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氣氛似乎也在這一刻靜止了。

拉燈戲?

季檀月應該是不會騙人的,但為什麽她的劇本裏沒有寫呢?

朝宛枕在季檀月懷裏,聽見女人平緩有力的心跳聲。

香水氣息淡雅,她整張臉都開始發燙,同時,心中茫然。

程樓依舊沒有喊“卡”。

忽然,吐息拂過。

有人輕輕按上她的後腦,在通紅耳廓落下一吻。

距離太遠,又被角度掩飾,旁人甚至都沒發覺她們的親昵舉動。

朝宛眼尾卻倏然染紅,幾乎忍不住哼出聲。

隻是輕觸,可能連半秒都沒有,身體卻仿佛有了記憶一樣,自發顫抖起來。

在那座冰冷別墅裏做過的一切,此時悉數複現。

季檀月啟唇,念出朝宛從未見過的一句台詞:

“……那便用行動來表明忠心罷。”

嗓音病弱輕柔,竟隱約帶了些蠱惑意味,聽得朝宛耳廓發熱,臉紅心跳。

可是,劇本裏根本沒有這句台詞。

女人攀上了領口,指節穿梭,很快解開了第一顆扣子。

**出小片雪白肌膚。

朝宛臉頰羞紅,怔楞著與季檀月對上視線,眸中蒙上一層水光。

行動表明忠心,她才明白這句話的具體含義。

她在影片裏,要做……季檀月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嗎?

旁邊圍觀的阮柔輕咳一聲,委婉提醒程樓。

試鏡到這裏也可以了。沒有清場,朝宛又是新人,難免慌亂。

素來以呈現效果為重的程樓總算看到自己想要的畫麵,滿意開口:“卡。”

氛圍感有了。

劇本裏,含雲是徹徹底底的瘋子。白日偽裝成避世清冷模樣,夜裏卻****.亂,背著駙馬苟且,男女不忌。

與手下忠心侍衛產生曖昧,不僅能凸顯含雲瘋癲背德的本性,也可以在後期刻畫影與含雲之間情感的不對等。

影對含雲由忠心轉為愛慕,甚至甘願以命換取含雲的江山永駐。

而含雲,從始至終隻不過把影當做討她歡心的狗。

主仆糾葛的情感張力,是劇中很戳心的一個亮點。

程樓似乎懂得,為什麽季檀月想讓她修改劇本了。

卡聲過後,仿佛解除桎梏一樣,朝宛迅速從季檀月身上彈起,發絲遮住通紅臉頰。

“不錯。”程樓沉浸其中,沒注意到榻上兩人的異狀。

“這種感覺很好,就是我想要的。”

長凳上坐著旁觀的江倘也站起身,微微點頭。

對上朝宛無措視線,她笑容藏著鼓勵,“演得不錯。”

雖然隻是剛入圈的新人,可剛才的表演,卻讓江倘看清了自身的劣勢。

失去真情實感的表演注定走不長遠,如果換了她和季檀月對這場戲,恐怕壓根承受不住女人的施壓,更想不到反客為主的情節。

影這個角色,留給朝宛,她覺得很公平。

朝宛局促地和資曆長她許多的江倘握手,有些過意不去。

“朝宛,二次試鏡之後,我覺得,你會勝任影這個角色。”程樓向她伸出手。

“歡迎加入《西川月》劇組。”

朝宛衣襟還是亂的,似乎沒有回過神,直到與榻邊的季檀月對視,才後知後覺地心跳鼓噪。

她緊抿著唇,將眼眶熱意壓下去,和程樓握手,“謝謝程導,謝謝老師們。”

她可以演小侍衛了。

到現在為止,走進這間試鏡場地的每一分鍾,是煎熬,也像一場美夢。

不抱希望,卻得到認可。

“試鏡結束,可以先行離開,之後會有人通知你來拍定妝照。”程樓表情緩和不少。

心跳砰砰。

朝宛向話音來源處鞠躬。

起身時,她發覺季檀月也在看她,唇邊弧度柔和。

摸了摸仍在發熱的耳廓,朝宛慌忙垂眼,告別後落荒而逃。

打了輛計程車,回程時,手機收到消息:

[y:回去好好揣摩,新劇本在我抽屜裏。]

朝宛咬了咬唇。

所以含雲和影之間的拉燈戲是後加的,而她,完全被蒙在鼓裏。

[好的,季老師。]

毫無感情地回複完,朝宛輕呼一口氣,放鬆身子,倚進座椅。

若有所思,她摸了摸脖頸。

剛才從季檀月指節傳遞來的冷意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翻湧而至的炙燙感。

季檀月對江倘那麽凶,可覆在她脖頸的手卻沒用上三成力氣,輕飄飄的。

朝宛看向窗外,明淨玻璃映出微紅側臉。

或許,長公主還是很溫柔的。

另一邊。

阮柔看季檀月放下手機,若有所思。

“所以,日後營銷的話,我想讓你們綁一下CP。”程樓征詢主創的意見,“兩位意下如何?”

阮柔臉上現出淺淺梨渦,看一眼季檀月,意有所指,“季前輩似乎有些不方便。”

季檀月指尖點在桌上攤開的劇本上,在“小侍衛”的小字上勾了個紅圈,推給程樓,垂眼微笑,沒有說話。

“朝宛?”程樓思忖片刻,“情況允許的話,可以試試。”

她對試鏡時兩人之間的氛圍非常滿意,一門心思都放在成片效果上,沒想到更深的地方。

阮柔和季檀月目光交接,禮貌頷首,各自都有自己的打量。

阮柔轉移話題,拒綁CP,是因為家中有隻醋壇子。

而關於季檀月,她也大致猜到了一些內情。

試鏡那場戲,季檀月和朝宛之間,可不像是公司普通的前後輩該有的氛圍。

計程車停在城郊,朝宛回到了別墅。

也是她目前唯一的落腳點。

出試鏡場地後,鬱雲嘉給她發來消息,讓她到達別墅後立刻發送定位。

朝宛關了門,倚在陰冷玄關,分享定位。

不這麽做的話,她很清楚,季檀月立刻就會知道。

這種監視一樣的要求,朝宛不僅難以習慣,而且分外不適。

她回到自己的臥室,掀開窗簾,透進一些日光,好驅散周身寒意。

如果傅奚在的話就好了,肯定會幫她隨隨便便定位在別墅,然後拉她一起出去玩的。

可惜,昨天發生的事,已經讓她無法信任這位見色忘友的二世祖朋友。

正想著,傅小姐竟然還真發來了消息。

[朝朝!]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朝宛困惑。

[安全到家了吧?鬱秘書總算放下手機,肯正眼看我了]

“……”無言。

朝宛打字:[所以,你和鬱小姐認識嗎?]

[不認識啊]

[不過,非常湊巧,她長得很像我的初戀對象/合十]

朝宛抿了抿唇,選擇已讀不回。

這種語氣,她確定,傅小姐的尾巴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在露台上曬了曬日頭,骨頭怠懶了很多。

朝宛想起季檀月的囑托,到她的房間裏取新劇本。

又從頭到尾順了一遍。

第二版劇本,比她想象的還要精彩。

也對,她總看見季檀月閑暇時間在本子上增改,就算隻出演一個配角,女人也細心地給每個有對手戲的角色寫了人物小傳。

可劇本讀著讀著,心思卻不由偏了。

朝宛發現,第二版劇本,她不僅多了很多鏡頭,還全是和含雲的對手戲。

影似乎成了長公主的……裙下幕僚?

還發現了筆跡清雋的注解——

“這裏,要教她該怎麽親。”

臉頰滾燙,朝宛合上劇本,把自己用被子團團裹住。

劇情……劇情需要。

隻是這樣而已。

五分鍾後,她才想起房間裏有監控,隻好又鑽出去,燥著臉把劇本夠回來。

寄希望於季檀月仍專心於劇本圍讀,沒注意到這邊,朝宛輕咳兩聲,到桌前端正坐好,開始琢磨新劇本。

整整一個下午,外加晚上。

匆匆墊了下肚子,朝宛閉著眼,在腦海裏描摹劇情畫麵,之後對鏡試演。

夜幕深沉,眼皮逐漸開始發墜。

廳堂的掛鍾指向羅馬數字十二。

朝宛揉了揉眼睛。

可還是沒能聽見人臉識別的開鎖聲,也沒等到季檀月回來。

心中莫名有些亂,她沒來得及穿家居拖鞋,赤腳踩在地瓷磚上,到一樓等著。

時針緩慢推移,走過兩小格。

淩晨兩點。

朝宛倚在玄關處,把耳朵貼上去,試圖聽到外麵的聲音。

什麽都沒有,靜悄悄的。

她失落地上了樓,回臥室。

才發現季檀月給她發來了消息。

[今天我不回去了,早點睡。]

在零點十五分,恰巧是朝宛下樓等待的時候。

[嗯。]

朝宛垂著眼,回。

她寂靜無聲地熄滅了所有燈,洗漱完,躺在軟**。

很奇怪,最近都睡在季檀月的房間,朝宛竟然對身下這張床有些認生。

明明之前,她還很想逃離女人的臥室。

偏頭望去,窗外路燈徹夜開啟,冷色光透過窗簾,錯覺般帶了一絲寒意,像春日料峭時吹來的風。

不過也沒差,現在是秋季,本該冷的。

之前的幾天,夜裏總是很滾燙,燒著翩躚花香,讓朝宛難以適應。

可今晚,隻有她自己了。

這之後,連續兩天,除了按時送餐的人外,別墅裏再沒有其他人來拜訪。

就連與y的聊天記錄,也停留在朝宛那一條“嗯”上。

季檀月沒有每天都叮囑她早睡,也沒有每天都告知她究竟回不回來。

是太忙,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對金絲雀這樣做?

朝宛抿緊唇,照舊看著劇本。

可那些黑白分明的字跡卻已經不入腦海了。

夜幕降臨,吃過晚餐,時鍾停在十二附近。

朝宛洗漱後入睡。

可這一夜,她陷入了夢魘裏。

空氣裏似乎在回**著馥鬱輕柔的信息素花香,離得很近,又仿佛相隔天塹。

身子隱隱發潮,體內熱意甚囂塵上。

朝宛坐起來,臉頰染著粉,眼神迷蒙。

季檀月回來了嗎?

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她赤足踩在地板上,摸黑出房間。

門鎖嚴實,別墅裏依舊寂靜,除了她,這裏再沒有其他人。

季檀月沒回來。

忽然有些委屈,眼淚無聲滾落。

朝宛穿著單薄睡衣,蜷身蹲在門邊。

體內洶湧的熱意不聽使喚地湧上來,周身縈繞的空氣又極涼,很難受。

分明那個人沒有回來,空氣裏屬於她的花香卻愈發濃鬱。

腦海裏回放著她與女人親昵時的畫麵。

耳邊擦過柔聲軟語,發絲交疊纏繞,還有後頸處留下的痕跡。

朝宛抬手摸了摸。

齒痕就像今夜並不存在於此的那個人一樣,早已悄無聲息消退。

季檀月的臥室裏飄出淡淡的信息素氣息,花香似乎就是從那裏散出來的。

她臉頰酡紅,悄悄摸到對麵,輕旋門把手。

房間裏沒人,已經被收拾過了,冷清又整潔。

窗台上,剪枝的重瓣晚香玉浸潤月光,花瓣水靈剔透,格外純潔無暇。

卻散發著令朝宛著迷,甚至上癮的那道花香。

晚香玉在夜間會逸散不遜於香水的誘人香氣,危險又迷人。

朝宛撲到冰冷的玉石窗台邊,仔細嗅聞著。

卻很快發覺,沒有用,甚至身體越來越熱。

這隻是普通的晚香玉香氣,根本不是季檀月的信息素。

朝宛眼圈微紅,把臉頰貼在冰冷窗棱上,很難受,意識也有些模糊。

忽然,有一個念頭擊中了她。

算算日期,從重生開始到現在,今天似乎是她的……發熱期。

視野變得灼熱朦朧,周身卻縈繞著寂靜涼意,兩相抵觸,朝宛被夾在當中,後頸躁動輕跳。

實在難以忍受,她踉蹌著跑到大中櫃旁,拉開門。

季檀月的衣服沾染著信息素花香,雖然很微弱,但足夠讓她沉溺。

無法思考,朝宛鑽進衣櫃,把身子蜷成一團,臉頰埋進柔軟布料裏,大口呼吸著。

就像被女人抱在懷裏那樣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

窗簾隱隱透出曦光,空氣流動,晚香玉信息素漸趨微弱,直到全部消散。

熱意又湧上來。

朝宛肩頭發抖,無聲哭著,雙眼被揉得發紅,渾身發軟。

懷裏的手機震了震,是她定的六點鍾鬧鈴。

季檀月還是沒有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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