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宛安靜了一會兒,眼睛睜圓。

迷糊勁過去,她才察覺到,現在已經是在現實中了。

但夢魘的餘波依舊籠罩在心頭,她甚至分不清楚究竟哪個才是真實,隻好再度埋進季檀月懷裏,用臉頰輕蹭女人胸口。

“……季老師真的不生氣了?不可以騙我。”

剛好季檀月親她的時候那麽用力,或許還在生氣。

朝宛想,除了之前不打招呼就逃走的事,她一直都還算乖,不會惹季檀月這麽難過的。

女人似乎每一次出現在她麵前時都是笑著的,就連生氣也是柔風細雨,雖然之後會很壞地懲罰她,但還從來沒有像剛才畫麵裏那樣不理人。

看見女人周身如覆灰紗,失卻生機的樣子,朝宛沒緣由地心跳雜亂無章。

雖然是夢,但如果主動親近可以讓季檀月重新開心起來的話,她是願意的。

想著,臉又被細膩觸感掰正,溫柔地掠奪走剛平複的呼吸。

房間裏很暗,遮光窗簾掩住窗外月色,兩道淺淡呼吸聲交疊。

朝宛頂著困勁,臉蹭過女人睡衣麵料,看見季檀月正垂眼望向她,鳳眸圈著一汪柔軟春水。

“季老師真的不生氣了嗎?”朝宛被親得有些愣,迷糊問。

季檀月和朝宛額頭相抵,默然一陣,察覺到懷裏的人出了一層薄汗,身子溫軟發熱。

不知怎麽,心中有些發酸。

她把人抱著安置在被褥裏,掖好被子,輕聲回應:“睡吧。”

還沒有分清是真實還是夢境,朝宛忙掀開被子,拍了拍旁邊,示意這裏還有空位。

她想得很簡單,很晚了,難過之後人也會累的,就該睡覺才對。

害怕季檀月又會陷入到剛才那種狀態,所以還是她在身邊看著比較好。

空氣沉寂了幾秒,有人掀開被子,躺進來,把她緊緊擁在懷裏。

“都是從哪裏學來的?”季檀月喃喃。

怎麽還有主動邀請別人一起睡覺的?

吐息擦過耳廓,朝宛身子本能地有點僵,卻抵不過困勁,乖乖答:“……奶奶,還有爺爺。”

季檀月沉默了一會,“奶奶和爺爺,他們是怎樣的人呢?”

她本不該打擾第二天還有早場戲的朝宛,可內心那團由著親近燃起來的烈火卻不允。

和戚醫生的短短幾條信息內容仿佛在心裏紮了根,越抵觸,就越是想要放縱。

毒癮不是那麽輕易就可以戒除的,她想一直和朝宛親近,想讓女孩水潤漆黑的雙眼始終看著自己,軟聲回答自己的問題。

說話,交談,親吻,什麽都好。

朝宛沒有防備,聲音逐漸低下去:

“他們對我很好……奶奶會把自己的珍珠項鏈拆開,放進小盒子裏做獎勵。”

“爺爺紮小秋千……逗我笑……”

季檀月輕撫著她的發絲,安靜聽著。

“爺爺說,難過不要緊,睡一個長長的覺,所有煩惱都會被小火車拉走的。”

“是嗎?”季檀月心中一軟,故意答,“可是我失眠了,沒有小火車可以拉走我的煩惱。”

朝宛似乎有點著急,在被子裏轉了個身,把女人攬入懷中,“……那就這樣。”

她在被窩裏摸索,從旁邊取來一截耳機線,小心翼翼給季檀月戴上。

輕車熟路地去搜索“輕霧”,然後點開某個指彈視頻,朝宛仿佛炫耀自己的寶藏一樣,悄聲說:

“聽了這個,很快就能睡著的。”

清澈柔婉的琴音頓時在耳畔盤旋,是《花海》。

耳朵上掛著另一隻耳機,朝宛重新鑽回被褥,窩進季檀月懷裏安靜聽曲子,像是很熟稔的樣子。

季檀月唇角微翹,直到朝宛呼吸發沉,快要把自己哄睡著之際,才不露聲色問:“朝宛,你很喜歡她嗎?”

她有多少個深夜,像這樣聽著自己的曲子入睡?

朝宛困倦,輕輕點頭,“……喜歡。”

無意中發現輕霧竟然喜歡自己,所以為表禮貌,她也會喜歡輕霧的。

“之後想聽什麽樣的曲子?”

朝宛沒有回複,像是已經睡著了。

季檀月無聲歎息,輕輕將耳機從朝宛耳中取出,放回原處,撫過女孩緊密低垂的長睫。

原來她也會像自己一樣失眠。

之後,要彈一些什麽樣的曲子哄她入睡?

-

朝宛被趕早場戲設下的六點鍾鬧鍾驚醒。

起床整理自己時,季檀月已經離開了。

但是枕頭還沒有帶走。

朝宛糾結地捧著枕頭出門,頂著小歲困惑的目光,恰巧碰上了一身半永久西裝裙的鬱雲嘉。

鬱雲嘉神色匆忙,還在和電話另一頭的人通話,接過枕頭,深深看了朝宛好幾眼,才頷首離開。

“季老師最近是有什麽安排嗎?”朝宛被盯得心虛,低聲問小歲。

一般的事由助理出麵就好,像鬱雲嘉這種公司執行層的人,除了開機那陣子外,沒有很重要的事是不會頻繁到片場來的。

提起這個,小歲可精神了,和她邊走邊說:“朝朝,你還不知道嗎?季老師和阮柔老師她們要去外麵取景拍攝啦,應該就是這幾天走。”

外景?

朝宛停住腳步,問:“是去沙漠那邊嗎?”

拍整部片子的前後點睛部分,以及含雲的死。

“是呀。”小歲小雞啄米式點頭,“今天好像已經在準備了,不出意外的話,朝朝你今天的戲都是副導演管。”

朝宛輕應聲,走出酒店,上了接送車,“那我今天還能見到季老師……嗯。還有程導嗎?”

單純問季檀月很刻意,於是又加上了程樓。

“應該不能了。”小歲惋惜,“不過朝朝你和季老師這種借枕頭的交情,她都沒有告訴你嗎?”

借枕頭?

朝宛臉有些燥,忙搖了搖頭。

可聽到小歲的後半句話,心情卻陡然低落下來。

告訴她?昨晚,季檀月什麽也沒有說,就連昨天拍戲為什麽突然心情低落都沒有向她解釋。

金主完全沒有義務和飼養的金絲雀事事報備。所以,行程不和她交代也是正常的。

“應該是安排太倉促。”朝宛垂眼,輕聲說。

“沒關係,反正我的戲份快要殺青了。”

殺青那場戲是在城樓附近拍,但算算時間,她拍完的那一天,季檀月應該已經離開影視城,去沙漠外景了。

到時,傅奚約好了會來影視城探班她。

本該高興的,可想到季檀月不在,心中忽然有些空落。

盡管她根本就不知道,心中為什麽會空落。

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穩,朝宛倚在座椅裏,閉眼淺眠。

接送車駛到影視城時,曦光乍破。

清晨微風讓人心情放鬆很多,今天的拍攝日程同樣很順利,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配角戲,也包含朝宛的。

卡了兩三條,精益求精的副導演滿意拍掌,示意這場戲過了。

戲服有些厚重悶汗,朝宛擦了擦額頭,鞠躬後退到休息區,接過小歲手裏的水抿了幾口。

“朝朝。”小歲欲言又止,看上去表情有些奇怪,“剛才鬱秘書來了,還要走了你的身份證……”

喝水的動作一頓。

朝宛想了很久,忽然有些慌亂,“她說原因了嗎?”

小歲嘴角將翹未翹,良久才答:“沒有誒。”

朝宛更慌了,沒注意到女孩眼裏一閃而過的狡黠,連忙去翻通訊錄。

卻沒找到鬱雲嘉的電話,發微信也石沉大海。

為什麽會突然要走她的身份證?

她簽約思錦時在性別那一欄登記的是Alpha,可如果鬱雲嘉拿到身份證,肯定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Omega的。

今早歸還枕頭時,鬱雲嘉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對,難道是已經懷疑她,想拿她的身份證去親自驗證?

向下繼續翻通訊錄,隻有季檀月純白頭像的微信賬號。

咬了咬唇,還是不敢直接問女人,朝宛按滅手機屏幕,沒換衣服就想離開片場。

她要去找鬱雲嘉問一下。

背後,小歲把水杯放回桌上,喊她:“朝朝,你去哪呀?”

不就是用身份證去買一下飛西北外景的機票嗎?她都猜到了,為什麽朝朝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

朝宛完全無暇顧及,隻想趕快找到鬱雲嘉,掩藏住自己的秘密。

跑出片場才覺衝動,可心頭的委屈慌亂逐漸蔓延,視野有些模糊。

她抹了抹眼睛,看見熟悉的保姆車駛入影視城,停在規定的位置上。

車門拉開,朝宛看見車裏熟悉側臉的下一秒就背過身去,想逃開。

卻被身後一道柔軟嗓音喊住:“朝宛。”

季檀月怎麽會這個時候回來,不是即將要去沙漠拍外景戲嗎?

朝宛負氣般地沒有回應。

腳跟卻像是紮在了原地,不敢就這麽直接離開。

她害怕,怕季檀月會用她的身份證來威脅。

頭頂罩下遮陽傘陰影。

“中午太陽這麽大,怎麽在這裏站著?”

季檀月立在傘下,安靜看朝宛,唇角稍彎,身上深鴉青的薄綢長裙也暈染上一截明媚。

朝宛抿唇不答,睜著一雙微紅的眼看她。

片刻過後,似乎意識到有些不妥,隻好低聲答:“……季老師,我想要我的身份證。”

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就突然被這麽威脅。

剛才在心中打的腹稿都沒了蹤跡,朝宛垂著頭,對自己慫巴巴的性格很無力,眼眶也有點發熱。

“好。”季檀月聲音依舊很柔,“不過,現在先跟我走,有件很重要的事。”

朝宛心中一跳,咬住唇。

要走她的身份證,今天鬱雲嘉還來了片場,肯定是要談正事了。

所以,是思錦想跟她解約?

鼻尖酸澀,朝宛低垂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她惹季檀月生氣了嗎,解約的話,那些續命的係統任務又該怎麽辦。

“和我一起回酒店收拾行李。”季檀月見朝宛愣愣的,摩挲她鼻梁上那顆淺色小痣。

“明天一早,飛善鄆州,拍外景戲。”

手機嗡一聲,收到航空公司班次通知的短信。

朝宛身子僵住,小心翼翼抬頭,眼睛還是紅的,看季檀月神情不似作偽,更加無措了。

“現在還想要你的身份證嗎?”季檀月垂眼看她,唇角稍彎。

作者有話要說:

季檀月(某度搜索):養的鳥鳥總是笨頭笨腦,懷疑我要拋棄她,怎麽辦?

采納答案——“親禿她。”

寶貝們我回來啦~

立下flag:日更到正文完結。

(如果沒完成請盡情鞭策我,自信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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