容。

隻有短暫的幾十秒,卻環環相扣,懸念迭生。

影授意暗殺權臣,錦帳紅浪翻湧,含雲挑弄衣襟,檀口輕啟。

直到最後十餘秒,在急促鼓點裏,交替閃現著影死前跌落馬背,與含雲荒**取樂的場景。

畫麵推移,喧囂過後,含雲下令殺掉殿下所有人。

她笑著,表情翻湧著暴虐,眼角卻滑落一滴微不可查的淚痕。

預告片整個暗下來,朝宛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

“我會護好長公主的江山。”

她怔然許久,仿佛思緒又飄回了在《西川月》劇組那時。

又翻了翻,網友的評論大多都是正向的,公司接手她的微博,也轉發了這支預告片。

[朝朝好颯!]

[心疼我們小侍衛嗚嗚嗚]

[我真的好嗑這種!怒!昨晚的熱搜為什麽就不是真的!]

朝宛迅速劃過評論,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她睜大眼,仔細看了好幾遍,才敢確認。

輕霧。

[@輕霧:想擁有同款小侍衛。]

下麵的評論區很熱鬧,有村通網震驚輕霧竟然追星的,還有調侃她對象肯定會吃醋的。

輕霧竟然還回複了這條吃醋評論:

[她不會。]

朝宛一點都沒想到輕霧竟然會這麽喜歡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點開私信,又關閉。重複幾次之後,她還是閉眼將心中的話發了出去。

[霧霧很喜歡朝宛嗎?]

她不明白,就憑這一世她剛剛畢業,新片還未上映的曝光,輕霧為什麽會喜歡上她。

剛發出去就後悔了,朝宛寄希望於輕霧現在沒有在線。

可幾秒過後,就收到了回複:

[喜歡,她很可愛。]

朝宛臉熱到幾乎熟透,對自己自吹自擂的問話感到羞恥。

為轉移話題,她裝作輕霧的粉絲那樣調侃:[不會有人吃醋嗎?]

如果沒猜錯的話,之前輕霧發了很多小甜歌,肯定是用來哄對象的。

輕霧依舊是那一句:[她不會。]

為什麽不會?朝宛有些困惑。

就連她和季檀月這樣的關係,她也會時時因為女人一些舉動而誤解,輕霧的另一半為什麽不會?

還沒等想明白,輕霧卻很快拋開了話頭:[說回朝宛。我猜,你會問我為什麽喜歡她。]

朝宛咬了咬唇,打字:[嗯。]

雖然有點羞恥,但她的確很想知道。

[其實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歡。硬要說的話,是那種“動心”感。]

朝宛心中砰砰,又有點難為情。

她……沒什麽值得喜歡的。

很快,對話框裏又浮現:[你呢?]

朝宛微張唇,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與那位曖昧對象,現在怎麽樣了?]

原來是這件事,輕霧竟然還記得之前她傾訴的事。

和季檀月之間,朝宛莫名有些說不出口,隻好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結束了這段讓她羞恥臉熱的對話,心中忽然空落下來。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像輕霧話中的那樣,對季檀月“動心”,可是她的確會因為女人的一句話而牽動情緒。

就像今晚不知能否兌現的“來見她”。

傍晚六點,天色漸沉,空中又飄起了細碎小雪,小徑鋪滿一地簌簌。

朝宛倚在別墅最高的閣樓窗邊,忽然看見一輛車駛來。

路燈下罩著稀疏雪點,後車門開啟,一截黑色皮靴融入夜色裏,隨後就是女人身著風衣的單薄身影。

車停得很遠,因為顧忌狗仔。

可朝宛卻心跳加速,跑下閣樓,在櫃子裏取了把傘,想出去接季檀月。

她知道步行進別墅這一段路是死角,不會被拍到。

倉促出門,穿得單薄,才剛剛出門,就被冷氣激得啊啾一聲。

再抬頭望去,季檀月已經出現在視野裏。

女人似乎笑了,微壓帽簷,示意她不要出來。

朝宛立在門邊,有些擔心。

但隨後,她就見季檀月的身影正逐漸靠近。

似乎是在小跑。

朝宛從來沒見過女人這麽不端莊的樣子,可心中卻止不住泛起漣漪。

幾秒後,她跌入熟悉的懷抱,馥鬱柔軟。

雪花蹭在鼻尖,帶著一些涼意。

頭頂傳來聲音:“等著急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狗狗見喜歡的人當然是要跑著來的呀~

感謝在2022-07-1722:42:43~2022-07-2123:59: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XXX30瓶;貓貓蟲27瓶;亦尋20瓶;可惡的小變態、隨良15瓶;我的、4645863210瓶;612256757瓶;我後羿賊溜、咩的好大聲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